第 52章 不要憋着
盛望出了房间，换了一只手：“姜老师，喻好运怎么了？”
“黄刚的结果下来了，学校说要辞退他，”姜子君顿了顿，“怕他想不开直接寻仇，喻好运的电话没人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我先联系一下，等下回你。”
盛望找到了喻好运的电话拨了过去。
“盛望，”何然还没等他开口，“她没事。”
“……”
看着断掉的电话，盛望握着手机的手放松又抓紧。
他给姜子君回了消息，在外面走廊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像被践踏而过的草，腰再也直不起来。
“盛望，”陈雨看着这衰败的少年，“你别太担心，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准……”
陈雨自己也不太信任自己说的，医生说的还能有假吗？
而且柳絮语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
“嗯，”盛望点头，“谢谢雨姐，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他知道这种好意，接受并且感恩。
但谁也知道，痛苦只对痛苦那人有天大的威慑力，挖心剖肺。
“那你，你想开点啊……”陈雨落荒而逃，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就像鸡肋。
说了等于没说，不说又感觉不好。
在那里杵着干看着？
太不自在。
“唉，”陈雨回望一会儿，“在医院，敏感细腻，容易共情的要吃大亏。”
这里全是生离死别，绝望无助。
盛望调整好面部表情进了房间，柳絮语在他开门时睁开眼睛，头转了过来。
瘦削的脸庞像极了外星人，眼睛是这张脸上唯一明显的器官。
“怎么了？”柳絮语眼里含着担忧。
刚刚盛望不敢看她一眼就跑出去的鬼样子肯定是想瞒她什么事。
这小子每次都想逃避，不知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迎难而上才是硬道理啊。
大不了一死，死又有何惧？
“没事，”盛望走了过去，“是不是吵醒你了？”
“你这小子，”柳絮语嘴边抿成了一条线，“就喜欢藏着掖着，多说说话，分享分享，别把事情憋心里。”
“嗯，”盛望摇头，“不憋。”
“算了，”柳絮语看不得外孙这死鱼脸，“你们年轻人总是念叨着一个词，自洽，你自己憋着不累也行。”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带出了一个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屁的外孙。
怪得很。
“你怎么知道这词……”
柳絮语鸡爪似的手指了指墙壁上的电视：“躺的无聊了听了几耳朵。”
“嗯，”盛望看着窗外的竹子已经开始变黄了一些，摇摇欲坠的模样，“你要看看竹子吗？”
柳絮语挺喜欢竹子的，嫩的可以吃，竹枝可以拿来撵牛、扇猪，竹条可以编制，竹筒可以做木桶饭。
对她来说，竹子全身都是宝。
“看看吧，”柳絮语喃喃道，“冬天了，该是黄了吧。”
她喜欢竹子那常青的颜色，活力无比。
“嗯，”盛望拉开了链子，旁边床铺的人已经不在，“还剩一点绿。”
“他女儿来推他出去逛去了，”柳絮语跟盛望说，“都说女儿孝顺，但我和你妈就是合不来，没办法。”
“嗯，”盛望点头，“没事，我也合不来。”
“傻小子，”柳絮语说这个可不是让盛望顺着她说，“你表面上合不来，那她走的时候，你怎么在梨树头那里望眼欲穿，回来还不吃饭？”
小样。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母亲远离，巴在梨树头，身子都歪了。
“……”
“这窗外的竹子啊，”柳絮语望着飞在窗台上的一片落叶，“也是陪了我好几年。”
“嗯，”盛望说，“它很能坚持。”
“想夸你外婆就直说，”柳絮语“哈哈”大笑起来，“我确实也坚持了很久了……”
她笑声停了下来：“你也是。”
你也是坚持很久了啊望望。
“外婆，”看着老人仔细看着窗外的随风摆动的竹子，“我陪你出去转转。”
“不去了，”柳絮语嫌麻烦，“这人间，看多了就留念。”
“外面空气很好，今天天气也不错，花坛里还有月季……”
“望望，”柳絮语没应，“谢谢你陪着外婆，外婆是个大喇叭，急性子，暴脾气，这么多年跟着我，你过得苦。”
“不苦。”如果不是柳絮语，他真觉得这个世界挺差劲的。
“苦不苦外婆知道，”柳絮语躺了下去，被子盖住脑袋，瓮声瓮气，“去给外婆带点小蛋糕来。”
“好。”
听到关门声，柳絮语才伸出头，沾湿的枕头不舒服，她移了移。
哪有人不求生，想去死的？
没有。
她坚持了很久，陪着她的小外孙长大，就害怕失去父母，又被爷爷奶奶嫌弃的娃娃过得不好。
但她终归该走了。
窗外的落叶快要黄完了，明年的绿大概是见不着了。
“柳奶奶，不要！”陈雨推门而入。
“小雨，我这情况，留着也是拖累，你别阻止我，让开！”
“不不不……有的人光是存在，”陈雨站定不动，按住了床上的人，“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她刚去吃饭，看见盛望还在欢欢喜喜在旁边店面给柳絮语挑蛋糕，那认真的样子还惹得柜台的女生八卦和议论。
“放手！”柳絮语彪悍一辈子，此时被一个瘦弱的女娃娃按住，心中全是不甘和不堪。
“柳奶奶，柳奶奶，想开点，”陈雨放松了一点力道，害怕伤着人，“就算如你所说，是拖累，你这样自私而去，也要问问被拖累的愿不愿意啊？！”
“我……”柳絮语刚刚憋回去的泪慢慢就淌了下来。
“没事，没事……”陈雨看着安静下来的人，“情绪不能憋着，发泄了才好。”
柳絮语多骄傲一人，各种手术打针吃药从来不抱怨不多说一句，坏就坏在这老人太要强，憋着。
而且因为家庭实在困难，外部的物质压力会转为精神压力。
“不要憋着……”柳絮语喃喃道。
这是她一直想对盛望说的，是因为她潜移默化影响了外孙吗？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