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两位圣徒
坎泽辛空艇站戒备森严，先前这座边城被波特尼人攻陷过，由于对方的前线只到此处，所以根本没有用心经营，威尔夫将前线夺回之后，坎泽辛由军队进行建设，新建的木屋紧密排列，和那些年代久远的榉树一起，簇拥着高耸入云的坎泽辛空泊塔，还依稀可见战损的痕迹。
处于战时军管的坎泽辛镇以及周围大部分空区都实施了飞行管制，只有得到军方特许的飞空艇才能安全抵达并降落。
如果有其他的飞行单位被驻镇法师检测到不带准飞印记，将会在一次警告之后遭到攻击，火球冰箭攻城弩一起招呼的那种。
最大的指挥部专用空泊塔此刻正在迎接一艘飞艇入港，飞艇顶部的航灯带有埃雷蒙特军部法师加持的准飞印记，一红二橙，级别很高。
这是重要人物以及超级战略物资载具的象征。
“导师，我们到了是吗？”趴在窗边的年轻人回过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经常能从初次出远门的孩子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因奎泽·瑟肯斯坦，教国特拉泽尔的圣子，一位天赋出众的少年。就读于荣耀预备役的因奎泽年方15岁，体型已经如成年人一般。
他一头微卷的茶色短发，英武俊朗，身穿灰色战袍，披挂着金属护肩和护腕，背一柄铅灰色的方头战锤和一面鸢形盾，脚踩扣带钢面短靴。
因奎泽身上毫无权贵子弟的骄娇之气，他目光真诚，整个人看着热情大方。
与他同乘，被他称作导师的人，就是教廷狂信者与虔诚者的领袖，伊赛耶。伊赛耶是天启教宗瑟肯斯坦十五世之下第一人，他被信徒们称为大伊德米克，注。
注：用天启教徒们的说法，天启当世有两位本身，分别是虔诚本身(isydmyk)大伊德米克·伊赛耶，胜利本身(isseier)大埃塞耶尔·威尔夫。
因奎泽将来肯定会是荣耀骑士团统帅，执掌特拉泽尔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帮助他的兄长普希柯坐稳教宗之位。
那么，因奎泽完全可以和他的兄长一样，由其父亲自指导教义，但是教宗冕下却执意要他跟随伊赛耶学习。
伊赛耶谢顶，前额的发际线很高，脑后留着中长发，留着一部浓密的白色胡须。他身材魁梧健硕，穿着覆到脚面的长教袍和带兜帽的灰色麻布斗篷，陈旧但是干净，名震宗教界的大伊德米克，即便穿着简朴，也掩不住举手投足之间的威势。
他合上手中的书本，睁开双眼，慈祥地看着因奎泽：“殿下，龙脊山很冷，您执意要跟去吗？”
“是的，导师。”因奎泽从座位上跳下来：“父亲说，只有完全学习您的一言一行，才能成为出色的神主信徒和虔诚战士。”
“特拉泽尔的圣子出现在埃雷蒙特的军营，”伊赛耶带着笑意说：“这是个很重要的政治信号。”他的话语里带着考校之意。
“圣子？哪里有圣子？”因奎泽在整理架子上的行装，闻言含笑抬头：“不是只有伊德米克和他的学生吗？”
“哈哈哈哈。”伊赛耶：“……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228弩，接下来要换驮兽。殿下，走山路，可没有魔法飞艇舒服哟。”
（弩是艾塔诺的长度单位，一弩约240多米，4弩约合一公里，228弩大概58公里的样子，哎呀换算起来很麻烦，以后就直接用真实度量衡了。）
“我可以见到梅内若阁下了？您知道，驻地名人堂里，铁三角的传说是激励我们勤学苦练的最大动力啊。大战黑女巫秘法会、击退尸鬼潮、拯救精灵公主、破获空间走私……”
圣子掰着指头数，脸上都是粉丝等待偶像时的激动神色。
“我猜，不全是好的，嗯？”伊赛耶挤挤眼。
“还有，夜闯女生宿舍、神诞酒会上争风吃醋三个人打一群~”因奎泽挑了挑眉毛，一脸成年人的“我懂”。
伊赛耶再度开怀大笑，他喜欢这个学生。
“走山路的话，我们会遇到波特尼异教徒吗？”
“大概率不会，他们已经被威尔夫给驱赶到山脉北部去了。”
远远望去的团团火光，散布在龙脊山脉北部半山腰的火焰柴堆，每一处火堆边都扎着大大小小的几个帐篷。
这是一处营地，这些柴堆所用的燃料，都是从山脚下运上来的巨大松树。
直径一米左右的树干富含松脂，再加上砍伐下来之后储存时就用熊的油脂浸泡着，所以用这种柴火做燃料生起的火堆不惧山风，那巨大的火苗犹如利剑一般直刺天空。
这些火堆实在太大了，相较正常的营火来说，大得过分。
这里是波特尼联邦军龙脊山营地。
“大国主！大国主！！”一个口吐人言的大猩猩，手足并用，绕过一堆堆篝火，四处寻找着，随后它就在一堆稍微小一些的篝火旁发现了它的目标。
它赶忙四肢着地跑过去，一个立正，生满了黑毛的脸上很生动地表现出恭敬的神色。
大猩猩钵大的拳头扣了扣肩，说道：“大国主，大都霍尼（主持波特尼联邦的相关祭祀事宜，冰雪女神教最高神职，类似天启中教宗的地位，名义上与大国主比肩，同时也是波特尼联邦军队中的大监军，被称为武相）冕下已经抵达。”
“哦……”火堆边的男人抬起头来，刚才他大概是在走神。
这个身穿单肩板甲的壮硕男人就是波特尼联邦现任大国主，雄才大略一统北方的纳伊夫·戈尔什。
他的面部特征是标准的北地人，这种族的外貌比较像放大了的矮人。
纳伊夫深褐色卷发扎了一条条的辫子，大胡子更是分成三条粗大的麻花辫，左右两条装饰着铜环，中间那条竟然绑着一个粉色蝴蝶结。
但是这蝴蝶结丝毫无法减少这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所散发出的王霸之气。
“老鸟……呃，莫都到哪了？”纳伊夫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要去迎接一下。
“在第一集团军的驻地，宣教动员，”大猩猩恭敬地说：“大都霍尼冕下真是虔诚！将士们因为失利的沮丧情绪已经被驱散了！”
“等一下恐怕还会因为我丢失了阵地而弹劾我吧，”纳伊夫捋着大胡子，自言自语道：“我该用什么说辞来应对这位可敬的长者？”
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五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纳伊夫面前。
一位腰悬长剑的美貌少女正收起背后的洁白大翅膀，金发碧眼，容颜美丽，这是雷帕音教的银翼圣女海莲娜·苏尔克什，率领技艺高超的羽族剑侍，负责保卫大都霍尼。
她向纳伊夫躬身致意，纳伊夫则颔首还礼。
四位剑侍左右一分，从她们身后走出一位长者，雪白的长发雪白的长袍雪白的胡须，正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宗教领袖，忠耿正直的羽族之王，莫都·苏尔克什。
莫都面容清癯，时间仿佛也不忍摧残这位年轻时的北方美男子，他的风采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心生羞惭。
都说岁月是把刀，然而放在许多人身上乱刻乱画的杀猪刀在莫都这里却展现出精细的雕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虽然头发都是白的。
造物主不光给了他完美的容貌，还毫不吝啬地用岁月为他淀出了男人最可贵的气度——睿智和沉稳，
这个帅哥出现的刹那，风仿佛都静止，周围火堆的光也黯淡了。
火堆旁的波特尼官兵们激动地低声惊呼着站起来，继而谦卑地五体投地，双手掌心向上，额头贴住掌心，向神之代言人致以最高礼节。
“元素之母的和蔼微笑，将士们，还有大国主，你们好。”羽族之王鞠了一个足以令最优雅的礼仪教师也自惭形秽的半躬。
“每次看到你，我都不禁质疑造物的偏心，大都霍尼冕下，您的风采，折服万物。”纳伊夫也鞠躬，而没有去拥抱莫都，他才不自找没趣呢。
波特尼人都知道，苏尔克什冕下的洁癖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拒绝同任何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所以这个帅到惨绝人寰的老头一辈子打着光棍。
其实造物不偏心，纳伊夫想了想自己那一大堆妻儿，感觉平衡了很多。
“皮囊而已。”莫都微微一笑，然后神色一肃。
来了，纳伊夫心想……
羽族之王指着埃雷蒙特驻地方向，沉声道：“大国主，丢失了龙脊山脉南部阵地的行为，您需要给联席议会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据我所知，我方和埃雷蒙特军在上次战役的力量对比，本是势均力敌而且我方还略有胜出……”
“我方战线呈如此大幅度收缩，敌军甚至越过了边境线，在原我方边防哨所位置陈列重兵，大国主此举，不配您的善战之名。联席议会中甚至有声音认为您是‘故意’的！”
羽族之王极少用到提问的方式，他有着所有自以为是的人都会有的坏毛病——他说话全部都是肯定的语气。
纳伊夫揪着自己的胡子，他没有理由对莫都表示不满，不提莫都一直以来对他工作的支持。单单说莫都的人品，无人可以质疑这位耿直的老人对波特尼的忠诚。
或许莫都考虑问题过于理想化，但他所说的一切，纳伊夫都无从反驳。
“私下聊两句？”纳伊夫暗暗叹气，对莫都伸手朝自己的帐篷做了个延请的姿势，自己的一项秘密申请能在联席会议获得通过，多亏这位老友力排众议。
“你的解释最好合理。”莫都两道白色的剑眉一竖，鼻翼两边延伸而下的法令纹更深了。
纳伊夫耸耸肩：“你得改改你这个习惯，冕下，多注意别人的语气。你是在听人陈述，而不是浏览干巴巴的文字。”
莫都用凌厉的目光瞪着纳伊夫，而纳伊夫则毫无愧色地回看着他，两个代表了波特尼政教两界权力巅峰的人就这么对视着。
风拂过篝火，猎猎作响。
“等在这里，”莫都忽然对四位羽族剑侍摆了摆手：“我和大国主谈谈。”
纳伊夫啪地一拍手，然后摊开：“这样多好~”
“说服我，就等于说服整个联席议会，”莫都乜纳伊夫一眼：“如果我不接受你的说辞，那么整个联席议会都点头也无济于事。”
“当然，尊敬的冕下~”纳伊夫点点头，心下暗暗撇嘴，你多牛逼啊，谁能比你更牛逼？他撩起军帐的帘子，让莫都进入自己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