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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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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二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君道二

    上神宗要务十事    钱 顗

    臣每读书传见忠义之臣事圣明之君诚无所不通言无所不从臣虽至愚未尝不掩卷感激思得其位以竭臣子之节庶几有所补报也而蒙陛下不以臣之踈贱使待罪言职臣夙夜念虑无以荅陛下恩遇之万分唯有狂敢言而已又况陛下天临万几焦劳庶政孜孜求治之心虽尧舜之稽古禹汤之责已无以加也臣岂可以持禄苟安而不务献纳哉臣谨采当今之要务参以祖宗之成训条为十事以冒宸听幸陛下赦臣之愚而赐财择焉一曰为君大体臣闻体者履也自古王者有治世之常法绥民之要术可履而行之履得其道则天下蒙其泽履失其道则天下受其弊亦势之然也故唐太宗谓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主必须独运威权不得专委臣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唯有魏徵劝朕偃武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朕从其言语天下大寜我太宗亦尝与吕蒙正言致治之要曰莫若抚夷夏和隂阳使百度修理一人端拱无为此皆前圣後圣得为君之体也臣愿陛下法而行之则祖宗之能事复见於今日矣二曰正心御下臣闻治国者如治家治家者先修其已修巳者先正其心传曰正心以正朝廷修已以安百姓岂虚言哉唐李珏尝对文宗云贞观中房杜王魏每进忠言只乞太宗不易初心自古以来靡不有初能克终厥德者实万世无疆之休臣窃见国史言艺祖大内既成坐寝殿中令洞辟诸门皆端直开豁无有壅蔽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矣臣愿陛下鉴此而审思之则言动好恶无不合於道也三曰审察邪正臣闻治道之要在知臣下之邪正而审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已也巧诈辨给者谓之奇才可乎聚歛强济者谓之称职可乎沉静敦厚者不可谓之无能砥砺名节者不可谓之迂阔有一惑於此足以累於朝政也为国家者其审察君子小人不可不早也孔子曰远佞人王弼云放善柔乃万世之训也我太宗尝谓近臣曰唯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兹见圣人深思远虑以杜未萌之意也臣愿陛下视此以为戒则天下何忧不治也四曰选任大臣臣闻之书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则知君人者虽有上圣之姿自诚之性必由忠贤辅佐然後优游几席之上坐视天民之阜也古之言至治者莫尚乎禹汤禹得臯陶汤用伊尹而王业大也故曰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其是之谓乎太宗尝谓宰臣吕端曰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至哉斯言是辅弼之任系天下之安危不可不选也故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然後各称其职而庶政修举臣愿陛下力行而不倦则天下之幸也五曰听断不惑臣闻圣王端处於法宫之中而大小之臣邪正纷纷羣言竞进虽然听之於耳则必断之於心苟不悦於导谀则无忧於悔吝是知听断之际其可忽乎傥容片言之惑小则系人心之休戚大则极天下之安危不可不谨也我太宗尝谓近臣曰人君听断苟能尽诚人之情伪四方远近无不通达臣愿陛下体蹈而精思之不行小人浸润之谮不听近习容悦之言进忠贤而不疑斥邪佞而不用虽尧舜之聪明亦无以过於此也六曰谨出号令古者命令之出议其经久可用然後宣布於天下吏奉行而不敢慢民听受而不敢忽管子曰凡国之重器莫重乎令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故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贾谊亦云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此皆古之激切之言也国家命令之下随事变更其能取信於天下乎臣闻太祖一日朝罢御便殿俛首不言内侍王继恩进曰陛下退朝不同常日不知其故帝曰尔谓帝王可容易行事耶早来误指挥一事史官必书之此所以不乐也太祖初临万几偶然一事之差忧形於色况发号出令其肯忽之哉其肯忽之哉臣愿陛下思祖宗之所以谨於出令则天下未有不臻於极治也七曰公行赏罚臣闻赏罚者人主之操柄非至公之道不可以行之也盖赏者所以旌天下之有功罚者所以惩天下之有罪赏当功则为善者无不劝罚当罪则为恶者无不沮夫善者有所劝而恶者有所沮故朝无幸位民无幸生由是观之则赏不可以喜而及罚不可以怒而用要在公行於上而必信於下故曰赏以侔春夏刑以象秋冬此之谓也如艺祖之黜王全斌罚之公也太宗之陞杨延昭赏之公也臣愿陛下廓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谨厥终惟其初不赏无功不罚非罪克绍祖宗之大业斯亦五帝三王之举也八曰恭俭惜费窃以国家用度之广其出百端内外供须日增一日甚可虑也臣闻仁庙庆历中尝令近臣裁减冗费时议为允以今较之国用空乏民力凋困又愈於庆历未减时也臣愿陛下酌古今之宜思万事之弊先自一人减损至於後宫服玩工巧奇技一切屏絶示天下以俭约故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又曰损上益下其道行也宜乎罢不急土木之役去无益内外之费大臣迁职无名厚赐皆可寝削以寛民力庶几可为水旱兵革之备臣闻故老说太祖创业垂统躬履俭德常服澣濯之衣乘舆服御之物皆尚质素此得前史所谓敦朴为天下先之义也臣愿陛下遵先训而行之则恭俭之德不独专美於汉之文景也九曰仁恕恤民臣闻仁者三王之治具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仁则济衆有方恕则用刑不暴惟仁与恕有国家者所宜先之也书称民非后罔戴后非民无以守邦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又曰仁民而爱物观斯言则民其可不恤乎臣谓恤民之道无他在乎薄赋歛谨好恶而已故太祖尝谓侍臣曰苦民奉已之事朕必不为之真宗亦曰非理害民朝廷所不可行兹见二帝仁恕勤恤之心至矣臣愿陛下法此以御四海则治古之道何患不及哉十曰鉴戒安危臣闻观监可以见形观古可以鉴今覆车在前後车必戒故曰不善者善人之师斯言得之矣臣窃观自古有天下者必鉴於治乱安危之迹故创业之君劳而易治也守成之君逸而易乱也治则安乱则危此亦必然之理也何谓守成多逸而召於乱也臣请言其略方天下无事之时左右进言者必曰国既治矣民既富矣有前世常行之法令足以施设可高拱而无为矣有四海所入之财赋足以宴乐可优游而自肆矣於是君志日盈君心日骄纪纲败坏而不知兴复吁可惜哉後之人君得不以是而为戒也乎故真宗谓王旦曰前代帝王好穷兵黩武懈於几务惑声色事奢侈此大过也朕固不为之先皇所以恢治安之业致太平之道盖由此也臣愿陛下鉴於古视於今循其言袭其迹夜以思之旦以行之则祖宗之休德尽发扬於陛下之圣明也非臣之幸乃天下之幸【熙寜元年十月上时为御史里行】上神宗论人主当不为血气所变 孙 觉

    臣闻血者隂也气者阳也二物合而成人虽合而成人而无心术之妙精神之运则亦下愚而已矣昔者孔子深见此理而推言之曰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以谓二物之交争则人之欲心甚炽无妙道至神以胜之则至于违礼义而寿命矣又曰血气方刚戒之在鬭二物既盛则令人喜鬭衆人之鬬则尚气好胜取必於人以争浅小而忘後患人主之鬬则强兵右武拓土开边以争利於夷敌凡鬬皆所以伤神明而悖性理矣又曰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凡人之老必啬而贪血气之衰自然及此故年弥高而德弥邵者谓之孔子之徒此三者盖论常人之情常人为隂阳所役故一人之身而少壮老三变圣贤则不然知礼义之可贵寿命之可宝潜心於妙道至神则少之时不惑於色知神明之可尊性理之可乐夷敌禽兽不足以校胜负争强弱则壮之时不悦於鬬少而寡慾长而尽性则血气虽衰而不贪隂阳为之役而不得与之变故心闲而神明体佚而寿考陛下以睿明之质鼎盛之年求治甚切而听览不倦真可谓有意天下者矣然臣之愚窃独私忧而过计愿陛下深鉴孔子之言而终始以三者为戒则宗庙幸甚天下幸甚【熙寜元年闰十一月上时为右正言】

    上神宗论求治不可太急  范纯仁

    臣伏见陛下即位已来切於求治思欲革去旧弊速致太平此固圣明之君盛德之举也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才不可以急求积弊不可以顿革道不驯致则有揠苖之患事欲速成则有不达之忧人急求则才佞进而巧伪生弊顿革则人情扰而怨愤作所以景帝削七国而鼂错受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大兴宋襄公急於求霸以致丧师唐文宗切於除奸而训注祸作此皆前世之明效而後王之龟监也故帝王之图治必有显仁藏用自下升高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德以积累而大通其变而使民不倦神其化而使民不知无象无为而天下自安矣故传称尧之德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称舜曰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称文王则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圣人之治以无为而成也又称孔子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又曰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洪范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则圣人之心毋固毋必无适无莫不作偏党好恶而邪正自辨万事无惑也故水止则方能监物心清则可以理事自古人君有以才略自任果於兴作欲其事功速就必为佥佞所乘迎合之人则以才能被宠忠直之论皆以沮排见疑以沮排被疑则不暇察其忠以合意为才则无以觉其佞自然善恶无辨赏罚不明人情怨怒而不知祸乱已成而莫见以至国家颠危者多矣此果於兴作之害也孔子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此有以见小人承顺之言可惧也陛下聪明仁孝修已笃躬自有尧舜之资可以垂衣而治不须急务於近效乃杂五霸之为岂惟徒劳睿思实恐以小妨大伏望陛下清心简事尊德委贤以知人安民为大方以富国强兵为末务覆之如天容之如地四海被不言之化生民跻仁寿之域与三王并美唐虞比隆使後世歌颂无穷在陛下留神而已【熙寜二年上时知谏院】上神宗论人君在知道得贤务修法度

    陈 襄

    臣闻为人君者在知至道其次务得贤其次务修法度知斯三者则知所以治天下矣至道之要求之不远在乎养心治性择乎中庸而已天之所命之谓性性之未变之谓中中者天下之大本也而有五善其端也若甚微而不可明及其至也塞乎天地矣感物而动之谓情情者天下之大欲也而有邪有正率善而行之谓正率不善而行之谓邪故正者天之道也邪者人之伪也苟得其正则彼之所谓情者喜也怒也哀也乐也无所处而不为中矣即易之乾曰利贞者性情是也苟失之邪则吾之所谓善者仁也义也礼也智也信也无所往而不为伪矣即孟轲所谓物交物则引之而已是也尧舜得之天故曰性之也禹汤治之人故曰身之也正矣五霸失之伪故曰假之也邪矣是王霸之辨而君子之所以谨择者也其始也在於博学以尽其心尽心以明其善明善以持其志持志以养其气养气以充其体至诚高明博厚而不息也然後能定定则至於广大精微而不惑也然後能应能定能应则七情者不能伪而五善者无所不至矣喜非吾喜也而未尝不喜怒非吾怒也而未尝不怒哀乐非吾哀乐也而未尝无哀乐莫不与天下公共之也其为貌也必正礼而无所不庄其为言也必正辞而无所不治其为视也必正色而无所不辨其为听也必正音而无所不谋其为思也必正道而无所不达故其应务也举天下之变不得以困吾心其任人也举天下之才不得以罔吾道其治民也举天下之政不得以盭吾仁其行法也举天下之情不得以易吾义迩之则虚一而静远之则通乎伦类而知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斯道也百王之所相传而不易者也君得之传之臣臣得之致之君大者以为圣小者以为贤或并世而以其身传或异世而以其言示尧之於舜禹臯陶则以身传之也彼则见而知之於汤文王则以言示之也彼则闻而知之文王之於武王周公太公则以身传之也彼则见而知之於孔子孟轲则以言示之也彼则闻而知之伊尹之於太甲也甘盘之於高宗也周公之於武王也尝致之矣而天下平孔子孟轲不得其君而致之也而天下乱行乎百世之上言乎百世之下而若合符节其用舍则殊其所以传之者一也为人君者有其道则聪明不足以自任也可以取而取之有其位则权势不足以自私也可以与而与之故其心公焉居天下之广居揽天下之多务而不敢独为之也必求天下之贤者而任之相与共济焉尧非不圣也方其洪水之时中国犹未乂尧思天下之贤者宜莫如舜举而敷治焉舜思天下之贤者宜莫如禹又以命禹而平水土水土既平益火山泽禽兽之害人者去之稷教耕稼民得安居而食又惧夫无教而乱也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而臯陶以刑辅之而天下以寜故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孟轲曰尧以不得舜为已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已忧知其所以为大也得其小以失其大乌足以为尧舜哉隋文帝每一临朝或至日昃宿卫之士传飱而食唐文宗议政延英每对宰臣率漏下十数刻此二主者非不用心勤劳然终无益於治者由亲细务而闇大体不知其术然也臯陶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可知矣夫法度者人情之防范也为国而不修先王之法度是犹输之不以规矩正方圆而旷之不以六律治五音也古者先王之建国一事一政无非法者将以定民之志而立民之极虽其迹之不必因然其制作之意不可一日而忘也故其车服宫室皆有数度人徒械用皆有等宜贡赋皆有节师田学射皆有法冠昬丧祭皆有礼奸声奸色者举废乱名乱政者举诛器服不中度者举毁禽兽不中杀者举禁是以国家优裕风俗淳一而物无疵疠矣周衰礼乐坏王道陵夷上无圣贤之君下无法度之臣天下荡然无纲纪制度汉兴有扬雄者可谓法度之臣矣而无可致之君唐太宗有为之主也而房杜之徒不足以言礼乐此其所以不王也伏惟陛下飨国以来孜孜庶政二帝三王之事必欲举而行之臣居斯时不以尧舜之道陈於陛下之前则不恭之罪莫大焉昔者孟轲见滕文公言必称尧舜文公中才之主也轲犹以此待之况陛下天资圣德聪明智勇之若此臣敢隐默而不言哉方今天下之患者皆谓黎民未乂戎狄未恭政令未明财用不足以臣思之不足为患所以过虑者在陛下中庸之未择性理之未充贤才之未多法度之未立也伏望陛下略机务之繁进诚明之学稽经信道颐养神明精选搢绅有道之臣旁求岩穴笃行之士日与讲求性命之理道德之源养而充之以至神妙斯可以不言而化矣然後建学校隆师儒首自京师达於州邑羣百辟之才以长育之隆三物之教以统一之则贤人衆多足以任使矣求一德以居论道之司举庶尹以付任官之责简用儒臣以分按察之权均布循吏以膺守宰之寄自然百司羣吏莫不任职则政令自白而黎元安矣诏奉常以礼学之士修五礼於朝委大农以制置之司节百用於国则浮费自省而财用有余矣陛下身先恭俭以训於上小大之臣畏法遵绳以守於下民以是化政以是淳国富兵强可使制梃以挞戎敌之兵矣凡有司之事一切付之陛下但优游岩廊以神道设教此尧舜之举也易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惟陛下不以臣言为迂阔少赐留意则天下幸甚【熙寜二年四月上时知明州被召除修起居注】

    上神宗论王霸之辨在审其初 程 颢

    臣伏谓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所回曲霸者崎岖反侧於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则在审其初而已易所谓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审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则邪说不能移异端不能惑故力进於道而莫之御也苟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为玉也故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而曾西耻比管仲者义所不由也况下於霸者哉陛下躬尧舜之资处尧舜之位必以尧舜之心自任然後为能充其道汉唐之君有可称者论其人则非先王之学考其时则皆駮杂之政乃以一曲之见幸致小康其创法垂统非可继於後世者皆不足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讲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後行则或出或入终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适治且志不可慢时不可失惟陛下稽先圣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尧舜之道备於已反身而诚之推之以及四海择同心一德之臣与之共成天下之务书所谓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後可以有为也古者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诚以谓不得其人而居之则不若阙之之愈也盖小人之事君君子所不能同岂圣贤之事而庸人可参之哉欲为圣贤之事而使庸人参之则其命乱矣既任君子之谋而又入小人之议则聪明不专而志意惑矣今将救千古深锢之弊为生民长久之计非夫极听览之明尽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能胜之乎或谓人君举动不可不谨易於更张则为害大矣臣独以为不然所谓更张者顾理所当耳其动皆稽古质义而行则为谨莫大焉岂若因循苟简卒致败乱者自古以来何常有师圣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将大有为而反成祸患者乎愿陛下奋天锡之勇智体乾刚而独断霈然不疑则万世幸甚【熙宁二年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论修身配天始於至诚无息

    李常

    臣闻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夫尧之为德至民莫能名功业高大法度焕明如此其盛者配天故也所以配天者能则天也亦何独尧为然王天下者莫不欲然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则王者之事也中庸曰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配天王者之德也夫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求则天而配其德可乎臣窃闻陛下即位已来圣德日新殆将天纵硕儒元老自愧不及追帝王之盛际将在今日臣所以乐为陛下言也昔者子思论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修身而已诚能修身天下国家之治尚足道哉其修身之叙亦必始於至诚无息而极乎高明上配天德然则志在於配天者何可息也诗曰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孔子曰我学不厌皆言其不息也臣愿陛下就天质之至明因圣术之巳着法文王孔子之意勉之又勉极夫广大而尽乎精微比德於唐尧之盛尚虑功业法度不辉耀乎万世不垂誉於无穷乎非愚臣苟以责难之义事陛下诚以陛下睿智之资为此甚易故也【熙寜三年春上时为右正言】

    上神宗论五帝亲事之说  文彦博

    臣读汉史鼂错之策云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臣谓错之言乖缪颇甚因试论之夫易之乾曰天道也君道也坤曰地道也臣道也天地既位君臣之象着矣君臣交济邦家之治隆矣而错乃云不及君故自亲事则古之圣帝明王安用辅相而致治乎所谓五帝者尧舜为圣之优故仲尼删诗书则断自唐虞为万世法二典之载尧则有命羲和为天地四时之官允厘百工庶绩咸熙舜则命禹平水土弃为稷官契为司徒臯陶作士垂为共工益为朕虞伯夷秩宗夔典乐龙纳言皆选於衆而後用其人各任以职且云佥曰汝谐遴拣之至也所以百工允厘熙帝之载如此则尧舜岂自亲事仲尼曰舜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错所谓自亲事岂非乖缪乎若後之人君谓错言为是乃以一身一心两耳两目独任自用以周天下之万务岂不殆哉又将使厥后自圣无复察迩言好问之裕仲尼云一言几於丧邦者谓人莫已若则错之言亦几於兹乎臣故着论深切以明之【元丰三年九月上时除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复判河南府过阙入觐】

    上神宗论人君在至诚至仁 吕公着

    臣闻人君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守此二言终身不易尧舜之主也何谓至诚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亲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丝毫伪也如此则四海之内亲之如父子信之如心腹未有父子相图心腹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丝毫之伪一萌於心如人有病先见於脉如人饮酒先见於色声色动於几微之间而猜阻行於千里之外强者为敌弱者为怨四海之内如盗贼之憎主人鸟兽之畏弋猎则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谓至仁亲臣如手足视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时使薄歛行此六事而已矣祸莫逆於好用兵怨莫大於好起狱灾莫深於兴土功毒莫甚於夺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穽而伐国之斧钺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胜用矣传曰至诚如神又曰至仁无敌审能行之当获四福以人事言之则主逸而国安以天道言之则享年永而卜世长此必然之理古今巳试之效也去圣益远邪说滋炽厌常道而求异术文奸言以济暴行为申商之学者则曰人主不可以不学术数人主天下之父也为人父而用术於子其可乎为庄老之学者则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欲穷兵黩武则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国欲烦刑多杀则曰吾以禁奸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歛则曰吾以强兵革而诛暴乱虽若不仁而卒归於仁此皆亡国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尝用之矣皆以经术附会其说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於臣下也欲威福不移於臣下则莫若舍已而从衆衆之所是我则与之衆之所非我则去之夫衆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议之主也如此则威福将安归乎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於是违衆而用已己之耳目终不能徧天下要必资之於人爱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润肤受之说行矣然後从而赏罚之虽名为人主之威福而其实左右之私意也奸人窃吾威福而卖之於外则权与人主侔矣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威者畏威之谓也爱者怀私之谓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怀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胜於怀私则事无不成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君当使威刑胜於惠爱如是则予不如夺生不如杀尧不如桀而幽厉威灵之君长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元丰七年上时为资政殿学士知扬州此疏实苏轼代作】

    上哲宗论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三

    司马光

    臣闻本固则末源浊则流浑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谏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德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英宗皇帝时臣曾进历年图其後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德有三其志亦犹所以事仁宗也神宗皇帝新即位擢臣为御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国之要其志亦犹所以事英宗也今皇帝陛下新承大统太皇太后同听万几不知臣愚猥蒙访落臣且愧且惧无以塞责谨复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献其志亦犹所以事神宗皇帝也所以然者臣历观古今行事之端尽平生之思虑质诸圣贤之格言治乱安危存亡之道举在於是不可移易故区区首为累朝言之不知臣者以臣为进迂阔陈熟之语知臣者以臣为识天下之本源也夫治乱安危存亡之本原皆在人君之心仁明武所出於内者也用人赏功罚罪所施於外者也出於内者虽有厚有薄有多有寡禀之自天然好学则知所宜从力行则光美日新矣施於外者施之当则保其治保其安保其存不当则至於乱至於危至於亡行之由已者也所以能当在於至明所以能明在於至公是以明君善用人者博收远举拔其殊尤德行高人谓之贤智勇出衆谓之能贤不必能能不必贤各随所长授以位任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其人苟贤能虽雠必用其人苟庸愚虽亲必弃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赏不以喜罚不以怒赏不厚於所爱罚不重於所憎必与一国之人同共好恶是以古者爵人於朝与士共之刑人於市与衆弃之如此安有不当者乎臣故曰所以能当在於至明所以能明在於至公也昔齐桓公置射鈎而使管仲相汉高祖知人善任使苟为不才虽见喜亦弃之苟才矣虽负贩酒徒亡将戍卒亦升用之此所以能奋布衣取天下也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而赐钱千万郎贱官也犹惜之况其贵者乎故永平之治至今称之宋高祖事萧太后甚孝太后欲以子道怜为扬州刺史高祖以其贪愚不许故功业之高冠於南朝唐太宗杀建成元吉而用其官属魏徵王珪等与房杜无异卒得其效宣宗事郑太后甚谨问舅郑光以政事不能对罢其方镇故时人称美谓之小太宗此用人之公明者也韩昭侯惜弊袴不以赐左右之无功者汉高祖深怨雍齿而不忘其功魏太祖勲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唐宣宗重惜服章故当时得绯紫者以为荣此赏功之公明者也牛杀孟丙仲壬立叔孙昭子昭子数其罪而杀之孔子善其不怀丁公脱汉高祖於厄高祖以为不忠而斩之武帝妹隆虑公主且死属其子昭平君昭平君杀人武帝流涕而诛之唐明皇弄臣黄掀捕盗官坠马明皇杖杀之宣宗谓乐工汝惜罗程艺我惜高祖太宗法此罚罪之公明者也臣略举此数者以为明验其余在陛下博览载籍以考之知臣所言不为谬妄臣以一夫之愚不能周知天下之务近冒上奏乞下诏书开言路伏望圣慈早赐施行【元丰八年四月上时知陈州】

    宋名臣奏议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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