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整风
陈展在徐仙儿这儿吃的亏,自然要转移到没有支持他的韩沣身上。
说好一同拜访兵部,陈展却私自与兵部侍郎通了气,应该还说了很多不该御史中丞说的话。
韩沣在兵部吃了三次闭门羹,才把军权、军区设立和划分的督促文状递了上去。
得益于仁寿夫人的配合,一个月后,国库和皇室成员们私库的事儿很顺利的完成了。
宋怀杰将北方的平江军的兵营各司的情状写了两长篇的密函,一篇说军营里有人偷鸡偷狗,不过军队有惩罚。
“农告,将罚罪,罱泥五日、十日、半月不等……”
这篇他请韩沣帮他带给兵部,让兵部判断这个罚规合不合理。
另一篇关于粮草和兵器如何的拖延和不足,只在御史台内部传阅。
“……合凡万九千百八十一人,用谷月三万七千三百六十三石,盐三百八石……”
徐仙儿知道军粮都是还没有去壳的,去壳后只剩下原来七成左右。
当然他们很多时候就是混壳煮的。
就这么算下来,每个士兵每天能吃到一斤半左右的小米。
没有其他副食,这个分量只能让士兵勉强吃饱。
“……勤兵三千五百六十二人,屯粟不足五千。混葵、荠于汤,勉强果腹……”
后勤兵们是分不到正经军粮的,他们在军队和地方两边灵活调动,食禄靠驻地府县的补给,若是不够,就将小米和挖到的野菜放到一起煮,煮成很稠的菜粥喝。
韩沣念完宋怀杰的密函,徐仙儿问陈展:“陈中丞,我大庆军保家卫国之时,还不能饱腹,你觉得此事御史台该如何上奏?”
“该与户部、兵部商榷。”今日的陈展,说话不似一月之前那么自如。
徐仙儿甚至能看出他一直挺拔的腰背萎了一点点。
“陈大人说得对,平江军本是武州守军,如今随凌将军北上,坚守北境,明明离我庆北和市、粮仓都是最近的,却出现粮草不足,实属不该。”
“是……”陈展又把身体往下佝了一点。
“一人粮草不多,一军粮草惊人。平江军制才两万,月粮草就三万,年三十六万石,这不是小数目了。我大庆粮草也不是风刮来的。这几年我们为换马匹,每年送四、五十万石给肃宁,想必国库中并无太多余粮可继。
丰由天时,劳烦陈大人问问户部,可有司农能士,能从根本上让我大庆的粮食增产。”
陈展一开始还以为徐仙儿要借题发挥,让他去状兵部,结果也没有完全偏袒,反而想办法要找户部解决问题。
“而兵部,问问他们捡粮、运粮、配粮是不是都有追踪,细节之处可有改进?
说到粮草,不巧,本君曾帮镇国公、护国公筹集过两次,护国公围剿惠海府那次周相家族都出了大力,可这兵部,好像一直无声无息的。
哦,还有兵器……
哎呀呀,这兵部,看来问题很多啊!”
……
五月天,陈展冒着汗,决定户部他去商讨,这倒霉的兵部,还是让韩沣去。不过他得跟周相聊聊……
与陈展相反,这一个多月,吴士廉觉得在御史台的日子不要太好了。
以前他在礼部,逢上卑微,想要推行的事,不是很难做,就是得慢慢磨。
哪像现在,他代表御史台,背靠锦安郡君,走到仁惠夫人那儿都能得其宫人的悦色对待。
不是吴士廉狐假虎威,但他真觉得“郡君令”、“郡君说”真的好好用。
现在他虽然不是礼部侍郎了,但礼部那些小崽子哪个不求他帮他们改革庆朝的礼制。
“吴大人、伍大人,宫里传了话,说你们的库改事宜,做得非常好。我看两位的下一步,一个是官制规范,妥;一个是说要四邦交往,这个我想请吴大人与我去拜访周相和镇国公,好好谈谈利弊。”
“是,下官本想私下拜访兵部侍郎和镇国公,向他们取取经,有郡君带着下官和周相、镇国公商讨,甚佳。”
两位中丞之间是有竞争的,看看,你陈中丞一直跟四品侍郎议来议去,我吴中丞对谈之人不是二品相就是一品公。
哈哈,吴中丞也开始习惯性的通过捋胡子来表达情绪了。
此刻的胡须微微上翘,是得意啊!
其实,与邻邦是战是和,是个很大的问题。
和平固然很好,简单从粮草来考虑,止战就是很好的省粮大法,但若还想开疆拓土,大庆此刻谈和平就有些虚伪了。
从惠海府一战时,就看得出战与守,都有意义。
徐仙儿从来没想关心过,蒋周两家到底想要挣下多大的江山。
不过此时,应该关心一下了。
谈国家的战略,就不能不分析邻国。
“辽人壮硕和野蛮,对征战乐此不疲。”蒋天齐在舆图纸上,插了红色兵旗,代表“战”,而周相说,“远而散,暂不为惧。”他插上金色小旗,代表“利”。
“西南越邦,小有奸猾,喜欢内斗。”周相插了金色的小旗;而蒋天齐补了蓝色小旗,代表“守”。
对于盛朝,两人很默契的是红旗,征战。
而肃宁,蒋天齐是蓝旗,周相是红旗。
“很好,达成共识!”
……
别说吴士廉没看懂这哪里达成共识了,连周相都带着疑惑。
徐仙儿站起来说她的理解,“我说的共识,是认可彼此的见解,且没有大的冲突。虽然看着只有对盛朝大家是一样的答案,但论其它三邦,只当下,是不是应该有礼有兵双管齐下?”
周相是老狐狸,很快就明白了。
“虽然我们没分析其它三邦之间的相互关系,但假使我们希望他们保持如大庆所想的关系呢?这不就看我们拿捏礼与兵的态度了。”
“若要对盛朝开战,保持什么样的邦邻关系,什么时机,能否请周相与镇国公商议,需要我们御史台出力的,劳烦通知吴大人。”
嗯?聊得好好的,怎么有种我说完了,你们继续忙的感觉。
吴士廉已经很习惯徐仙儿的这种点把火,火一燃起来,她就甩手撤了的做法了,此时看着恩师周相对她刚开始欣赏又恨其不争的表情,觉得他的郡君可真是一个妙人。
能让文臣士大夫都有些惧怕的宰相憋成内伤。
怪不得郡君要御史能应对挨打,这态度要是整个御史台都学了去,那还不遭打?
徐仙儿潇洒的离开了宰相府。
吴士廉腰弯得很低,一副悉听周相教诲的样子。
“你们礼部什么时候让官员礼仪得当?”周相的内伤有点重,说话有点混。
“禀相爷,御史台,哦,下官和殿中侍御史伍大人已与礼部朱侍郎商议了官仪形制,从衣、貌、仪、言、行、书写规范、官院规制、私家约束等方面的内容,想必朱侍郎和礼部的同僚都在紧锣密鼓的编写。”
周相眼瞪着吴士廉,心在怒吼: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还是我周允通的学生?
吴士廉言语中没用你我,但又透露出,我现在跟着郡君混啊,礼部该管的他没少帮啊,但是主要干活的该是他们啊!
对这种效果,周相倍感头痛的同时,又觉得徐仙儿是做得真好!
只是如此长此以往,代上监察,周相都怀疑他能不能压住她。
周相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老实思考开战时机的蒋天齐,内心惆怅!
帝师!太傅!你们在哪儿?
蒋家人这单向流的思维模式,哪里能教出一个足智多谋的好皇帝!
自从徐仙儿被周相引入朝堂来搅乱池水,整个盛朝朝廷最大的变化,就是各部、各省、甚至各宫都忙起来了。
以六部为例,他们不光是在忙周相交代他们的事儿,更是开始忙他们应尽的职责了。
“利守三方争一盛”的模式确定后,礼部的外邦事物也多起来了。
兵部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暂时不敢管各军的具体事务,只在征兵、铸兵器,还有找户部要军粮上努力让郡君,不,让朝廷满意。
蒋天齐带着礼部和户部的人把北部和西南的国界走了一边,与平江军、云安军交接了和市管理。
户部列了当今天下有名的农家,请护国公跟着一同潜进盛朝去请,去抢人回来……
户部文官们也不怕天下人称他们是流氓了,光是兵部那几个家伙动不动堵门拦马的,他们不流氓,帽子、裤子都要保不住了。
说来,礼部侍郎朱纲刚编完了第一稿《大庆仪礼》,没有呈上,而是默默的压在了书案的一边,老吴跟他说了等一等,莫让礼部抢了其它几部的风头……
嗯,他不急。
没找到合适的帝师,周相只能让二儿子负责皇帝的启蒙,而他现在也有时间三日去给皇帝读些治国之策。
周相很珍惜教庆元帝的时间,每次上课,他总会怀念起他以前做盛朝太傅的时光。
他不是怀念盛朝那几个皇子皇孙,他是怀念他自己,那种托着未来江山、国运的感觉。
可他这感觉完全感染不到庆元帝蒋思达,比起读书,五岁的小皇帝更喜欢跟他爹舞刀弄剑。
……
韩沣得了徐仙儿的令与盛朝东兴军的高氏、常氏联系。
“你也不必说太多,就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向我投诚?”
兵是庆朝的起家之本,但兵力是庆朝的短板。
盛朝的龙武军是皇亲,延平军与蒋丞稷已经你死我活对峙几年了,也只能对抗到底了。
唯有这支盛朝北部的东兴军,扛住辽部和肃宁两重夹击的军队,如果能策反,那将是极好的事儿。
如果他们不愿反,那徐仙儿会再想办法让他们成为盛朝的刺。
怎么看,庆朝都不亏。
辽部和肃宁也会得到好处。
同时,也让韩家发泄下冤屈。
虽然,韩沣说他不是为旧朝报仇,但这么多年的流放之苦,韩家人就没恨过这些所谓的“志士”的不作为吗?
庆朝朝廷上下忙碌之际,周相给徐仙儿传了两个消息,一是,盛朝军中有人服散;二是,康国公在谋划大事。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徐仙儿没多想就让韩沣传了出去。
消息从御史台发出去,天下人得信之后一定会找盛朝的麻烦。
但徐仙儿忽略了天下人也会注意到这个消息放出的来源。
没多久,他们就被传为是“庆国的第三势力”,“这个由庆国郡君掌握的衙门不简单”……
徐仙儿能察觉到她开始被一些人的政治眼线盯梢了。
周相不愧为周相,一把高端局,让一度还得意还了国事报复的政治萌新徐仙儿才察觉她是又又又被算计了。
对于各部各司的懈怠,周相能没看出来吗?他只是有心无力,或者说都是亲眷不好管。
徐仙儿一度以为是她让周相吃了哑亏,现在看他心里门儿清,就是装聋作哑,让徐仙儿帮他发号施令。
看着是他和六部被徐仙儿鞭策才忙起来,实际都是他想做的。
御史台是宰相分权,那还是宰相手里的刀啊!
徐仙儿以为自己的赶马人,现在看看最多是一根马鞭。
自以为多厉害。
还是她还是太单纯了。
肃宁天子魏致平五十寿设“承天宴”,指名请锦安郡君徐仙儿赴宴,可徐仙儿懒得去。
开玩笑,异国天子过寿有她忙里偷闲养孩子重要?
何况点她去她就去,太没有面子了。
蒋天齐也学聪明了不掺和到肃宁的事务中去。
周相对肃宁插了红旗,而徐仙儿也没有意思与魏大他们联络,这提醒他不能跟魏家人走得太近了。
肃宁现在是大庆的盟友,但随时都会从守转战的那种。
他怕他藏不住心思,被魏大发觉,也不去送粮了。
如今兵部接手各地配粮,他安排人跟着就好。
礼部侍郎、兵部侍郎还有御史台台院侍御史韩沣作为庆国特使去给肃宁天子送礼。
除了礼部准备的贺礼,韩沣代徐仙儿送了私礼给魏致平致歉。
对于庆朝没有一个当权者出席魏致平的承天宴,魏昱有些难堪。
不管怎么说,他在魏氏可是当作与庆朝互通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