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令
白家是晋赵两朝的皇商，四婶又是个白家最精明的商人之一，肯定留了宝贝给她的独女。
他们魏家有魏晚棠这个假“齐棠”，而周相也说过盛朝宁源白家送女入宫，也是用了“齐棠”贵女的命格。
徐仙儿出现前，他们魏家和那白家肯定是知道她们不是真正的“齐棠”，都会找真的，而徐仙儿就是那个真的天命之女。
真命齐棠出现了，那么四婶的亲信可能就会找上了她。
齐棠命带金玉，金玉？是指四婶留的是商道的暗路？
魏昱身上带着长公主祖母的遗愿--复晋还都。
他在魏家长大，魏家人让他们姓魏，是要他们忘了过去，以魏氏宗业为重。
魏氏照顾他出身，封他平晋王，封守阳都周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魏昱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复国，没有魏氏一族的实力，单凭他们弟妹三人来说叫自不量力。
如今他要做的是当好这个平晋王，也许在魏氏得了天下后，能凭功绩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代君主。
魏家有魏家的想法，蒋家有蒋家的想法，当徐仙儿出现时，他多希望这个带着天命的妹妹能站在他身后。
可惜，徐仙儿住在武州，蒋天齐占尽天时地利，更早早的与她有兄妹之名。
魏昱心知他这个大哥比不得蒋二在她心里的分量。
上次当着众人面，把她的命数箴言说出来，魏昱是有三个想法，一是让徐仙儿对他祖辈和他这个长兄有愧疚之心，遇事能多想着补偿他一点；二是挑拨蒋天齐对徐仙儿的看法；三则是希望在以后的魏庆之争中，徐仙儿若不想帮，至少能置身事外。
魏昱很羡慕蒋天齐。
蒋氏一族人口简单，蒋天齐又娶了个好媳妇儿，不费力就当上了“太上皇”，噢，是镇国公。
镇国公，哼，魏昱心中不屑。
按嫡长继承，阳城镇国公府的继任者应是他魏昱，可蒋天齐，一个庶子之子，却得了与祖父相同的爵位，不知是谁的意思。
封王凭的是血脉，公侯却是对功绩者的嘉奖。
魏昱见到的蒋天齐，未胜过一次大战，镇国？想来想去这封号之意恐怕就是为了膈应他。
魏昱早来了几日，等得有些烦躁了。
清明前，庆朝的贸粮运来了，一车一车的，没有用什么瞒天过海的技法。
听说，在南方的一个冬夜里，庆朝护国公蒋丞稷追过了盛朝边境，一夜斩杀了三千盛军，灭了盛军劫粮的威风。
北劫南进，现在的盛朝恐怕暂时不想与他们冲突了，又把矛头对着肃宁。
不知是盛熙帝学聪明了还是他那班老臣手段厉害，北辽东五部现在也不比当初积极南下了，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东、南、北局势暂安，忙活了一年，结果最难的还是他们肃宁。
魏昱平静的面庞下心思翻腾。
他还注意到蒋天齐的面色比去年好了许多，没有在沙场滚爬的疲惫，人还胖了不少，打趣式的问道：“蒋二是有喜事？”
“嘿嘿，我又要当爹了。”
……
“不是，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魏昂心痒了，好不容易熬过憋人的冬天，这人的春天过得这么快？
“切，你这光棍儿，自是不懂。”
蒋天齐想了想，又问道：“魏三，你也二十有二了，不打算成亲？”
……
谢谢你，非得提一壶。
“仙儿，还好吗？”“大老光棍儿”魏昱先打断这场胜负分明的“比试”。
“她好得很。做起了生意，比以前勤快了。”
“生意？饭馆吗？”魏晚棠怀念徐仙儿的手艺了。
她是真没想到，她瞧上的“嫂嫂”原来是魏昱真正的妹妹。
不愧是血脉相承，徐仙儿跟三个哥哥一样，都是有本事的，被扔到远山之中，还能自立自强，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嗯，是有一家药膳，还有药铺。”
“噢，对，仙儿可是神医。”魏晚棠瞧了瞧大哥的神色，虽然七叔和大哥、三哥都说她还是魏家的小四，但对比之下，魏晚棠觉得若是徐仙儿来做这个小四，他们会更满意。
“何时，让仙儿到我们肃宁做客？她也该与老三见见。”魏昱又插了他想说的话。
“这我可答应不了你，别说你得罪过她，就是往常，她也不是我喊得动的。”
“堂堂一国的镇国公，还是她兄长，这点儿能耐都没有？”听着徐仙儿不随便听蒋天齐的话，魏昱觉得气顺了一点。
“她厉害着，认不认都是她说了算。你也别指着我做事，有本事你写信给她，我辛苦点给你传信。”
自从正式立了盟约后，除了庆北县的交易，魏家的人不得随意进出庆国的领域。
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搞小动作。
“好！”魏昱应。
蒋天齐眉眼一抬，心里嘀咕这魏昱脸皮也是厚的。
“去秋，盛朝的新平粮仓，你是怎么做的？”
瞧见魏昱审视的目光，蒋天齐知道不能暴露徐仙儿，痞笑回答：“秘密。”
“是仙儿帮的你！”魏昱盯着蒋天齐，不想放过他。
是，又怎么样呢？
蒋天齐不打算回答他了，“春粮十五万石，你点清楚了，交了差，我得回去陪媳妇儿了。哎，你说北市上有没有什么新鲜货可以买来逗孩子的……”
蒋天齐说着说着，甩甩鞭，跟卸完货的士兵喝酒去了。
“大哥，要不我去……”魏晚棠话还没完，就被魏昱制止了。
如果可能，魏昱他想亲自问徐仙儿是如何做到的？
庆皇宫，仁寿宫内。
徐仙儿给周令仪诊了脉，对了太医的诊案，母体很好，没什么担心的。
周令仪的状况不需要人担心，可徐仙儿听到一个不怎么开心的消息。
“《劝勉民间嫁娶诏》？”
宫里说话本来要小心的，可是周令仪早就遣退了旁人，让徐仙儿说话行事不被宫规拘着。
“恩，男年二十女年十五已上，及妻丧达制之后，孀居服纪已除，并须申以媒媾，令其好合。若贫寠之徒，将迎匮乏者，仰于其亲近，及乡里富有之家，衰多益寡，使得资送以济。”
……
周令仪正说言辞，简而言之就是朝廷要鼓励婚姻啦。
不光是让适龄青年早点结婚，还要离异或寡居者再择偶。若是缺钱办婚仪，还让富有人家资助……
“锦儿，你不会是在提醒我嫁人吧。”徐仙儿的脸都苦了。
“伯父本欲发强令，我知道如你这般的，早自在惯了，遂劝了劝他，以劝勉为主，但男子愈二十三，女子愈十八未婚者还是会罚年银十两。”
“噢，还好还好。”徐仙儿不在意罚银，但其他人肯定还是在意的多。
“还有一行令，‘新育，无论丈夫、女子，奖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白话：新生孩子的家庭，国家奖励两壶酒和一头小猪。孩子多了的，国家出钱帮你养，生两个国家给补助，生三个国家帮你养一个。）
“哦。”徐仙儿又不生，生育补助听了就听了。
“哦？”周令仪发现徐仙儿没意识到。“你要发了，知不知道？都愿意生孩子了，去杨柳堂调理的妇人肯定多。“
“哦。那就辛苦南星和慕荷了。”徐仙儿还是答得有气无力的。
……
行吧。她就不能指望徐仙儿能有什么宏图大志。
鼓励嫁娶和生育的诏令发了之后，对徐仙儿的影响可谓是很不好。
好不容易培养的女医童，好几个被家里带了回去，紧着嫁人，杨柳堂和千金阁的人手一下捉襟见肘了起来。
被周令仪说中了求医的人有所增加，可徐仙儿真觉得做不过来，真做不过来了。
还有，南星和慕荷也十三岁了，徐仙儿瞧这一波抢婚热潮过后，担心没几个好人家可留给她们选了。
“师傅，我不嫁，只要师傅不嫌弃我，我就跟师傅一辈子。”南星说。
慕荷也紧跟着点点头，“我也是。”
“你们还小，誓言别说太早，我是我，你们是你们。师傅又不是逼你们嫁，等遇到你们喜欢的或是觉得合适的，想嫁时就嫁了。”
对于婚姻，徐仙儿不想把她的想法加到两个徒弟的身上，毕竟她们没有新时代的印记，她们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
几月不见的徐春儿因为方大安的婚事也找徐仙儿参谋。
去年，庆设恩科，广纳贤才，十三岁方大安一下过了进士科，虽然离做官还有得考，但这身份在村里人家看来是极好的，何况，方大安可不是什么家无余粮的穷书生。
“大安还小，不用太着急，我看安和村的就不考虑了，大安的媳妇儿至少是得识字、管家，还要会应对客人的。”
不是瞧不起村里的娘子，徐仙儿也是为了方大安的未来入仕有所考虑。
夫妻之间，想要琴瑟和鸣，见识和心智水平不能差得太远。
徐春儿瞧着徐仙儿对她有意的娘子瞧都没瞧上一眼，扭扭捏捏还是想让她再选选。
“姐，是大安惹了哪位娘子？”
不怪徐仙儿这么想，徐春儿的模样太像那些家里有儿郎惹了不合适的桃花债，吞了苍蝇不得不认下的主母模样。
“唉，这大安啊，书读多了，心思奇奇怪怪的，他好像钟意了一个寡妇，这不是吓我吗？”
“噗……”徐仙儿刚喝进去菊花茶一点儿没剩的喷了出来。
也是这一年她太忙了，没怎么关心到处于青少年成长期方大安，虽说这时代早婚早育正常，鳏寡再婚也是朝廷鼓励的，但十四岁诶，正常的情况不应是对哪个小娘子情窦初开，然后瞒着所有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寡妇？哪里的？多大了？”
“嘘，这事儿他还没明说。这不是家里来了这么多媒人，都是冲他来的嘛。我跟他说，让他先瞧瞧，他就嫌我烦。我是瞧着他袖里藏了只花钗，知道他有事儿瞒着我，偷偷跟了他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那小寡妇夫家姓苏，一直都住在潇湘书院附近的碧罗巷里。听说这寡妇本是苏家的远房亲戚，三年前过来投奔的。我瞧着年岁也就十五六，也是命不好，苏家儿郎两年前得重病走了，现在就剩她和苏家的寡母。这娘子会些绣活儿，靠着给附近的住户缝补过日子。书院的山长夫人照顾她，让她接了书院的缝补活计。我寻思着，就是这样，大安才瞧上眼。”
呵呵，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一位母亲的侦查能力。
“大安都没承认，你确定他有意的是碧罗巷的这位？”
“哼，我跟了他三日，除了这位，大安就没接触过其它小娘子。”
……
碧罗巷，小寡妇，缝补衣裳……虽然，徐春儿的话里并无太多嫌弃，但这身世好像也没什么能让徐家瞧得上的。
为人父母，想给争气的儿子找个更好的媳妇儿都是人之常情。
“姐，那大安他心里有人，你硬塞个娘子给她，对他、对选中的娘子都不好。”
……
“那难不成我就依了他，去那小寡妇家提亲？”徐春儿面上有些纠结，但明显咬咬牙勉强也能接受的。
“不着急。大安没挑明，事儿就没到那一步。或许只是年少一时的好感，等他自己弄明白了来……”
这姻缘成否，当事人不着急，她们过多的动作都是无意义的。
反正，只要方大安在功名上继续努力，找媳妇儿不是难事。
他这种有自己心思了的情况啊，最好等着他开了口，再应对。
月末，南星和慕荷拿着汇集的诊案跟徐仙儿总结。
“这月，下红之症四十三例，最小的病患半年前才成了亲……”
“四十三，这么多？病因可有问明？”徐仙儿问。
杨柳堂只做女病医治，各家夫人娘子们对着女医的询问总是比对着男大夫更容易开口些。
别看南星和慕荷还小，但夫妻伦理之事，真是听得都免疫了，说出来也不觉得害臊。
南星有些气愤的说道，“还不是男子作死，非得在娘子们不合适的时候，非得做那档子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