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兄妹
徐仙儿疑惑，蒋天齐他们是准备怎么打劫汝州的漕粮呢？
此时，若是徐仙儿跟蒋天齐通个气就知道他主打的是码头和漕运间的运粮，若是能守住粮仓，自然也会派运粮车来运……
天真！
两个人都太天真！
徐仙儿在系统买了隐身丸，还怕防不住暗器花了大钱买了金刚罩，小心翼翼潜进了汝州仓后，结果只找到一点点没有消耗完的陈粮。
收获太少，气得徐仙儿卡了好几个守梁兵的脖子，才知道，因为西北不通，盛朝早就不将粮草存在汝州了。
新的粮仓、新的码头，在汝水的东南岸新平县。
汝州之所以车马进出不断，除了少量的边境粮用之外，都是为了诱敌。
徐仙儿被气着了，她以为容易的劫粮，结果要她无功而返？
不行。
徐仙儿连夜又往新平县赶。
白日间又是休息在树荫之间，蛰伏到夜里再行动。
终于劫到了十仓又两船粮，还有不少炭、酒、油、盐和布匹。
空间里镇国公府近三十亩空地堆得满满当当的，徐仙儿满意了。
回程经过了丰河夹口，徐仙儿见证了蒋天齐的第二败后，准备给他送礼了。
“箭矢无毒，只有麻药，看来他们想生擒。”
徐仙儿赶到军帐时，正巧遇到刘钟进的医徒，也就没有阻碍的进了主帐给刚好帮受伤的蒋天齐把把脉。
“你来做什么？”哪怕是兄妹，蒋天齐也不想徐仙儿见到他吃了败仗、半身麻痹的惨样。
“魏家人呢？不是说一起劫粮吗？”
“魏大在西北岸，他主要引住东岸东兴军的武力，劫粮只能靠我们自己。”
靠！
徐仙儿这才想明白，魏家精明在一石二鸟。
他们在牵制兵力，何尝不是以蒋天齐在牵制兵力。
最危险的事儿都是傻蒋二在做，魏家隔岸根据形势可进可退。
不自觉的，徐仙儿看蒋二都是看傻子的眼光。
“我不傻。”蒋天齐是有眼力见的。
“大庆与肃宁有约，‘春贸十五万，秋贸三十，立冬前可以交易五百匹马、一千只羊还有一百头牛。大庆若不能履约，肃宁可以拒绝送马。”
为什么贸易约不对等，还不是马匹对于南方军队太珍贵了。
“差？”
“九万石。”
……
“九万粮拿三万兵的命去换么？”蒋天齐留了两万在武州，按他现在的打法，三万兵力肯定不行，徐仙儿想不通他这么做意义何在。
“还有两万两千……”
……
蒋天齐解释道：“阵亡八千，此行军帐里还有两万两千将士。”
“九万石，加征粮应该比打仗容易吧。”
“伯父说，征粮是容易，但是容易失了民心。粮税涨一成，就有一成民难以继，弃田逃乡，大庆就会陷入民不聊生、财匮力尽的局面。”
其实征粮也不容易，庆朝新立，并未降民赋，沿用了盛朝对肃宁后的税制，已是高税了。
刀不对敌，只对准自己人刺，此为断民恩，蒋天齐宁愿一战争之。
“这话说得是不错，但若少了三万守卫将士，你的大庆又当如何？你这战况可跟蒋将军商讨对策？”
“叔父东线受到挑衅，我不想让他太操心……”
得吧，还是傻。
徐仙儿看他不像兄长，反像一个热血的弟弟。
“九万石我出，再多送你五千石陈粮。”
“你哪儿来的？”一个徐庄，已交了四十石税粮，就算还有余粮，总归要先紧着吃饭。
“你管我！”
蒋天齐吃了瘪，他清楚徐仙儿的脾气。
“等交易后，给你一百匹马，两百只羊和二十头牛。”
听到蒋天齐算得这么清楚，徐仙儿笑了，“你这脑子，算学如此，还被周老头和魏和尚牵着走……”
“周老头？魏和尚？你都这样叫他们的。”
徐仙儿做了一个休声的动作，“当面不这么叫的，毕竟都是长辈。”
“你真有九万石粮食？糙米？粟？麦粉？”
“还挑种类？”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
“庆北县有官仓吧，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送去。我的牛羊可要活的送到我武州的百膳斋，至于马匹，我这个妹妹就送给你了。你不要太感动哦！”
徐仙儿丢了一颗大补丸给蒋天齐通气血，转身出帐，直接驾马去了庆北县。
选了四个无人看守的空仓房，挥手间，塞得满满当当，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冬天到了，北地的羊肉是上好的食材。
牛肉也好，不过这肉牛刚进武州，就被人高价求购。
都是武州的名望之家，徐仙儿虽披了蒋家的虎皮，但也不好不卖，何况人家的出价也让她难以拒绝。
最后，徐仙儿小赚了一笔，只给自家解了一头解馋。
千金堂和宜臻楼还没修好，杨柳堂和药圃还有一楼百膳斋的门面倒是能用了。
索性，就把做一波冬季热卖--养生羊肉锅，当作百膳斋的试营业。
参芪等药材与羊骨、羊油熬出汤，养生锅分羊肉、羊排、羊杂三个档次。
带皮羊肉最贵，其次一般羊肉，再次羊排，最次羊杂，可单点也可拼配，每煲里还配有蔬菜。
百膳斋做食疗膳方，因此，店内不出售烈酒，只配售米酒、黄酒、药酒，还有徐仙儿在系统买的红酒--仙娘酿。
徐仙儿的年岁大了，开门做生意，被人称小娘子有些过于娇柔，大娘子她又不太习惯，遂桃妈妈建议她以仙娘子代称后，徐仙儿就果断采用了。
这干红，是只有她徐仙娘才拿得出的酒，不称仙娘酿，还能称什么。
徐仙儿还定了规矩，不管什么酒，在百膳斋和宜臻楼都是限量的，一客至多只能买一壶，左右紧扣“疗”字主题。
除此之外，百膳斋还要惠民。
百膳斋给那些舍不得下馆子的人开了外卖的窗口，出售碗碗汤。
碗碗汤，一口碗，萝卜白菜打底，一勺羊杂两勺汤，最后撒上荽芫末提香，只需五文钱就能喝个顺气又暖和，小民在午间歇工期间配个面饼，不失为一道可口的饱腹午餐。
对那些想让家人都打打牙祭的，自带锅打上五六碗，回去再加点菜，保准一家人都能吃个热乎爽快。
两百只羊，有蒋天齐的人帮养着，卖多少杀多少，食材新鲜有保障。
本以为这羊肉锅不太是武州人的惯常吃食，吃的人不会多，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受欢迎，以至于牛师傅忙得都要飞起来了，最后只能限量每日出六只羊的量。
百膳斋的试营业一直忙到小年这日才歇停。
徐仙儿用留底的羊肉汤招呼所有的掌柜和伙计团了年，牛掌厨和小伙计们各自总结营业的得失，麻利收拾完店面就回家休假了。
宜臻楼也打扫干净了，徐仙儿给配了些熏香和装饰，跟着封了楼。
南星和慕荷清点完杨柳堂的药材，也让在药铺练习推拿的女手放假了。
望着簇新又空荡荡的楼阁斋堂，徐仙儿有些感慨，待至新八，闲散如她就要正式经商了。
为了方便，徐仙儿师徒三人还有陈晖家四口搬到了小东桥。
岁末除夕，徐仙儿也不往城外徐庄上过了，只准备于初二上门拜年。
徐庄是徐春儿的徐庄了，重新与徐春儿处成亲戚模式，一切都很自然而然。
年节之时，热闹喧嚣一浪接一浪。
这是庆元历下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庆国建国后的第一个春节，结彩的街道和四大街上长明的迎春花灯，极尽通明的装饰无不带着目的的昭示新王朝将气运亨通。
说来，武州人的心态真的很稳，战线明明那么近，但只要未踏破城池，大多数人都活得好像并无忧虑，只有当下的锦绣岁月。
或许是这个时代造就了人的本能，既然动荡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光阴寸短，何不在可以举杯痛饮时对酒当歌。
是盛朝还是庆朝的子民，只要生活本身没有变化，换个统治者又有什么不行呢？
别人的生活有没有变化，徐仙儿操心不上，反正她的生活是大大的变化了。
自从楼阁斋堂正式营业后，她的悠闲生活就没有了。
当然，她对懒的追求从没停止过。
刚忙了几天，徐仙儿就想出了新的“偷懒”计策，将千金阁和宜臻楼这两处改为预约服务，每日只做两单生意。
其实所有的生意中，只有千金阁是需要她亲自出诊的，一日下来也不累。
因为懒减了生意量，反而让她更受追捧了。
要想得她亲自诊疗，至少得排一旬以上。
徐仙儿留出的时间，也没有完全闲着，而是查询两徒弟的诊案，细选了一些案例抄写。
她心中的女病广治，是希望普及到更多人，让她们都懂都会。
“惠及广众，不过你这些药方还是不宜写出来。”
源和堂里，徐仙儿请张老医复核她初拟的药方。
张老医虽不喜欢徐仙儿的痞气，但不得不欣赏她做《广济女方》的心思，认真的给她建议。
“这几味药，复用或合用，看似生阳气，却是燃阴火，久之，薪尽而人崩亡……”
“可我这儿有写，此方五副一疗，一月最多一副，时半年不愈也得停药。”
“那年时疫，府尹的药方也写了禁忌，你也见着有多少人看不见了。”张老医见过的深宅阴司太多了，好意提醒徐仙儿，“无知犯错，尚且可悲，若有心人呢？到时就怕是有镇国公府给你撑腰，也免不得恩变成怨。”
“不过，你这些按摩的手法和沐洗外方，这些还是可以广宣的。”
好吧。
是她又想多了，这时代的文明体系还不能支撑她的畅想。
徐仙儿突然想起她小时候在青石村听的一则“养鸡女”的故事。
那故事说，养鸡女死后应当下地狱，缘由是她养鸡。
“养鸡，鸡吃虫，谓之杀生；卖鸡，乃纵恿人杀生；杀鸡、食蛋，皆为伤生之大罪！因此，养鸡者有罪孽，死后自是要下地狱的。”
……
徐仙儿想的世界总是进步的，明天应该比昨天还好。
但明天何其长，明日复明日，对一个人来说是虚度，对一群人来说是沉积。
南星和慕荷两年多的积累，不如她们只露露皮毛，做些花样，更得人信服。
徐仙儿不怨世道。
其实，武州的风气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两年前有周令仪的玉桥园千金堂开了路，徐仙儿现在闹市里开女医馆本就是天方夜谭。
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书不好出，徐仙儿就改了策略做成药。
徐仙儿也不怕什么秘方外泄，听从了张老医的劝诫，现在拿出手的都是些温良药方，即使遇到药不对症，大不了治不好病，并不会造成什么生命之忧。
在杨柳堂做医童的女子都能学会搓一种药丸子，或者配一种外洗剂，这也算是徐仙儿送给她们未来安身立命的礼物。
肃宁北寒，春来较晚，等到庆北县南北市集上了新一年的北货，已经是春末了。
不过西北人是真的不太会做生意。
天气渐热，拿出来的东西，却是皮毛、毛毯这些不应季卖不上好价钱的东西。
还有，那些明明可以做成高价工艺品的玉石，只堆放在集市上任人打包买去。
唯一还有些实用的大概就是行商喜欢的风干肉干、葡萄干和馕饼，但商人就那么几个啊！
武州府城离得不远，咬咬牙赶赶路，什么佳肴吃不上。
若不是一年一次的马匹交易，肃宁人在对庆的自由贸易上，可是占不到一点儿优势。
每每想到这儿，魏昱就想西北能出个当年白家、盛朝皇商九山李家，哪怕是周相家族里善营商道之人，那该多好啊！
春风从北边带起些许的黄沙，魏昱、魏昂和魏晚棠早早等在庆北县，等着庆朝送新一年的春粮。
魏昱选在粮仓附近扎了营，去年秋末，他就没见着庆军运粮，蒋天齐打了两场仗，也没见赢，结果就通知他接粮送马匹了。
后来，盛朝的新平粮仓被人劫了的风声才传来……
他想过蒋天齐的手段，就是没有想通蒋天齐是如何做到十多万石粮不动声色劫走的。
这个疑惑，魏致宗测字解说“如有天助”。
天意吗？
魏昱怀疑，是徐仙儿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