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盛京
两人之间这场半信半疑,半猜半忌的谈话,没有得什么实际的结论。
造反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徐仙儿明白,她的出现对蒋丞稷来说并不起决定性作用。
此刻,她也只是摆明她的想法,让蒋家知道她这个人。
“将军,若要行事,可有哪些顾虑?”
蒋丞稷想了一会儿,坦诚的说,“周家和魏家。”
人心永远是成事的关键,可人心难测,即使有同一个目标,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儿在哪儿都不少见。
即使是姻亲,也不是不会互相算计。
离开前,蒋丞稷留了两百两银票还有一个人给徐仙儿,“蒋舟本是我的侍卫,以后他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至于你的身份,暂时不要给天齐夫妇知道。”
“好。”徐仙儿接受这个监视。
几日后,北上增援保康府的出兵令传到了平江军军营。
令命蒋丞稷率军亲行。
“……抵保康后,整合军队,听从龙武军主将调遣。”
传令官传完军令,跟蒋丞稷一番寒暄后,递给蒋丞稷一封家书。
……
“欺人太甚!”副将凌江捏紧拳头,想捶人。
这军令让人生气,蒋丞稷默念了好几遍“勿急勿恼”,才打开家书。
“天佑进了禁军营,阿珊说她们一切还好。承恩公夫人想给天佑保大媒,问我能不能战胜后请旨去趟盛京。”蒋丞稷对凌江说。
“什么意思?这边我们要替康家子孙卖命,那边他们康家还打我们家小子的主意。”
“说不定,人家康家还吃亏了?”蒋丞稷笑道。
蒋丞稷去过盛京,大将之中,他的三品将军官位是五军中最低的,文臣瞧着他,就是卖力气的。
而康家不一样,文臣武功,处处有人。
盛朝第一豪族,没有人敢得罪。
蒋丞稷身边只有侍妾,没有正夫人。
他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凌芝,是副将凌江的妹妹。
凌芝早逝,未来得及与蒋丞稷成婚,但凌江是蒋丞稷认的大舅子。
如今在盛京为质的,名义上的蒋夫人和蒋小郎君,是凌家的义女、凌芝的义姐凌珊母子。
送质入京的时候,凌珊刚丧夫,怀着遗腹子……
虽不是真夫妻,但也是亲人,而且蒋丞稷认与蒋天佑的父子关系。
“老凌,我们得把他们接回来了。”蒋丞稷盘算着该出招了。
……
新年至,春风未起,北风仍劲,武州难得一场雪,风吹成冻一片白。
比雪更白的是将军府挂起的白幡,平江军营、战船、武南县、慈恩堂、蒋家的私产……半个武州城都换上了白稠麻衣,茫茫一片让武州人的心都冷了。
哭丧的人很多,从将军府的中堂挤到了大门之外。
“龙武军都尉怕肃宁军借势攻城,紧锁城门。我们平江军到了城门边都进不去,让他们在城外当人盾。数九寒天啊,他们的命是命,我们平江军的命不是命吗?”
“肃宁军是踩着平江军的尸骨登上了城门,保康府全灭,那姓康的也死了,报应,都是报应啊……”
“都烧了,烧了……肃宁老贼把他们的尸骨撒进丰河里,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了啊……”
蒋丞稷的死讯很突然。
三万平江军出征不到一个月,全殁。
武州上下骂着肃宁人凶狠,骂着龙武军、平江军卫国不利,但更多的是哀嚎逐渐艰难的未来。
“没了蒋将军,我们武州怎么办啊!”
……
徐仙儿去将军府吊唁,见着了蒋天齐和周令仪,还有从盛京赶回武州治丧的蒋夫人和蒋天佑。
凌江接替了平江军主将的位置,穿着素服站在灵柩的一旁。
比起府外的哭天喊地,他们的神情除了有些疲惫还算平静。
徐仙儿不是愁绪的人,也不是善于交际,拜祭完后,随周令仪到了后厅,陪了陪还在小摇床里不知愁滋味的蒋思达。
“落葬以后,我和天齐要回永乐了……珊夫人会接手慈恩堂,千金堂只得停了。”
“你那两个徒弟,天齐会帮她们换成民籍,以后跟着你也便宜。”
“你得空了,可要来永乐府找我。……”
蒋思达的疫苗还有一针,徐仙儿记着的,于是回周令仪,“过三年,我还得给思达施针。”
“是的哦,你可别忘了我们母子。还有,不一定要等到三年后才来……”
人的相聚离合,很多都难以预料。
徐仙儿没想到蒋天齐和周令仪这一次出走武州走得轰轰烈烈,走出了平江军派系之分。
事情先是在蒋丞稷落葬时,蒋天齐在陵前与凌江和珊夫人大闹了一场,次日蒋天齐就把武南县的军帐撤了,带走一半的人去武州南界与永乐府的交地驻防。
留给凌江的兵力,连武州城的城防照顾起来都有些困难。
凌江的权威不敌蒋丞稷当初,即使府尹贴了告示,大招民兵,但现在的武州,能走的都在往外走。
好在,龙武军的主力压上丰河东岸,与肃宁军激战三轮后,对峙两岸,不进不退。
两军似有默契,像商量好了一般,停战各自休整。
战事暂停,武州还算安全。
不算肃宁自立的领土,短短半年,盛朝丢了两成的领土,一成被北辽东部抢了,一成输给了肃宁。
与肃宁对峙着的同时,盛国的策略变了,积极与北辽议和。
盛朝朝廷的想法很容易理解,北辽跟肃宁不一样。
辽东的五大部落,本来就是部落联盟,虽有临时大汗,但五部的心思不像肃宁魏家独大一般整齐。
现在辽东五部占了宁平府和津海河北岸,硬打过河,抢夺东兴军死守的燕北线,也难讨好。
北辽人要什么,不就是粮草和女人吗?
换!
盛朝需要马匹。西线被肃宁封了,马匹只能从北而来。
再者与肃宁之间的战争,没有好的战马即使渡过丰河,也打不赢。
盛朝此时首要的想法是追回肃宁夺走的失地,攘外必先安内,他们愿意暂时忘了北边的宁平之痛。
时局乱糟糟,朝廷的春试停了,方大安还是一名普通的学子,继续在书院读书。
粮税又涨了,当然粮食价格也涨了不少,方庄头的心里喜忧参半,每日还是泡在田里。
地里人的想法都这样,只要战火没烧到武州,不会放弃关心土地和收成。
少了好几万人的武州城,日间繁华褪去了不少,人们的生活虽不惊慌,但也谨慎了不少。
因为,府尹陆家进了刺客,武州粮仓进了贼,失窃的还有东郊好几个大官还有代王府家仓……
是人都猜得到,是北方的肃宁人干的,但能怎么办呢?
武州现有兵力不足两万,凌将军给府城留了三千,自己带着余部守在与保康府交界之地。
运粮小能手总能大摇大摆的进出武州城,你说这城卫排守得有多烂?
“粮食精贵了,你给的那块玉可吃不了几顿了。”
徐仙儿拿着扇给蹭饭蹭得汗流浃背的魏四打着,打仗费人,运粮也费人,这魏四的脏样儿,跟徐仙儿进山十日出来的情况差不多。
就她在武州横行,这天塌下来有人顶着的架势,徐仙儿就知道这凌将军并不像表面上的和蒋家分裂。
都是演员啊,徐仙儿还记得方大石跟他说,蒋家出殡那日,蒋天佑可是拿了刀直接跟蒋天齐干起来了……
这障眼法,还是骗了不少人。
“我这次忙完,得秋末再来了,到时给你块儿更好的。”魏四喝了一口井水镇凉的酸梅汤,继续投入干饭的程序中。
得了,这是守着那几个大主薅了。
徐仙儿欣慰自家就是小农,风险不大。
“对了,有两封信给你。”说是两封,却有三封。
“那个叔说,这两封信你交给他留给你的人,那人会知道无署名的信送给谁。”
……
这还是把她家当传送点了!
那个叔,那个是不是姓蒋的啊!
徐仙儿不想留着不该留的东西,直接把匿在暗处的蒋舟叫了来,让他把信拿走。
魏四盯着她手里的那封信,“你不拆?”
“你好奇?”
徐仙儿肯定不会拆啊,尤其是当着魏四的面儿。
“好吧,是不能好奇的。”魏四摆摆手,表示她无所谓,吃完喝完确实该离开了。
徐仙儿闭了门窗,打开蒋丞稷给的信。
“迷药。”
都说家书抵万金,但应该不是按字数算钱的吧。
迷药千千万,你就不能说个用途,让她好准备吗?
就两个字,是要人送?还是有人来取?
徐仙儿又是浇水、又是在火烛上烤,还在电子商城买了紫光灯,非常确定就只有迷药两个字。
也是很无语了。
蒋舟已经不见人了。
徐仙儿没搞清楚但还是进了山挖虫采药。
蒋舟消失了三日。
第三夜回到徐宅时,带回了一个蒙面人。
“要东西,我要知道用到何处?”徐仙儿不想带着疑问做事。
蒙面人不想说,伸手就向徐仙儿的脖颈处来。
可一瞬变化,徐仙儿把他的手掰换了方向,卡在他自己的下颚上。
蒋舟反应过来,正欲出手。
徐仙儿已经转过脸,正对他,“你想对我出手?”
蒋舟收回手,抱拳,“不敢。”
“很好。”徐仙儿撤下蒙面人的面巾,拍了拍他的脸,带着傲慢问,“我现在可以知道了么?”
蒙面人见蒋舟点点头,也识趣的点头同意了。
等徐仙儿松了手,韦奕东才发现,他的下巴骨掉了。
又快又狠,果然是猎熊的高手。
他们怎么就忘了呢?
……
“我也去。”听闻去盛京救周太傅一家,那就说明武州也将明反,这是徐仙儿想看到的局面,她看了看韦奕东,有些怀疑去的人的能力。
“娘子,太危险了。”蒋舟劝道。
“你觉得我要你们俩死,需要眨几下眼?”
……
韦奕东得到的指令就是救人,但在盛熙帝眼皮子底下救周太傅一家男女老少十余人,是很困难的。
周太傅是文臣,拥盛立国之初,便以与黔蜀越地二十六司书议同存的大功登上盛朝文臣第一的宝座。
周太傅之力,不亚于虎威之师。
虽然盛朝也不一定非要西南山地上这些它不好控制的区域,但国土稳定平和之态是这时必求的。
如今北方起乱,能让二十六司平稳的周太傅就特别重要。
半年前起,太傅府里的人都被“保护着”不能出盛京城了。
太傅府,里三层外三层,护卫得如铁桶一般,更别说更外围有没有眼睛盯着。
到底有多少人守着、防着、监视着周府,韦奕东不知道。
救人需要用巧,他们得救得让人拿不出证据指向谁救了太傅。
这中间是要用到药的,蒋丞稷想到了徐仙儿。
蒋丞稷查徐仙儿时,源和堂张老说过她善诡药。
韦奕东就得了令来徐宅讨药。
说实话,韦奕东没有全策能救出周太傅,即使下药,难道是把这京城的所有角落都下吗?
韦奕东带的人也就十七人,救人,可能得拿他们自己人的命去换。
徐仙儿武功比他强,她的要求,韦奕东拒绝不了。
蒋舟要跟着保护徐仙儿,但被她打趴了,认了徐仙儿的令,留在武州保护徐家人。
盛京离武州八百里,疾行两日,就到了京城外围。
京城的守卫在最外围就严格了许多,徐仙儿本以为暗卫会用飞天遁地之法进城,结果还是换行商打扮,用假身份进去。
在夫人和丫鬟的角色面前,徐仙儿还是选择了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夫人角色。
“送礼这个理由你们也是想得出来?”除了他们十七人,还跟了一镖局的人。
“还有,那珊瑚又是怎么回事?”
在城郊的庄园里,徐仙儿改了装扮,被逼穿得金光闪闪,富贵满身,走一步就叮当作响。
她现在是叶林氏,夫君是新起的温岭富商。
她不肯定她那一身炫富,是不是富商夫人喜欢的打扮,但不走低调路线是肯定的。
“都是周家准备的。”韦奕东也一身金灿灿的解释道。
“进这京城,除了贵,就只有极富,才会让城防忌讳,不敢刁难太多。”
三盆珊瑚树,最大的那盆近人高,周家也是下了血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