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国仇家恨
“只可惜,国破人去,镇国公府忠烈殉国。在阳都陷落前,白家各院儿大多花钱买了东散的门路。他们走时,没记得九娘子却没忘了六院的钱财。六院被大夫人派的人搜刮得干干净净,还好九娘子留了暗锁给我,我还藏了一些……”
……
完了?
这还没连上啊?
九儿从宜川回的阳城,白晖从阳城逃走,中间还差一截啊!
“接下来的我来说。”白桃的情绪稳了下来。
“那年,都城形势危急,镇国公和几位郎君出城迎战。长公主下令,各家少夫人早日出城避难。那时,九娘子临盆在即,六夫人又失踪,四郎君催了好几次,娘子才同意离开。”
“娘子不放心六夫人,便留了我和我爹娘在靠山村里接应……”
“阳都破后,我爹娘为了打探消息,去盛军军营里帮工。我爹说,他好像瞧见了六夫人,只不过是在盛军军营的红帐子里……”
……
“……我爹寻了机会,给红帐的守兵塞了银子,找到了六夫人,可是那时,夫人她身子破败得厉害,已经认不得人也记不得事儿了……我爹交了五十两,把六夫人赎了出来……养了一阵子,六夫人慢慢好些了。六夫人曾告诉我娘,是大夫人和十郎君把她骗回了白府,把她关在醉红楼的暗室里,大夫人应该是想要用六夫人威胁九娘子,不过后来都城的局势恶化得太快,来不及做什么就先逃了……盛军进城后,烧的烧,抢的抢,醉红楼本就是烟花地,盛兵根本不管六夫人是谁,只要是醉红楼里的女人,都被送进了红帐……可怜六夫人清醒后不久,一夜里悬梁自尽了……”
……
“我们一家在靠山村,没有等到娘子的消息,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就干脆住下了。”
“两年后,晖哥找到了靠山村,也留在了我们家。”
……
故事还是没连上,但两人也没有补充了,徐仙儿知道作为奴仆他们两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你们在靠山村就没有得到过九儿……九娘子的消息了吗?”
白晖和白桃都摇摇头。
从他们悲戚的神情,徐仙儿猜想他们应该也猜想着一种人不会再回来的可能。
“娘子!”
白晖突然正视着徐仙儿,摸了摸他嵌进肉里的腰带,翻了一层又一层,翻出一个布袋子,布袋打开是一块五星磁石,递给徐仙儿。
“娘子,这是九娘子留的暗锁钥匙,九娘子藏的财物在阳城白府六院假石的后墙根里。那里很好找,就在废墟最右角。先前那里有假石流水,大夫人的人没有找到九娘子藏的地方,之后阳城被焚后,我偷偷回去过,石头还在。”
“你这是准备给我?”
“是。”
白晖把头触到地板上,双手却捧得高高。
“一求娘子收留;二求娘子在可行之时能为九娘子和六夫人报仇!”
徐仙儿有些欣慰,九儿遇到了恶心的亲戚,也还是有几个忠仆。
那年,九儿就放了他们的生契。
白晖有机会拿走财宝,好好过日子的,却能十余年守着破落的靠山村过清贫的日子。
还有白桃一家,那些银两不花在六夫人身上,他们一家的日子也会过得殷实很多……
既然能叫白桃桃妈妈,那老白就是晖叔了,白这个姓,九儿不喜欢,徐仙儿也喜欢不起来。
陈九的家仆还是姓陈的好。
好在给奴仆的取名都是依了主人的爱好,虽然登记官好奇徐家的家仆为什么不姓徐,但姓陈也不是不可以。
徐仙儿带着他们回了新南街徐宅,让他们好好休养。
她多了好多事儿要做。
徐仙儿不算一个对仇恨执着的人,那么深的国仇,徐仙儿曾不太在意,可说到外祖母陈氏的皮肉与心灵的痛苦时,徐仙儿的脸上好像又有冬夜的寒风刮过,像刀一样,一遍一遍撕拉着皮肉,那痛在身上反复回忆……
伤人者就该要准备好被报复。
徐仙儿不确定自己如何出手,但若遇到盛朝皇室,白家大夫人--九山李氏,总归要替故去的人讨回一二。
可就近的,要把九儿留的财宝取回来,要把陈忠带回来,还有去丹河边,给外祖母陈氏上柱香。
桃妈妈说当年陈氏留了遗言,“清白不在,当为湮灭。”
所以她们火葬了陈氏,将她的骨灰是撒在丹河里的。
保康府正处战事之中,阳城和丹阳河道应是盛军顾及不来的,唯一麻烦的就是怎么寻回陈忠。
徐仙儿去了趟将军府,蒋天齐还没有回武州,魏四已经离开了……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再次借了双马交替赶路,几年前她花了十多日才到的阳城,如今心里事儿急,踏着雪路兼程也能一日赶到。
大雪覆盖在车马旧道之上,前后都无人迹。
清晨在丹河边祭了外祖母陈氏,还未过午就拿到了九儿留的东西--十箱黄金,还有十多串碧玉珠链和两颗大得惊人的夜明珠……
这只是白家一个院的私藏而已,徐仙儿不得不感叹,若在鼎盛时期,白家该是何等巨富啊。
可惜白家人的心,也被这些财物腐蚀坏了。
能在国亡之际,全身而退,白家不会什么事儿都没做。
明州,龙武军大营。
比起阳城,有龙武军驻扎的明州的守卫可严多了。
徐仙儿在电子商城里,找了找寻人神器,最有效的居然是用亲属的血发起血印召唤之光,这种中二的法器刺激到徐仙儿让她忍不住对妞妞发了脾气。
“妞妞,你明知道我要找人,都不能早点提醒我收点晖叔的血吗?”
“姐,你有多久没有搭理我了,你知道吗?”妞妞觉得徐仙儿有渣女的特质,有事儿徐妞妞,无事儿自己玩。
“哦,对不起,我的宝贝。”看着妞妞咧牙,徐仙儿对着她的狗谄媚着,“可有什么办法我能快一点找到小陈忠呢?”
“真话丸!”
对对对,人靠人打听。
徐仙儿一口气买了十颗,从南营问到了北营,敲晕了三人,才找到新兵蛋子陈忠。
还好徐仙儿对这小子还有些印象,人长大了是有些变化,但大模样还是没怎么变。
夜深了,军营并没有完全睡,这营巡视兵值完勤换岗到那营的。
这些没有灵魂的执勤,影响不到花了钱用了隐身丸自由游走的徐仙儿。
别说,电子商城有些东西虽贵,但有用。
今夜夜色不错,星耀月明,有风但无雪。
徐仙儿敲晕了陈忠,把他丢到空间里,又顺便转了一圈,收了龙武军的粮帐和兵器营,主军帐里的作战图和公文,最后,适当丢了几把火,轻松的离开……
“大哥,谁先去了?”埋伏在二里坡上等着冲锋的魏昂对龙武军军帐不明所以的起火不明所以。
不是他们打头阵吗?难道三伯不相信他们,安排了其它的队伍?
魏昱也觉得不对,可不管是谁,这火对他们是好事。
难道这就是天时?
九叔有黑风暴帮忙,他们怎么不能也有天助了?
“传令,近两里,人不进帐,火箭全攻,攻完退分左右两路,我左你右,绕营后朝直冲主帐。生火者赏十,杀将赏百。近斗一刻后,无论成败,回营。”
……
徐仙儿回到武州后,明州战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只差一点点,陈忠就没有了。
先后救了两个儿子,福叔已经把对徐仙儿的感激完全转化为忠诚。
“听城门守卫说五万军一夜就没有了,只剩了不到四千人退回保康府,靠城墙死守了。”
“还有,肃宁人在北边的临城扣了盛朝议和的官员,让盛朝拿粮草换人……”
北方战事的消息很多,武州现在也是风声鹤唳。
哪怕临近新年,不少人家都收拾好了包袱,观望着形势,准备或要南逃避难。
晖叔想问徐仙儿的打算,但也没问。
就凭她三天就把陈忠救回来了,他相信徐仙儿是有成算的。
作为仆人,话不能太多。
在武州住了这么多年,再加上对蒋家的了解,徐仙儿是相信战火烧不到武州的。
甚至,这是个时机。
世人常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徐仙儿本不在意这些,但现在,无论从血液还是亲情,她不想认盛朝为主。
阿瑄的战死,还可以说是军人的宿命;可枇杷院的劫难,九儿的失踪、六夫人所受的羞辱,只说明家国一体,败者为寇,败者的身后还有无数计亲眷子民没入尘土中。
阳都百万人,一战一俘,杀伤定是难看了,终被一焚干净了。
什么给生母太后出身逸闻寻的遮羞布,盛熙帝明明寻的是整个王朝的遮羞布。
徐仙儿也不认为,有哪家立场不同者,不自救,而求得了成王者恩赦的。
肃宁看似反叛争天下,求的是魏氏一族的生路;蒋家一直偏隅求存,不都是求一个活路吗?
徐仙儿这一世活着,要想长命,原来多少还得政治斗争。
徐仙儿递了拜帖给将军府,她要见蒋丞稷,以镇国公府齐四郎之女的名义。
两日后,蒋丞稷疾风而至。
昨日,府城里的管家将徐仙儿的拜帖递给他时,他没想到信息这么冲击,并未第一时间翻看。等他忙了一夜,顺便拿起帖时,徐仙儿的落款着实吓到了他。
她说她是四郎君齐瑄的女儿,那魏四是谁家的?
这事儿要冒充,有可能,是天齐那小子说漏了?
不,不可能,蒋丞稷否定了这种想法,他了解天齐,这种事儿,天齐再大条不会犯这种错误。
来之前,蒋丞稷把刘钟进、管家蒋舟都询问了一遍,甚至请户官查了徐仙儿的身份、财产、进出记录,还有源和堂张家、牙人邱氏……蒋丞稷找不到她说谎的破绽。
“你是齐瑄之女?”盯着徐仙儿的脸,蒋丞稷似在回想齐家人的模样。
齐瑄和齐晟的爹齐琛虽都是庶子,但不是一母所生,长相也不太相同。
徐仙儿的眉眼轮廓跟蒋天齐看着没什么相像的。
“是。”
“可有信物?”
“有,可将军你认得吗?”
……
新南街徐宅的外厅不小,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蒋丞稷进门前,徐宅的外围都布了他的兵。
但徐仙儿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她不怕。
“你接近蒋家的目的是什么?”
“我从未主动接近蒋家,啊,不,这是第一次接近,向将军坦白我是谁。”
此言非虚。
蒋丞稷想,医帐是刘钟进拉她进来的,后来就是蒋天齐缠着她,要不是带着周令仪,蒋丞稷都怀疑了蒋天齐对她有意。
“你对我平江军有恩,货船、医帐、武南县、慈恩堂……”
“这跟我的身份无关。”
“那何为有关?你既找我,想必知道天齐是谁。你在武州三年多,不曾认亲,今时为何?”
“将军,武州何时不姓盛。”徐仙儿单刀直入,双眼直视蒋丞稷,告诉他她知道他对盛朝并非绝对忠良。
……
双目交错,蒋丞稷先卸了防备。
“盛熙帝六岁即位,十岁灭赵,统一中原之地。而今不过而立。”
“可他并不是明君。”
不提家恨,那些所谓的盛熙帝功绩好像就停在盛朝统一那年。
可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昔时的丰功伟绩并不显得就是他的能力。
在他真得了天下后的这些年,熙帝的大事好像只有建行宫,游山玩水的这些了。
“太后母家承恩公康氏一族于盛朝不亚于当年镇国公府之于赵朝。”蒋丞稷不说晋朝,对晋朝来说,赵氏为第一;而赵代替晋后,镇国公府齐家才成了朝臣之首,肱骨中坚。
“君与重臣,从来都不是和谐的。”
“康氏不会走赵氏的路子。”蒋丞稷想说康氏比赵氏聪明,用阴司计谋夺权还比不上正大光明的搏杀。
“目前活着的皇子,母族仍姓康。”蒋丞稷补充道。
康氏走的路,不谋皇位只谋皇权。
这些话,是周氏传来的。
周太傅是皇子文师,对前朝后宫之势看得很明白。
最初,他也希望周令仪进后宫,生个皇子,成年分封南地,帮周家守住祖根。
但康氏势力太大了,周太傅也没信心能等到一个成年的皇子。
也是这样,蒋天齐对周令仪的爱慕让周家选了另一种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