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求耕牛
柿子熟时，旬休回来的方大石打下满满一筐。
徐仙儿捡了几个尝鲜，余下的分了两篮子，让方大石回城的时候，带给汪掌柜和方大安的书院伍夫子。
不得不说，田庄住着真是比城里更舒坦。
徐仙儿不种田，也不妨碍她喜欢有田气的清晨与日暮。
小二楼的视野不错，倚在窗边的罗汉榻上，透过窗，便能直接欣赏田园美景，没事儿煮碗甜汤瞧瞧黄绿相间的田野，清静悠闲得很。
“小姨，起了吗？”徐仙儿可没让徐春儿把西厢隔两间，家里的房间明明够，她一人又不能住上下两层，干脆问方小燕愿不愿意住在楼下。
楼下有两个小间，想来应是之前柳家丫鬟住的地方。
方小燕不介意，也更愿意住在青砖房里。
这木架的二层楼，徐仙儿在楼上一有动静，楼下的方小燕立马就知道。
但除了吃饭时间，徐仙儿不出屋门，她也不会特意来招呼。
“起了。有事？”
“院外有人找。”
蒋天齐人没进屋，马也随意绑在一边，只取下驮在马身的一大袋干黄豆、两条鱼和两坛酒交给了方小燕就去田里了。
徐仙儿出院子，就见这厮蹲在田坎与方庄头聊田项。
“什么时候少都尉不关心排兵布阵，喜欢上种地了？”徐仙儿走近招呼。
“我的妹妹，你可太行了，日头这么高了才起。”蒋天齐一大早从武南县过江进城，成东街没找到人，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徐仙儿搬到了城外，这一趟下来，都近午时了，结果人还躺在屋里。
“去！谁是你妹？”
“不是我妹，难道想当我媳妇儿。”叼着根野草，蒋天齐要多地痞有多地痞。
方长贵待在一边，不敢说话。
蒋天齐今日着一身常服，跟方长贵聊的都是“地里种的什么呀？”“耐不耐种？”的话题，方长贵以为他就是哪家主家派来巡视附近庄项的，谁知来人竟是少都尉！
其实，方长贵不知道少都尉是什么，但总是一个官，是官就让他紧张，腿都动不了，与刚刚侃侃而谈田事的模样大相径庭。
直到徐仙儿把说浑话的蒋天齐请回院子，方长贵独自留在田间，才感觉活了回来。
说“媳妇儿”这个话题，是在医帐时就被人打趣的。
那时，按照分流的方案，蒋天齐一直跟徐仙儿和刘钟进待在一起，明明有三个人，但玩笑还是开在两个人身上。
两人之间的清白，两人知道就行，也没有特意去澄清，私下时他们自己还打趣。
蒋天齐第一次见这么坦荡不扭捏、不在意名声的娘子，玩笑归玩笑，对外，蒋天齐很是维护，有事没事就称徐仙儿是他义妹。
“我克夫。”徐仙儿怼他。
“算命说我命至耳顺，看来我的新娘不是你。”蒋天齐递给她一封请帖。
“才六十？你就满足了。”徐仙儿的寿命目标可是六十六。
“身为武将，意气不过半生而已。”
徐仙儿打开请帖，“你要成亲呢？周氏女令仪，这名字一看就是大家千金。”说罢，徐仙儿摇摇头，“唉，可惜了……”
“可惜？你哥哥我雄姿英发，人称军中第一俊……”
徐仙儿掩口，“你是要让我把昨日的晚饭都吐出来吗？”
时至午正，留饭是必须，徐仙儿把蒋天齐带来的鱼片好，做了道酸菜鱼。
徐春儿猜到方长贵不敢回家，便提着午饭拉着方小燕去田里吃了。
家里就留了徐仙儿和蒋天齐。
酸汤微辣，鱼肉滑口，蒋天齐很快就吃出一层薄汗，“你这手艺……藏得深啊！”医帐里的一个多月，蒋天齐就害怕徐仙儿吃不惯大锅水煮，常常给他带吃的。
“怎么，老刘压榨我管病人，你还想我管饭。”做饭好吃可不能成为她必须做饭的理由。
“我过几日再带几条鱼来。南营的江边有个回旋弯，一网就有百斤，我在军营烤的、炖的都吃吐了，还是你这个做法开胃。”
蒋天齐给徐仙儿带的都是武南县的收获，大半年过去了，总算把地和人都稳了下来。
徐仙儿怼他订饭的行为很看不上，但……做人嘛，就是会遇到不想做什么，不得不做什么。
关系社会，关系人。
有所求时，徐仙儿也是能豁出脸的。
“做鱼能讨个赏么？”
“害，你我兄妹，谈钱不愉快啊。我的钱可是要给你嫂子管的。”蒋天齐斜着眼，不敢看徐仙儿，只锁定鱼片，裹了一口饭吞下。“你也不差钱，对吧。”
“我要牛。无牛无兄弟，你看着办吧。”徐仙儿放下碗筷，喝着茶水清口。
邱婶说，武南县前前后后要了三批牛过江。
凭徐仙儿的了解，平江军绝对不只府尹、县衙这一个渠道。
毕竟是武州三巨头之一的蒋家，还能因为一头牛被难住了？
看着徐仙儿放下碗筷，蒋天齐补了最后三口鱼肉，也算用完饭了。
“狐皮换牛。”
周令仪从南边的永乐府嫁过来，这马上入冬他担心她受不住江北武州的寒。徐仙儿熊都能猎到，几只狐狸不算难吧？
？
武州的山，虎、蛇、熊、鹿、猴都有，就是没有狐狸。
不过蒋天齐开了价，她就可以直接讨价还价了。“虎皮可以吗？”
蒋天齐刚给自己倒了茶漱口，惊得一下把漱口水咽下去了。“老虎比狐狸易猎？”
“武州没有狐狸。”
……
“算了，我怕吓着你嫂子。我生辰你再送吧。”
……
“我手里有张羊毛皮，毛深而柔软，从北胡商人手里买的，这个可以吗？”之前商城里有卖北疆的羊毛皮，徐仙儿就趁机囤了十张，这个铺在榻上，搭着被衾，暖和极了。
徐仙儿想着家里人一人一张，自己房里应铺尽铺，这才多买了些。
羊毛皮是经过现代工艺处理的，一点儿羊膻味儿都没有。
徐仙儿把这东西让出来，还是看在蒋天齐心疼媳妇儿的份儿上。
“行吧。狐皮你先欠着你嫂子……”蒋天齐还勉强上了。
徐仙儿可亏了，但不管怎么说，徐仙儿有牛了。
蒋天齐前脚离开，后脚徐春儿就回来了，时间卡得准，好似在外等了许久。
“这，蒋郎君走啦？”
“嗯，送完请帖、吃完饭，不走还要做什么？”
“请帖？他家有喜事？”
“他要成亲了。”
“成亲？！”
“啊。奇怪吗？”
不奇怪，徐春儿就是有点失望。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帮着收拾完餐桌，又回厨房收拾了。
……
九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蒋天齐接周令仪从南都永乐府而来，经平江南岸过江进城内将军府完婚。新娘子十里红妆，这头望不到那头，平日绿莹莹的江面满映红色。
武州城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新娘子家可真富啊！我看跟王府不相上下。”
“这可是永乐府周家主家唯一的闺女，永乐府周家本就是南都豪族，盛都周家都是从永乐分出去的旁支。听说新娘子是周太傅的堂孙女，被周太傅当亲孙女疼，东郊的玉桥园就是周太傅送给周娘子的嫁妆。”
“玉桥园，那个是我们武州最大的别苑啊……”
“可不止玉桥园，听说送嫁的六艘船，也是新娘家亲戚给周娘子添的嫁妆……”
一般人家，除自家准备的嫁妆外，新娘的亲朋好友也会适当补些金银珠宝，大不过田契、铺子什么的，但像周家这么豪横的不多。
蒋天齐这段姻缘闻着有些政治联姻的味道，女方的经济势力明显压了蒋家一头。
徐仙儿倒是有些好奇，蒋天齐那个直愣子，怎么答应结这个亲的。不过，从他的表现上看，他是很高兴结这个亲的。
“听说少都尉跟周家娘子青梅竹马……”
“拉倒吧，谁不知道，蒋大郎三岁就跟在蒋将军身边，十二岁就进军营了，他怎么跟千里之外永乐府的闺阁娘子青梅竹马？”
“从武州到永乐府不只有五百里路吗？
“不说是世交吗？”
……
不管千里、百里，怎样牵来的，这姻缘总在两人身上了。
“诶，你说，蒋将军给侄儿娶个高门户，等他亲儿子娶亲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啊？”
“那肯定是盛京的大家闺秀呗。”
……
太嘈杂了，徐仙儿有些后悔接了这喜帖。
为了匹配蒋家的身份，徐仙儿不免俗装扮了一番。一身粉色葫芦纹提花宽袖长衫，蝶恋花绣样的白纱褙子，头挽一个简单的云髻再搭配了一整套的珍珠钗环，勉强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
一整套体面装扮下来，花了她二十两银子，这还不算珍珠和提花缎是她从电子商城买的，占了时代差价的便宜。
送给蒋家的贺仪，也是她从系统买的一套粉彩荔枝纹茶具，在南市配的礼盒，又花了六两。还有，雇的马车……
徐仙儿有金子，但是觉得钱这么花不太值。
此时，徐仙儿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想把钱吃回来。
盛朝女子的自由度还算不错，只要有本事，女子可以立户、考官、经商、掌家。尽管地位和权利还是比男子差许多，但日常相对开化与和谐。所以，看热闹的时候，男男女女没少挤在一起。
不过，男女谈论的事儿和喜好总有差别，是以大户人家举行宴会的时候还是会分别置席。
徐仙儿躲进女宾的院子里，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的放空，等待喜筵开席。
期间不是没有夫人娘子来跟她搭话，一了解到她是一个田户孤女，没有太多交道的必要，便笑笑寻了理由跟其他人聊去了。
这倒省了徐仙儿一直戴微笑面具的必要。
“抓住它，快抓住它……”
女宾的院子突然一阵嘈杂，从海棠门穿过三、四名侍女，佝着身子，着急的往夫人、娘子们的罗裙之间探寻。
徐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小白团飞扑往她腿上，缠住她褙子上的缎带。
小白团脚上有尘土，不出意外，徐仙儿的新衣服，脏了。
但徐仙儿没有惊讶，也没有嫌弃，用手拢住小白团，怕它掉下去。
小白团像是找到撑腰的，在徐仙儿的怀里转过身，对着要抓它的人吼叫，“汪汪汪……（莫挨我）”
……
“这家伙，找它自己的姐去啊，干嘛钻到我姐的怀里。”身为一只“狗”，妞妞谴责这只抢它姐姐的狗。
四位侍女只十二左右的年岁，瞧着狗欺上了客人，扑通一下就跪在徐仙儿面前磕头。
“娘子，恕罪。”
“请允奴婢带走瑞雪。”
徐仙儿还没赶上说话，怀里的狗像是找到撑腰的发出拒绝的答复。“汪汪汪（想得美）！”
几个小侍女后，又追过来几个婆子，最后还跟着抱拳一路道着歉过来的将军府内院管家蒋舟。
管家弯下腰，“惊着徐娘子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徐仙儿认识这个管家。
进门交名帖的时候有简单的交流，大概从蒋天齐那里听说她是他的义妹，见她没带侍女，还说安排个，被徐仙儿拒绝了。
“无事，没伤着人就好。”
“是。”
管家示意跪着的小侍女，去接狗。
左边靠近徐仙儿的侍女一伸手，就被小白团吼了回去。
“看来它不想跟你们走。平日里照顾它的人呢？”徐仙儿揉了揉小白团的后颈，慢慢的安抚它。
管家接了话，“回徐娘子，这狗名叫瑞雪，是少夫人的陪嫁。少夫人和她的陪嫁侍女要等吉时入府。这四个侍女都是府里安排在湛露院的侍女，人小手糙，恐是没伺候好瑞雪。
……
小白团是新少夫人的爱宠，想来平日里被照料得很好。
此刻，离了主人，又没有熟悉的照料者，估计这几个买来伺候人的小侍女，也没伺候狗的经验，才闹了这一出。
徐仙儿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着实喜欢猫猫狗狗。
她抱起小白团，抖了抖，一手托着它的屁股，一手拂着它的背。
小白团大概是精神紧张了好久，突然放松了，舒服的搭在她身上，不吵不闹的还带几分困意。
徐仙儿笑着对管家说，“这小家伙呀，估计是换了地方，有些惊慌。它住哪儿？方便的话，我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