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阳城
圆圆的脑袋,甜甜的嘴,徐仙儿很难拒绝。
得到允许后,白诚高兴得拉着哥哥去驾驴车。
七八岁的孩子心里没有“怕”字,直碌碌的上了车,驾着车就跑了。
徐仙儿刚反应起小孩子驾车危险,人车都在十多米外了。
听到动静冲出来的老白,骂了两嘴,转头还宽慰徐仙儿,“我家小子机灵、皮实。”
……意思是摔不着……
徐仙儿将两只山鸡贡献给白家,当作借宿的酬劳。
这一晚,白家的餐桌上有白婶子带回来的蒸菜,还有红烧鸡……白家人吃的嘴满肚满。
饭后,两个机灵的孩子自觉收拾碗碟,打扫桌面和院子。
今日,他们除了给家里的鸡喂食,还给辛苦的老驴割了一堆青草。
白婶子把她和白大叔的卧房让出给徐仙儿,重新清扫整理。
而白大叔自然的接过白婶子递过的竹席,拿到院子用滚水烫……
不需要过多的交待,白家人默契的把这个黄泥茅草屋打扫得尽可能的舒适。
徐仙儿难得在这么一个陌生人家睡得如此安稳。
或许是白家的家庭友爱影响了她,这晚,徐仙儿梦见了更多的人。
宽敞的屋内,一大群人围桌吃饭,桌上的饭食十多样,样样精致。
跟白家的氛围不太一样,画面里人虽多,但没人说笑。
吃饭的人都正襟端坐的,只偶尔有布菜声音从身后的传来。
“四少夫人,公主担心你胃口不好,让厨房单独给你做了紫苏粥,点了蜂蜜梅子酱……”
……
离开白家后,徐春儿先去驿站请人给徐春儿送平安信,接着又回到山边,沿着山脚往阳城走。
神架山的南北面,地貌变化很大。
南边武州的土地也算平敞,但环山就水,山水与平地上的城池对应,融合相依。
而神架山之北向,山是山,原是原,山原之间界限分明,多了些恢宏壮阔的豪情,少了许多神秘和诗意的想象。
徐仙儿选择用驴车行后半段路程,除了山路走多了,累乏又低效的原因,还有……
有人跟着她……
又三日后,故晋阳都。
杂记里曾描述它“宫宇巍峨、天上人间……娉婷万种、十里歌声……商贾迤逦、夜不罢市……”,一幅富贵美人,什么都不缺的景象,可眼前,徐仙儿只见残垣与杂草,如此了了。
不过十多年,一座百万城池成为了时代的坟墓,只留下烧不毁的,散落的破损石基,勉强保留着这城池的模样。
废墟之中,晋王宫的位置还是比较显眼的,作为皇宫,它的地基明显高于周边。
徐仙儿走在残桓中,想寻一寻赵太后宫址。
朱掌柜说她身上的九莲如意珠是赵太后喜爱之物,总归要找一找有没有线索。
杂书上写,赵太后为晋朝最后一任太后,而后她的兄长平稳夺位,继续尊其为太后。
“赵氏,初为晋朝开立之主司马羽为太子司马冀亲选太子妃。
司马冀即位后,晋太子妃赵氏为皇后。
夫妻三十载,赵氏并未生育男嗣,平生只生养一女--司马静姝,婿镇国公齐律。
晋三代主司马启为司马冀贵妃林氏之子。
林氏未足月产子,母亡子弱。
作为司马冀唯一的儿子,司马启毫无争议的继承了皇位,时三岁。
然,司马启在位四十年,因长年服药,子脉羸弱,无一子存活,后从宗室过继一子司马弘为嗣。
不过又两年,司马启突然暴毙身亡,贵妃林氏殉。
继子司马弘伤心失智,坠崖自绝……
为保国安,赵太后将传国玉玺交于晋朝大辅赵氏家主,晋改为赵。
再一年,盛朝侵入,灭赵氏王朝……”
晋赵两朝加来不过百年,皇室故事却也没少狗血。
徐仙儿相信宫廷里的恩怨厮杀从来都不是一段文字能讲清楚的。
故事里有多少故事,有多少真假,没在故事里的人都不会知道。
而相反,无论多深刻的爱恨情仇,最后都只留下难解全貌的只言片语……
这片宫廷废墟,之前没少被寻“宝”人打探,一些断面,明显在火迹之后。
皇宫中较大的宫殿徐仙儿都搜过了,意义着实不大。
日落夕至,徐仙儿回到驴车旁休息。
盛夏的野外,土壤与绿草中微薄的水汽尽可能的冲抵燥热,带来一股与草味相融的暑气。徐仙儿的四周,蝉鸣虫叫,天地涌动,又平静如昨。
这晚,徐仙儿睡了、梦了,又醒了两次。
几十米外的争斗声始终在几十米外。
这声响虽未靠近,但让她恼怒,若不是要继续入睡让这夜的梦连续下去,她应该会出手杀了这些扰人清梦的夜鬼。
“九儿,盛军势盛,皇城太过危险。庭昭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阿瑄,我不走……”
睡梦中仿佛有一双手轻拂过徐仙儿。
“九儿,为了我们的小仙儿……”
“大嫂、三嫂都带着孩子出城了,现在只剩晟儿和你了。”
“若不是你将生产,我早把你送出城了。”
“阿瑄……”
“九儿,你要相信我。”
“二哥二嫂不在了,我们跟蒋家要把晟儿照顾好。”
“庭昭是晟儿的亲舅舅,当下我也只能麻烦他顺道照顾你们母女了。”
“只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千万别去找白家,白家靠不住……岳母不知被他们藏到哪儿去了。不过你放心,我派了人一直在查,一定带她去找你……”
天光乍亮前,气温会突然下降,不管是不是炎季,人总会被骤然的凉意刺激,随后再产生新的热流。
徐仙儿醒的时候,“她”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阳城。
梦的最后一幕是渐行渐远的阳城,城门紧闭,静默矗立。
小仙儿?她原名也叫仙儿?
梦里的男与女,阿瑄与九儿,徐仙儿大胆猜测,应是她的生身父母。
他们出身镇国公府,并非晋赵两朝的皇室中人,却选择了与阳城共生死。
与皇室相关的应是阿瑄的嫡母--郑太后独女两朝长公主恒安公主司马静姝。
徐仙儿心里有些自嘲,拐了八百个弯儿,自己还与皇亲贵胄有这么这一场血缘之外的亲戚关系。
在梦里,徐仙儿见到了如意珠,那是一串宝石手钏,系在九儿左手上,大概率是长辈赐下的礼物,并不特别为徐仙儿所做。
可能九儿在抛下她的时候,这已经是为数不多能隐约显示她身份的物件了……
再探这荒迹中,徐仙儿的目标从皇宫转到镇国公府。
徐仙儿原以为要找到镇国公府很难。
毕竟皇宫还可以从护城河沟渠、石基高低辨别出来,而一座皇城里,规制大的宅院可以有太多、太多……
但,系统任务的提示就是这般明显。
徐仙儿转悠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一块八角空地。
此空地也不完全是空地,八面被楼宇灰迹包围,就中间一块只有须须杂草但还算干净。地面的石粒子有些不完整,但正中心圆内那凤鸟图案还在,这是第一梦里阿瑄练武的校场。
徐仙儿梦见过,练武场在“府”里的右前院。
跟着往后走,穿过练武堂,再经过议事堂、荷花池就到了后宅。
镇国公府的前院与后宅中间隔着一条私巷。
后宅的正门对着正厅,然后又是花园,来到主院。主院往左右连着其他的院落,左侧的用连廊、假石、、相隔,分了好几个独立的小院,那是府里少主夫妻们住的地方。右侧则是一个大院子,分了几个园子,住着未成年的孩子们……
只是一梦,有石基相辅,徐仙儿眼前好像真是琉瓦玉阶,雕栏画柱的高门府邸。
意识中,不断出现每间院落的昔时模样,甚至还有房间内的装饰。座上红漆金蟠螭,挂帐红销,座后壁则配套蟠螭彩云……
徐仙儿记得,在主院的左后方,是府里景致最盛的芳菲庭。可惜,即使在梦里,徐仙儿都未曾见过,所以脑中投影里,那片很是空白。
在皇宫的区域,徐仙儿还能捡到一些带图案的碎木石瓦,但这镇国公府的大火好像特别烈,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妞妞,这是闹哪样?这叫寻亲成功还是中道殂?”徐仙儿坐在油墨最重区域,这里大概率是府中的祠堂。
“额……”狗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表情尽显一个无辜。
……
徐仙儿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探亲结束,回家!”
“姐姐,你不管管跟着你的……”
“白大叔?”
徐仙儿老早就发现他了。“他也没伤害我,就当他不存在吧。”
白大叔,白家……九儿姓白。
阿瑄说不能相信白家,还有九儿的娘……
虽然猜测了彼此的关系,但徐仙儿对梦中人的思考,还是局外人的角度。
万一,只说万一,梦的视角不是她,那岂不是认错亲戚。
白晖则是完全相信徐仙儿跟白家有血缘关系了。
从她出现在茅屋门前的那一刻,这张与六院九娘子七成像的脸,还有隐隐瞒瞒到这阳城一探的行为。
只是……
回程路上,白晖也一路跟着。
在临近武州境时,徐仙儿必须要改道翻山之前,才对他下了迷药,将他留在路边。
徐仙儿赶着小驴车,带着一头熊、两只鹿、还有些小山货,浩浩荡荡进了武州城。
在城门守卫的注目下,径直跨越大半个城,去到上东街源和堂过明路。
源和堂张老医,为人有些清傲,但确确实实是位医术精湛,专于救人的好医者。
最初在医帐里,他些微瞧不上徐仙儿,尤其是徐仙儿搞什么隔离、分流时,减他们的药方。
为了节约药材减药方,张老医差点被气出病来,后来还是刘钟进出面调停的。
不过,当病者并没有因为减药方一命呜呼,反而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张老医对徐仙儿的态度就平和了许多。
张老医能不知道少的那几味药不是君药,减了只是药效弱些?只是他从来都期望病者的早日康复。
个把月下来,他承认徐仙儿有些本事,也慢慢待见她“前预防、后巩固、分级治疗”的理念。
徐仙儿把驴车驶到源和堂门口,瞧见张老医的大儿子张杞正在堂中清点药材。“杞掌柜,收药材不?”
“徐娘子的,自是要收的。”张杞笑着抬起头,边说边点头。
张老医有两个儿子,张杞是长子,从小就被张老医带着学医,可惜他在医术上领悟不够,不如二弟张苓和他自己的儿子张柏。
张杞索性就不研究病症了,专心打理药铺买卖。
医药、医药,医方重要,药材也重要。
源和堂的招牌不光是要张老医的好医术,也要好的药材才能支撑起来。
管药加管账,看似干的全是掌柜的活儿,实际掌握了张家的经济大权,张杞也是源和堂名副其实的大东家。
张杞对徐仙儿有感激之情。
这次疫症,源和堂花在医帐的药材,府尹只补贴了一点点。
像他爹那为了治病,不吝惜药材的做法,对他来说就是药铺要亏死了。
多亏徐仙儿,身家好歹多保住了一些。
进源和堂的药材,张杞都是亲自把关的。
看徐仙儿的样子就是进了山,张杞想着快些给她估个价,再让伙计直接抬到后堂过秤,正提起车帘一瞧。
“这……,这!!”
张杞望了望车里,又忘了忘车驾前的驴,驴拉熊?怎么可能,还有两头鹿,怎么可能?
“收吗?杞掌柜?”徐仙儿笑得狡黠,总不能说自己用空间运的,只在车停下后,才把猎物放出来吧!
熊和鹿都是这个二八丫头猎的?怎么可能?
张杞到底是稳住了心态,连忙招呼各个伙计。
“你,快去把侧门的门板拆了……”
“你,快把老爷子请到后堂。”
“把二老爷也叫到后堂来……
“徐娘子,劳烦您驾着车,我来带路,咱们从侧门进堂。”
不知是不是徐仙儿的错觉,驴车前带路的张杞背对她的腰背往下了一些,左右不断张望,突然带种偷感十足的猥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