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
那张图片里，站在顾云行身边的人，吴淡淡不认识，顾云行印象不深，林遇知道。
是他们同一个公司的，叫岑霖，比顾云行早进来两年，和他同一年出道，但出道后不温不火，没什么水花。
林遇直觉较强，缩小图片，就看到另一条文字信息。
他神情严肃地点进那个私信账号，问：“这人是谁？”
吴淡淡摇头，“不知道，感觉也不是粉丝，她都没关注我们的号。”
而且不仅没关注，林遇这一点进去还发现对方主页里点赞了一啪啦黑顾云行的营销通稿，往下划了好几下都划不到头。
不由得怀疑，这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看私信消息是在帮顾云行，但是主页里又妥妥是个黑粉积极分子。
顾云行也伸过头来看，对那些自己的黑料见怪不怪，看到对方名字时还呵笑出一声——做坏事不留名的y。
他笑道：“恶作剧吧。”
又转头对吴淡淡道：“你也少刷点这些东西吧，不怕把脑子刷坏？”
吴淡淡心说，脑子早坏了，不差这一条半条的。
林遇却往会客沙发上一坐，突兀地道了句：“等会儿。”
他想起一些旧事。
顾云行不知道，等江行这部剧当初男二这个角色是打算让岑霖来出演的，岑霖算是那一批新练习生里各项条件都较为出色的，公司就给了好点儿的资源。
是他，是林遇看中了这个角色，觉得很适合顾云行，硬跟高层要，才到了顾云行手里。
本来在这个公司，就是谁有能力谁去争，一向都是如此，他觉得这么做很正常，而且也是经过高层批复的。
但他现在才想到自己犯了个错。
对新人来说，这项残忍粗暴的丛林法则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顾云行一看林遇沉重肃穆的眼色，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动作凝滞住，咕哝道：“不是吧……”
林遇重新去把之前打听来的嫌疑人名单拿过来看。
名单里没有岑霖。
他那天晚上并没有出现在酒吧。
但其实他筛查的方法太局限，还有另一个方向可以查。
这些人里不一定是要直接有利益相关，也可以是间接的利益传递。
他把这份名单扔到一边。
打个电话让人叫岑霖。
林遇已经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还有这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也算是百分之五的老板。
岑霖，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自然是要叫就叫。
顾云行不太想这么当面质问，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制止，林遇却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岑霖很快地来了，他就在这层楼。
后两天要去参加个节目，有开场舞，他在隔壁练习室练习。
他一进来，看到林遇、顾云行、吴淡淡三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了。
林遇一问，他都没辩解，就承认了。
他做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没什么好辩解的，他已经够低贱了。
顾云行也是一愣。
他自觉跟他并无任何来往，在公司只是点头之交。
不过是几年前一起拍过一个mv，要不是那张图片提醒，他连这件事都记不起来。
为什么？
岑霖嗤笑一声。
他有时候是羡慕，怎么他就遇不到这样的经纪人。
有时候是不甘，顾云行没他努力，没他付出得多，没他坚定，为什么偏偏他能火？
有时候，觉得命这东西挺玄的。
岑霖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被发现后，反而一身轻，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桌边，安然地等待头顶的刀落下。
林遇什么话都没说，对这种事，移交警察局是最省事的途径，他不可能让他再待在这家公司。
顾云行沉默了半天，忽然不想问为什么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到头来，其实是他自己害了自己么。
他最讨厌，复杂的事情。
林遇没管在办公室就抽起了烟来，顾云行也想整根烟抽抽了。
他不甚清晰地问：“那天晚上在我房间的女生……”
岑霖嘲讽地说：“是我安排的。”
“如果你没跑掉，现在网上就会满天都是你的床照。”
他坦坦荡荡交代自己那些阴沟里的想法。
他不介意再让别人多知道他的卑劣一点。
“哦，对了，你记得吗，你还没出道的时候，在走廊威胁于默，被我撞见了。”
顾云行看向他。
他笑了声说：“是我，是我散播出去的。”
“我就是看不惯你，一直看不惯。”
于默算是公司里最大牌的一个腕儿，当年他们这些没出道的哪个不仰头望他，盼着他能带着自己点，哪怕只是在微博提个名字，发张照片，那都是不可想象的曝光度。
他却看到顾云行威胁他，没有一点低人一等的姿态。
那是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没有都不敢有的样子。
说不清那种的心情。
也许人就是越见不得别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而自己是另一个模样。
林遇听了这话，撩起了衣袖，拳头已经捏硬了。
他反悔了，直接移送警察局太便宜他了，这人纯粹就来讨打的，他不介意满足他这个愿望。
顾云行却拉住了他。
林遇开口想骂人，他做什么圣父？
结果，顾云行起身，半分钟没有犹豫地，一点力道也没收地，亲自一拳打了过去。
那一拳正正地打在鼻梁中央，岑霖被打得偏开头，转回来时，鼻孔下流出两道血柱。
顾云行揉着手腕说：“你不就想挨这一下吗，爽了吗？”
顾云行平时是个连跟人争论都懒得争的人，更别说动手了，上一次动手，甚至要追溯到遥远的高中时期。
而且，还是为别人的事。
这就是他不喜欢复杂的事的原因。
因为分不清对错，很容易被情绪控制，作出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
吴淡淡在旁边也看得目瞪口呆。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顾云行动手。
“你走吧。”顾云行对他说。
岑霖擦鼻血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什么意思？”
林遇嘶了一声，拦着道：“走什么走。”
顾云行道：“这事结束了。”
他擅长把复杂问题简单处理。
打一拳，就了结。
如果他报复回去，对方又报复回来，就永永远远地有联系，永永远远地牵扯不清。
恨来恨去有什么意思，他懒得浪费情绪。
就当他倒霉，命不好，遭了这种罪。
而且他也相信，岑霖以后不会再做这事。
他就是有这种莫名的直觉。
顾云行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全靠直觉，是不是兄弟，见面的第一眼就决定得出来，直觉错了也无所谓，就当他倒霉，总比费脑子猜来猜去轻松得多。
现在，他要考虑的问题，和岑霖已经没关系了。
那天晚上出现在他后来进去的那间房的人，是一个完全与这件事无关的人。
他最担忧的可能出现了。
-
岑霖走后。
林遇锤了顾云行一拳。
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但顾云行要是不追究了，他自然按他说的做，毕竟他才是这件事的直接受害者。
虽然不是按照他预想的来，但起码事情是解决了，不是那条私信，他还不会这么快处理得下来。
林遇坐回办公桌后，让吴淡淡联系下那个账号，寄点礼物表示感谢，还大方地也夸赞了吴淡淡这回的功劳。
吴淡淡应了声，也是松了口气，还真是多亏了她自己，看样子这份工作暂时还能继续下去，她不用回家了。
然后有点闲心说起别的不太重要的事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
吴淡淡这几天十足成了个资深的冲浪少女，网络上任何一点儿的风浪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我哥之前在新星运动会抽的那个奖……”
一边走神的顾云行突然看过来，“怎么了？”
那天的事情别人看着可能觉得他抽风，实际是怎么样只有他和周樟园清楚。
媒体、新闻的力量他已经深刻领教过，略微有些担心，他和周樟园以前是同个高中的事被有心人扒出来大做文章。
到时候又会是一件麻烦事。
他虽然是和周樟园不对付，但是怎么说，还是有些不一样。
比如他不想让她牵扯到这个圈子的烂事儿来。
他们之间那是私人仇恨。
而且，其实细细想来，根本也从来没有过什么特别难解的深仇大恨。
说恨吧也能恨，要说不恨呢，也可以。
那么多年不见面不也好好的，没有非要掘地掘地三尺也要把对方刨出来对付的吧？
只是一见面才会掐。
他都有点搞不懂了。
这种关系到底算仇人还是……朋友？
朋友肯定算不上的，顶多……就是认识的程度吧。
但硬要说仇人……
又好像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比起岑霖对他做的这件事，以前他和周樟园互相坑对方的那些事，简直……就像在过家家一样。
他连岑霖都懒得恨，自己都搞不懂，这么多年，对周樟园怎么就放过不了。
闹成现在这样有意思？
吴淡淡被她哥一双假深情的眼牢牢盯着，有些头皮绷紧的感觉。
心想，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这件事值不值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