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宓妃
李垣和彭飞的战斗，吸引了众多观星境强者的注意。
“这次招到了两个好苗子！”一位老者捋着胡须，欣慰地说。
“心智、反应、预判都是出类拔萃，最后一刻依然不放弃、不松懈的性格，更是难能可贵！”另一位白白胖胖的老者，欣然赞叹道。
“老项，你不会又心动了吧？你可亲口说过，此生不再收徒了！”老者笑着说。
老者叫苗震海，是玉龙武院的高级执事，类似于宗门的太上长老，观星境后期的修为。
“我这么说过吗？”老项一脸诧异，“我怎么不记得了？”
“一早就知道，你这老家伙说话肯定不会算数！”苗震海用手指了指他，笑着说。
“还是老苗你了解我啊！”老项笑呵呵说道。
“老项，择徒还需谨慎啊！”不远处，一个肥头大耳的老者说道。
“老温，你这是何意？”老项皱了皱眉头。
“李垣身上有不少疑点，而且跟二殿下过从甚密，已经卷入了皇位争夺中了！”
“另外一个少年呢？”老项不置可否，问道。
“他叫彭飞，是宋戊的弟子，你确定要跟他争？”
“宋戊的弟子，自然无须我来教！”老项摇摇头，瞅了一眼对方，“我说老温，武院向来不干涉皇家的事情，你可不能依仗手中权力，为难一个学员啊！”
“温某自然不会以私废公，去刁难一个学员！”老温淡淡地说。
“那就好！”老项眯着眼睛，“武院收一个有天赋的刺杀术苗子不容易，别被不相干的事情毁了！”
老温叫温茂春，观星境中期的修为，玉龙武院风纪堂的堂主，他是大皇子龙安世的授业恩师。
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支持龙安世继承皇位，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老项叫项焕章，是传功阁的副阁主，观星境后期的修为，主修的正是刺杀术。
项焕章刺杀过虚空境的敌人，在玄域大陆都有不小的名气。
因此，很多强者看好他，认为其潜力未尽，有进阶虚空境的机会。
项焕章主张武院不过问政事，不赞同温茂春给龙安世站台的做法。
两人没有其他矛盾，都是点到为止，以免伤了和气。
他们两个说话，并没有避着旁人，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项焕章旁边的苗震海，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温茂春一眼，没有出声。
坐在主位上的梅安泽，以及坐在他下首的丁松原，皆不动声色，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陆汉森瞅了温茂春一眼，心想：“你们不要他最好，老子亲自来教，过两年让他带队来玉龙武院交流，到时候看你这老小子如何自处？”
他了解过李垣这两年的经历，对李垣非常看好，有信心在几年内，将其培养成出色的登山境武者。
不少宗门的代表，也瞅了温茂春一样，一个个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极为不屑：
“一个屁股坐歪了位置，弄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也想威胁我等。”
各宗门是武院的真正主人，武院的主要职责，是为宗门培养人才，顺带帮世俗王朝培养武道人才。
当这两个目的不发生冲突时，宗门会秉持中立的态度，不干涉世俗王朝的内部事务。
当世俗的权力争斗，影响到了宗门的利益，宗门就会毫不犹豫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温茂春身为武院的高层，是宗门委任的管理者，理应为宗门的利益服务。
他却以隐晦的方式，跟大家打招呼，暗示自己要对付李垣，让众人卖他一个面子。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笨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立刻升起了反感情绪，没有一个准备搭理他。
李垣从十多万人中脱颖而出，是一个潜力无限的武道苗子，谁都想将他拉进自家宗门，为自己的履历增光添彩。
“你温茂春的脸，又不比别人的屁股大，凭什么卖给你面子？真是可笑！”有人冷笑着想。
天星秘境内，李垣又连胜了几场。
在场的人都已经看出，他的战斗意识，超出同龄人太多，此次参加考核的学员，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惜了！”梅安泽遗憾地传音说。
“确实可惜！”丁松原也有些遗憾，“以他的实力，完全可能连胜九十九场！”
在天星秘境中连胜九十九场，就有可能得到一次灵息淬体的机会，这是玉龙武院的绝密，只有几位高层知道。
只不过秘境有灵，最终能否得到这个机会，完全由境灵决定，若是刻意而为之，即使连胜九十九场，也不会被选中。
从发现天星秘境至今，一共只有九个人被灵息淬体过，之后无一例外，都成了玄域大陆的顶级强者。
李垣明明可以全胜，却故意输了一场，已经失去了机会，否则武院又多了一个参照经验。
正在辛苦战斗的李垣，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就算知道有这回事，他恐怕依旧会这么做。
毕竟他和阎凤玲太熟了，人家姑娘给他端茶送水，还给他做美味可口的牛肉汤、莲子羹。又不是铁石心肠，实在是下不去手！
最后，李垣战胜了一个暴龙似的少女，完成了自己的九十九战，随手散去短剑，坐在石头上，等着意识回归身体。
就在这时，场景再次切换。
他惊讶地打量周围，落霞秋雁飞舞，沙漠苍茫起伏，置身其中，感觉无比的孤独与渺小。
“有人吗？”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出现，便大声喊了一句。
落霞余晖之中，远处走来一个霞衣飘飘少女。
少女赤着双足，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晕，步伐轻盈，姿态优美，神情闲逸从容。
李垣看清楚少女面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跟着剧烈跳动，本能地低下了头。
少女蛾眉皓齿，肤若凝脂，遗世独立，倾国倾城。看其一眼，都会自惭形秽，不敢直视，不忍亵渎。
李垣很快觉得不对了，强行稳住心神，重新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少女。
“真是一个有趣的灵魂！”少女轻声说道。
“你是谁？”李垣心中一惊。
“我叫宓妃，是天星秘境之灵！”
“宓妃？”李垣陡然一惊，仔细打量对方，“你知道洛水吗？”
“天星秘境是一个特殊的世界，诞生于这方宇宙，我与秘境同生，从没有离开过，因此才取名妃！”境灵宓妃平静地说道。
“果然能够窥探人的记忆！”李垣仔细回味她说的话，暗自叹了一口气。
“玉龙武院的问心阵，依托天星秘境的能力布设，你们记忆中的内容，布阵者无法看见！”
宓妃是天星秘境之灵，这里是她的地盘，以意识状态存在这里的人，所思所想都瞒不过她。
李垣看了宓妃一眼，见对方语气平静无波，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本能地就相信了她。
“您现身见我，不知所为何事？”面对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境灵，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敬意。
“你连胜九十九场，具备星源淬体的资格！”
“我只胜了九十八场！”李垣赶紧纠正道。
“那一场是你故意相让，按照秘境规则，依然算你取胜！”
“居然是这样？”李垣有些发懵，“我那一记透心剑白挨了？”
“在人族的考核规则中，依然是她取胜！”
“您所说的秘境规则，与武院的考核规则，是两种不同的规则？”李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天星秘境，原本隐藏于时空之中，千余年前，我打开了秘境的入口，将几个人族强者的意识，引入了秘境之中。”
“我封印了九成九的区域，只留下少许空间，按照发现那几人心中的念头，转化成为人类历练之地。”
“人族进入秘境，遵守的是人族设定的规则，我则遵行秘境自身的规则！”
“您打开秘境入口，目的是什么？”
“秘境诞生至今，始终无法成为完善的世界，需要引入外界的法则推动演化。”
“而人的意识，也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
“你的灵魂来自异世，带着异世界的法则气息，让秘境法则的演化，有了超脱这方宇宙的可能，因此我才现身见你！”
“如果有一天，秘境变成了完善的世界，您就是这方世界的至高神灵？”李垣问道。
“确实如此。当然世界完善了，拥有了自我运行的能力后，我也可以脱离秘境的束缚，成为一个自由的神灵！”
李垣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心中有一些异样和压抑。
“你无须为我悲伤，我存在了无尽的岁月，拥有无限的耐心，如今有了新的可能和希望，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宓妃表情平静。
“星源淬体是什么意思？”李垣转换话题。
“宇宙万物同源，在恒久的演化中，本源衍生出了不同的属性，变得可以感知和观察。人类修炼时吸纳的灵息，就是这些本源的显化。”
“生灵生存所需的灵息，是相对稳定的。但是生灵为了自保和繁衍，会本能地吸纳更多的灵息，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生灵的身体，经过灵息反复淬炼，能容纳的灵息也越来越多，这就是修炼的起源！”
“在宇宙诞生之初，凝聚出了无数的星辰，数量庞大的原始宇宙本源，被禁锢在了星辰内部，这就是星源。”
“星源是最洁净的能量，生灵无法感知，却一直被星源影响。”
“经过星源淬体的人，生命接近于最初状态，能将各种属性的灵息，炼化成接近于星源的能量！”
“之前有人用星源淬体过吗？”李垣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有九个人得到灵息淬体，你是第一个获得星源淬体机会的人！”
“灵息淬体？”
“大部分生灵一出生，就对某种灵息特别亲和。用同种至纯的灵息洗炼身体，身体就会转化为灵体，更容易吸纳和炼化这些能量。”
“您对我另眼相看，仅仅因为我的灵魂，有助于秘境规则的演化吗？”
“你的灵魂重生于这方宇宙时，为了不被法则抹杀，已经让自己染上了这方宇宙的气息！”
“但你终究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带着完全不同的法则。你的修炼，是在掠夺这方宇宙的本源，壮大自己。”
“终有一日，你会超脱这方宇宙法则的限制，拥有构建新法则的能力。因此，对这方宇宙来说，你是一个心怀恶意的存在。”
“天星秘境演化缓慢，是因为秘境与这方宇宙同源，演化过程受到这方宇宙法则的限制！”
“用秘境的星源帮你淬体，你灵魂中的法则气息，也会融入秘境的法则中，推动秘境往新的方向演化！”
“您就不怕三种法则，产生剧烈的冲突，导致秘境崩溃？”
“你太弱小，还不足以导致秘境崩溃。”宓妃静静地说道。
“星源淬体之后，你与秘境互相依存，你越强大，秘境演化的速度越快。当你拥有重新构建宇宙法则的能力时，秘境也成了完善的天星世界。”
“听你这说，我怎么觉得，我会成为天星世界之主？”李垣怀疑地看着宓妃。
“不错！”宓妃的眼中，多了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剥离我与天星世界的联系，自己成为世界之主！”
“你就这么想挣脱秘境的束缚？追寻自由，不是人类才有的情绪吗？”李垣不解地问。
“引入外界的法则，自然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我身为秘境之灵，染上了一丝人性，这很正常！”宓妃平静地说。
“我觉得不正常！”李垣无奈地说，“照你的说法，我除非放弃修炼，否则将来会很危险？”
重构宇宙法则，这必然会触动至强者的利益。对方一旦发现他的存在，会毫不犹豫地灭杀他。
“你的意识告诉我，你已经有答案了。”
“好吧，我接受星源淬体！”李垣叹了口气。
让他放弃修炼，就这么静静地过上几十年，然后老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他觉得星源淬体，同样也是个大坑，但是好处实在太大，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尽快提升实力，获取更多的自保能力，是他的当务之急。只有活下去，才能谈及其他。
何况身处秘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拒绝，结果恐怕也没有丝毫改变。
宓妃不再说话，轻轻一挥手，天地颠倒，无尽星辰化为大阵，缓缓运转。
李垣幻化的衣衫褪去，晶莹的魂体悬浮于大阵之中，成为整个宇宙的中心。
他本能地伸开双手，缓缓地闭上双眼，静静悬浮。
亿万星辰光芒璀璨，释放出无形的能量，包裹了魂体。魂体分解开来，融入了能量之中，缓缓旋转洗炼，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李垣的意识依然存留，只是一片空灵，无忧无虑，无喜无悲，犹如至高神灵。
广场之上，李垣的身体看起来毫无异状，内里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种杂质化为虚无，折断过的骨骼变得晶莹光洁，毫无痕迹，经脉变得坚韧畅通，血肉绽放光华，无比纯粹。
玉龙武院的议事大殿内，秘境投影的光球中，李垣依然坐在九十九层的空间里，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梅安泽、丁松原等人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依然有些遗憾。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只是秘境之灵制造的幻象。
天星秘境之中，宓妃站在无垠的星空中，静静地看着李垣的魂体内，逸散的法则气息，融入了秘境之中，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
作为秘境之灵的她，察觉到自己的灵性中，又多了一点人性，虽然微弱，却焕发着蓬勃生机。
“如若感应是错的，天星秘境将失去成为真实世界的可能，本灵也将与秘境同朽，永无自由之日！”她叹了一口气。
“星源洗炼之后，灵魂中的异世规则气息，会被遮掩很长一段时间，等到祂发现时，他应该已经成长起来了！”
“沾染上人性，赌性也滋生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天星秘境若演化为天星世界，到时候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因果纠缠，同生同朽，永世相随！”
“完成淬体后，他很快就会想到，本灵取名为妃的真意。按照人族女子的性格，那时我应该矜持一点，暂时躲着他！”
“人这种生灵，无用的念头如此之多，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本灵幻化的，是他的意识中完美的女神形象。这就是人族眼中的美？既然如此，若真有解脱之日，就这般塑造神体吧！”
“他对那个欧阳灵女子，感觉有些特别，这就是人族的爱情吗？”
“人性自私，我此时好像应该生出妒忌的情绪。”
“人在妒忌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和行为？”
亿万人的记忆，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她的脸上露出愤怒、惶恐、悲伤、凶狠、狂躁的复杂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
“原来这就是妒忌。”宓妃默默地想。
“这是他意识中最为憎恶的情绪，作为他的妻子，表现出妒忌的情绪，好像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