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盲井
“你想回家吗？”
“累说啥？”
煤井升降机启动的轰隆声，掩盖了旁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回头看向询问的“哥哥们”，又大声复问了一遍。
他们是矿厂的煤矿工人，戴着自购的安全帽。
帽子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因为它们使用多日，早已褪去了色彩，被一层薄薄的黑灰掩盖，就像他们的脸一样。
老明和老清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
这时升降机缓缓下降。
待洞口没过头顶时，四周变得昏黑。
男人抬头，看到了从洞口照射的倾斜的白光，光里布满白色的灰尘。
“等娃儿上了大学了，俺就能享福了。”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再也不用来到这暗无天日的矿井，再也不用站在这黝黑的铁板上了……至少他娃儿不用。
今天的井下工作一切如故。
可安装完这一洞雷管后，他使察觉到有两人围在自己身后，呈掎角之势。
“是明大哥、清大哥呀！”
借着头灯看清两人，他傻笑了一下。
“你没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吧？”老宋问。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人背着手，悄悄握住坚硬的铁镐。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没呢！”
男人保证。
他之所以能获得这份工作，全靠两位老乡引荐，所以一直按要求，冒充两人的亲弟弟。
“你想回家嘛？”
老明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想，谁不想回家！”
虽然现在问他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脱口而出，没有细想里面的深意。
毕竟他们可是老乡……
正想着，忽然他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
拉着两眼一黑，他便倒在煤渣上。
死了。
“今天哥俩就送你回家咯！”
两人收回抡下的铁镐，擦净鲜血。
然后相视一笑，露出灰脸下的黄牙。
按照计划，他们将现场清理了一通，将男人的尸体堆到雷管旁，伪造起了矿难。
在拉下警报后装模作样地，在矿长面前唱起红脸和白脸，最终私了，签下了“和解”的黑合同。
拿到了赔偿金三十万元。
老明和老清是团伙犯。
靠着这一贯技俩，拉骗没有经验的人下井，然后杀死他们，伪装成矿难，以此骗取获赔偿金。
从矿上出来后，男人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烧制成了一坛骨灰。
老明打着喷嚏，随手丢入垃圾桶。
来到小镇上。
他们将大部分的钱寄回老家，供给小孩读书。
拿着余钱他们叫了几个妓女，快活了几天。
之后他们又坐上了冒着黑烟的火车，前往下一个矿坑……
————
“真是日了狗了！”
郝强一个闪现，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屁股凉飕飕，竟莫名的熟悉，难不成……
他低头一看，不由大叫。
“天杀的，我的衣服裤子呢！”
再次祼奔的他爬起来，朝着天空大喊。
他当然是对着传送门说的，至于能不能听到，就不知道了。
好消息：人是传过来了。
坏消息：只有人传过来。
他余光扫到角落的垃圾堆，急忙过去淘了一套破洞黑衣穿上。
呼~他吐了口气。
来不及观察四周，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身后浮现。
随后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
郝强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看清楚之后才发现，竟是一辆铁皮蒸汽火车。
它喷着能让环保少女当场去世的浓烟，呼啸着进入站台。
随后乘客们一窝蜂地往下挤去。
郝强发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工，提着蛇皮麻袋和铁稿，以男性居多。
怎么看都像上世纪，某落后的东方大国。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印度。
看着像“煤镇”啊。
郝强仰头。
灰色的天空下，数道高耸的烟囱夜以继日喷着黑烟。
“闻着也像。”
他呼了一口空气，被这呛人的味道呛得直咳嗽。
“小兄弟！”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叫我的？
郝强疑惑都会回头，是两个正在吃面的男人，一副打工人的打扮。
他们放下吃到一半的大碗宽面，朝他走来。
这令郝强警惕地站原地。
“来找工作吗？”
能来到这10086线的偏远煤炭小镇，除了找工作当矿工，难不成还能来旅游的不成。
但这对郝强而言不是。
不过他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只是不含糊地回了一句“唔”。
“刚好！”
听到这，其中一人笑了起来，换着伙伴介绍：
“他是老清，我叫老明！”
正是刚刚杀完人不久的两人。
他们来到这偏僻的北方煤矿附近，准备物色下一个猎物。
“现在咱哥俩还缺个人呢，要不跟咱哥俩去下井呗，一个月能有大一万块钱呢！”
“哇——这么好。”
郝强皮笑肉不笑，他倒要看看两人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上勾了！”
果然这种学生的模样的、和蔼可亲的就是好骗。
稍微给他画一下大饼，就被迷得晕头转向。
老明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以为自己得逞了。
心中盘算着：等他入伙后，接下来就是流水线一般的造假证、入矿井、杀人骗赔。
“哎呀，虽然我们也想带你一个。”
“可是这很难办呀。”
这时老明一副为难的模样：
“不是我们亲人的话，老板可能不会让你进去呢。”
“那这样吧！”
一旁的老清恍然大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说：
“你想入伙的话，只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那就是……”
“装作你们的亲弟弟是吧？”
老明：“啊对对对！这个办法不错……”
忽然两人愣住了，因为说出这个办法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以为的“猎物”。
真当我没看过宝强的电影咩？
郝强心中冷笑，看着两人小丑般地表演双簧。
知道两人不是什么好货，心里一肚子坏水。
“抱歉啊，我爹他们叫我先过来见识一下生活的苦。”
“然后再等他们过来再做打算。”
郝强撒了个谎，他这样留心眼，就能让其他人就以为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就不敢轻易的害自己。
说罢他一把推开两人，朝面摊走去。
冲老板喊道：
“老板！来碗铁牛牛肉面！”
另一边。
“明大哥，难不成这小子猜到我们的事？”
老清看着郝强吃面，沉下声音说。
老明摇头：
“看样子不像。”
两人回忆着刚才郝强的表情，那天真无邪的稚嫩模样，不可能是装的。
两人只得摇头，准备物色下一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