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三个人篇：无路可走（2）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家里越来越穷。
我们依旧付不起犹如天价的赋税，地里也根本长不出庄稼。
家里能卖的已经卖了，我们活不下去。
……
“事到如今了……你还要想怎么样？”
“我们连自己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养孩子？”
我听着房间里父亲与母亲的谈话，只是闭着眼，沉默着。
他们说的话声音很小，但我能听得见，屋子的隔音并不好，他们即便说的是悄悄话，我依旧可以听到。
“那也不能把三儿卖了吧……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们两个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养孩子？能不吃了他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们把他卖了，卖到一个好人家里，又能拿钱活命，他也能活下去。”
“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也没办法…”
“香儿，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能有孩子，就还有未来…可我们两个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别的啊？你再想清楚吧……”
我趴在墙边，聆听到了父亲最后一句话，不知不觉中已经流下来了眼泪。
怎么又流泪了…？明明喝水已经很少了。
“……”
“行吧……唉，只能对不起三儿了。过两天就带着他去吧。”母亲叹了一声气，接着同意了父亲的说法。
“欸，好嘞，好嘞……这就对了……”父亲欣喜的声音不像是假的，他们的确要把我卖了。
“……”能为这个家付出最后一丝力量…也算是没了遗憾了吧。
毕竟我生来也就是个累赘，若是碰上了个坏点的人，死就死了，那就正好下去见文儿。
若是还能活着，我需要【复仇】，也需要代替她，继续走下去。
她还没见过京城，没见过其他的城市，也没见过大河，刀枪……总得把这些她以前提过的，而我还记得的东西都看一遍，再赴死吧。
我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
“说起来…呵呵…爹，娘…我真是傻啊也是个懦夫…”的确，他那时根本不去想什么逃跑，而是甘愿的准备就这样了，死就死了，活就活着，无所谓的态度。
“简直傻到不能再傻了，爹，娘。”
我走在杂乱的小道上，望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道路，为什么模糊了呢？不是因为有大雾，也不是因为我累了。
是因为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
…………
“喂，小三儿？”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去。
“还不回家呢？怎么啦这是。”她跟着我一起爬到了屋顶上来，两只小腿在屋檐边乱动着，长发披散在砖瓦上，顺着痕迹而铺下。
“看星星，心情不好。”我望着天空闪烁的星星，不禁想到了，若是人死后可以变成星星，那一定很浪漫吧？
嗯…月亮也挺好，就是有点孤独。
月亮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也有人？若是有人的话，那他们过得怎么样呢？肯定不需要交沉重的赋税吧？
“嘿嘿，原来你喜欢看星星啊，我就不一样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去山里拿着石头乱扔，砸到一棵树就是一棵咯”
“女孩子就温柔点嘛，你这样一点也不温柔。”
“嘿！怎么了！你管我呢，你又不娶我。”
“啊啊……”我望着自己的身边，想着，便脸有些红了，但随即垂下头去。
“小三儿，我觉得呀，你以后要是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就根本不用犹豫喽。”
“在这世道里，能有选择，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哪还有心思去希望所有的选择都是一项好的呢？”
“路从来没有全都是平地的，总会有崎岖不平，而这种崎岖不平，就需要自己来填上，或者呀，一头栽进里面。”
“再也爬不出来。”我默念着她当初所说的话，一边看向身前的【路】，将懦弱的泪水抹去，前方之路已不再模糊。
“谢谢啦，文儿…真是的，没想到你死了之后，还能够在现在帮到我…哈，不过身为一个男子汉，一直都需要一个女孩子来帮的话，未免也太过懦夫了吧…嗯，虽然我的确挺懦弱的就是了。”
我自嘲一笑，继续向前走，不再回头，因为，身后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路。
而且，她，他们，也不会希望我回头的。
直面自己的过去，同时迈开步子前往新的未来吧。
………
“是啊，你说得对，都已经有选择了，哪还有希望去觉得所有选择一定能抵达一个好的结局嘞，嘿。”
“那你呢～？三儿？你的选择。”
“我？我还有啥选择啊，别乱猜啊，文儿。”
“嗯…我是说，你今天的选择。”
“……”我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光芒已经不属于其中。
“是啊，可惜……我的选择，无非，是要现在就去死，还是以后去死的结果。”
“就和你所说的一样，我依旧有选择，但并不是两种好的选择。”
我的身边不再有声音出现，我默默抬头看着星空。
随着视角的拉远，我再次回头看向旁边的身影。
只有空荡荡的屋檐，和一缕月光洒下，仿佛那道月光，就是忆中的人儿，星光璀璨，清风柔和，可惜，既然她是回忆中的人，终究只存在于回忆与幻想中。
是啊，文儿早已经死了，她根本看不见我即将要迎接到什么，但……她的话，对我来说，依旧有用。
她的影子还停留在屋檐边上，似乎还有着她晃动双腿的模样。
“真是懦弱啊……连最后分别时，我都不敢上去拥抱她。”
我轻声念叨着，最后的目光，还是投向了月亮。
众星拱月的月亮，是否也会孤独呢？虽然有无数的星星围绕着它，可它也根本找不到一个与它一样的同类，去聊天，去谈心。
这么说来，我其实还挺幸运的，你说对吧，月亮？
……
我被曾经的我幼稚的想法逗笑了，月亮怎么可能会回答我呢？而且我也没问出来啊，月亮又不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唉……还挺想念良爷和穗姐的，起码那时候不用担心吃喝以及活着了，结果现在脱离了他们，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嗯……不过，我还不能死，我要完成未尽的【复仇】，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