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林肆自述

    我叫……我应该叫什么呢？

    我是许易。这是我人生最开始，最懵懂之时的名字。

    从我有意识起我就生活在一个不大的小山村里，我的母亲温婉大方，做的一手好糕点，父亲虽说也只是个普通村民但年少时读过些圣贤书，在村子里帮忙算些账，村里读过书的人不多，因此父亲也很受村里人爱重。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父母所亲生的，当时我年纪小大人们以为我不记事说话向来是没什么遮掩的，所以从他们那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我从未表现出来。

    只是他们从未说过这事，对我和她们的亲生孩子并没有两样，所以渐渐的我也把这些事忘在了脑后。

    我的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阿姐，兄长和父亲赚钱养家，阿姐帮着母亲打理家用，他们都很是疼爱我，甚至于是有些溺爱。我又爱玩，在村子里那些年活生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反面例子。

    但阿娘和阿姐只说我还小，心又不坏活泼些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兄长和父亲虽说无奈但也是默许了这一切，他们想着总归是能养的起我的。

    我十八岁那年，兄长和阿姐都已经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但对我的爱却没有减少，只是由两个人对我好变成了四个人。

    但在我们都没想到的时候，灾难却就那么无声的降临在了我们的头上，降临在了这个与世无争的村落中。

    那日我跟着三两好友去离村不远的山里寻些药材想着拿去镇子里卖，山里的药材向来珍贵只是难以寻找，出发前父亲还嘱咐我要注意安全，阿娘说着回来时给我做我最喜欢的米糕，阿姐摸着已有了几月身孕的小腹调笑着说我也长大了。

    可等我们兴高采烈的回到村子里时，却满目都是那浓稠而又艳丽的红。我的大脑瞬间没了思考的能力，发了疯的跑回家中却只见到早已经没了生气的他们。

    甚至阿姐的肚子还被剖开，几个月大刚有了些人形的像是肉团一样的孩子被拦腰斩断垃圾一样扔在阿姐的身侧。后院里，嫂嫂的身下是刚刚两岁的小侄子，看伤痕，她们是被利器一下贯穿而死。

    我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家门，从村头走到村尾却只看到满目的死气。

    无尽的绝望包围了当时的我，以至于那个邪修出现的时候我连反抗都没有只是愣愣的盯着他。

    只是我没能和他们一起走了。

    在那关键时刻，几个仙人从天而降救下了我。明明在我眼中跟高山一样无法跨越距离的邪修在他们那只是随意的一剑。

    在那之前，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是修真者。

    他们将我带回了他们的宗门，那是个叫做天门宗的地方，又给我找了个师父，那是个面冷心善的女修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将我照顾的很细致，但却始终不愿意亲近我。

    那时我叫许无悔。

    这是救我的其中一个修士为我取的名字，他说希望我走上这条路就不要有悔恨，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是条什么样的路，只知道这样我能为村子里的人报仇。

    那段时间我也像是个傀儡一般失了感情，只知道修炼和杀人，杀的是跟害了村子的那人一样的邪修。

    开始时天门宗的也只当我过于嫉恶如仇了些并不把我的行为当一回事，直到后来一次围剿，我孤身入了邪修的老巢之中，杀的天地都被染上了那肮脏的暗红色。

    他们怕了，他们怕纵容下去我的剑有一天会从邪修身上转移砍向他们。

    于是那次我被罚的很惨，我那向来疏远我的师父弯了脊梁以她的名声做担保才将当时只剩了几口气的我救出。

    那次我明白了我要是想继续苟活下去就必须将我的嗜杀冷漠本性所掩盖住，于是我学着宗门里一位人缘很好的师兄的样子开始笑的温和，又学着他们的样子从各方面塑造自己。

    渐渐的我成了人人仰慕的温和君子，又因实在是救了太多人获了仙尊的尊称。

    在得知宗门要我以魂飞魄散的代价献祭天道保全万民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是没什么波动的，毕竟我的心早在村子被灭的那刻就随他们一同去了。

    只是他们临到裂缝前了才想要以逼迫的告诉我这一切让我难得的起了逆反的心思。

    可我的师父真的很傻。

    她跟着我一同跳入了裂缝之中，还将她与天门宗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亏欠全部说与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我的生母，疏离我也只是想让我还有机会能够离开。而我的村子遭受那无妄之灾也只是因为当时救了我的掌门本想给我些踏上修仙路的威胁却算错了邪修的狠毒。

    我听说献祭给天道的人会永远失了轮回的机会，但若是有命定之人自愿献祭就可只这一人无法轮回，于是我还是心甘情愿的将全部献给了天道只为了换她能够轮回。

    幸运的是我没死，但不幸的是我失了修为，道心还受了损害。

    我很快就被宗门找回，可废人一个，从人人尊敬的仙尊到狗都能唾弃的废物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人情冷暖我虽是已经看惯可还是免不了伤心。

    毕竟我也曾以命换了这些人活下来。

    而我的师弟林清欢更是我这场落魄中最狠心的刽子手。

    他妄图占有我，这并不是喜欢，而是将月光拉落泥潭的变态欲望。

    曾经的我撞见过他与几个极像我之人的苟且之事对他敬而远之，但失了修为的我却是千防万防也总有疏漏。

    但命运眷顾我，我以濒死为代价逃了出来，但命运又是无情的，他给予我的助力是素有凶名的毁灭之气。

    毁灭之气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一旦沾染就是一条不归路，但我还是接受了它对我的亲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昔日的英雄一夕之间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诛之的邪魔。

    好在我曾经的几个朋友还信我，算是让我对这世界还有了几分牵挂，可他们无法扭转世人的眼光，也无法改变门派对他们的枷锁。

    我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他们说只要我收手可护我周全，却是没有看到他们身后那千千万万恨不得生食我血肉的如狼目光，他们还是过于单纯了。

    又是很多年过去，也不知怎么发展的，我与整个修真界都成了敌人，他们忌惮我却怎么也杀不了自甘堕落成了毁灭之气宿主的我。

    但我累了。

    我选了喜欢的日子，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衣裳，于数万修士面前为我的人生做了一场华丽的谢幕。

    我想这次我总该是随着他们的步伐死去了吧。

    可天道却仍是看不惯，裂缝之中我只听到了句叹息。

    再睁眼时我便看到了另一个我，一个还处于昏迷但仍对世界抱有最后一丝期望的我。

    我叫……林肆。

    “你好，我叫林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