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落水3
我顿住脚步，有一丝迟疑。
“奴婢不懂，贺大人是什么意思”
蓝翠的声音从书房的门缝中传来。
素来遵守宫规的蓝翠，怎么可能在这天不亮跑这一趟，难不成，她昨夜一直在府中？那为何贺安又如此质问她？
我悄声靠近书房，随即听到贺安阴阳怪气的声音。
“蓝翠姑娘就别在下官面前虚词诡说了，若姑娘真是这般无能失职之人，又岂能在太子殿下身前侍奉呢”
“此次确是奴婢疏忽大意，致夫人落单溺水，殿下说了，奴婢任由大人处置”
贺安忽地冷哼一声，声音里没了往日的笑意，听着竟有些冰凉刺骨。
“本官要你命做什么，倒是殿下，怎得这么巧出现在那里，又上演一场英雄救美呢”
书房内倏地发出一声闷响，是膝盖与地面剧烈相撞发出的声音，蓝翠的语调依旧恭敬谦卑，但我却能从中分辨出她凌乱了一瞬的呼吸。
“贺大人，奴婢犯下的过错一律由奴婢自己承担，事关太子殿下和夫人的清誉，请勿妄言”
我不由得拧眉，贺安素来聪慧，当然能猜测到昨日的事巧合得不正常，蓝翠疏忽让我落单的借口也有几分牵强。
可太子殿下又是为什么要蓝翠来请罪，这不是把她置于险境吗，又或者说，是让我来收拾这番烂摊子。
不能任由贺安胡乱猜测了，想到此，我嘭地一声打开门，看向脸上带着冷意的贺安。
“夫君今日有客？”
贺安惊愕抬头，望着我，几不可察地眨眼，隐去眸中的寒意，拾起笑容，缓步向我走来。
“晨间寒凉，你怎么站在风口，还穿地这么单薄，若是又发热了，可不是一碗药能治好的”
他嗓音低沉悦耳，哪怕是带有责备意味的话也像是绵绵情话，屋内刚站起身的蓝翠诺听得心肝一抖，瞪大了双眼，俨然是被这两面派的面孔惊住了。
“我哪有这般娇弱”
我的唇角亦弯着温柔的笑，待他走到身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倒是你昨日未曾休息，又起早贪黑的为我查清原委，倒可是会累着你了”
贺安瞧见我眼底蕴藏的愠意，一时语塞。蓝翠在跟前，他自然是不好撇下脸与我辩解，于是僵着脸，倏地转身，与我擦肩而过，似要直接离开。
如此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我一时气闷，忽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领。贺安被拉得一个踉跄，捂着喉咙咳了几下，眼中闪烁着盈盈水光。
我冷声问道。
“为何不直接问我，莫非你当真也认为我是那水性杨花之人”
说罢，我便抬起步子，想要抢在他前面离开，苍白的脸色上写满了倔强。
见我似是真的生气了，贺安急急上前拦住，替自己辩白道。
“是蓝翠姑娘自己不愿走的，我不是瞒着你，也从不曾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在朝堂上傲气十足的贺大人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一旁的蓝翠看得啧啧称奇，兴致盎然。
我本想着离开，结果被他那些话倏地挑起了一丝心火。我抬起下巴，冷冷地与他对视，讥讽道。
“是我落水时不要脸地抱着太子，还是我与太子私会导致落水，京城中人人都在编排昨日太子救我一事，你作为我的夫君，如今轻轻一言，便将我与太子绑在一处，何曾替我的名声着想过？”
“贺安，我闻竹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生气了拿些吃的就哄的团团转，若你当真是这般看我，那我们还是早些离了吧，也不必两看两相厌！”
说罢，我看向已经愣神的蓝翠，轻声说道。
“昨日之事，与蓝翠姑娘无关，姑娘不必自责，早些回宫去罢”
贺安拉住我的手，忽地一扯将我拥入怀中，他颤声道。
“别说气话了，上次你如此说完便回了娘家，我整整两月未曾见到你”
我冷哼了一声，红着眼，故意刺道。
“想来我如今家道中落，无处可去了，你便可着劲欺负我”
我定定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抬着脸忽然问道。
“如若昨日，我与金娇同时落水，只能救下一个，你会选谁？”
贺安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如此刁钻的问题，一时愣在那里，那只手也茫然地定格在我手腕处。
“为何只能救一人？就算我一人能力不及，也还有……”
我笑着打断他。
“太子殿下会救我，昨日，你也看见了，我是尚书之妻，何人敢冒着大不韪与我贴身相触”
我伸手拉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
“昨日的事，就此为止，我不欲追究，也很感激夫君昨日不辞辛劳地照顾”
话止于此，已经不必要多说什么。
我决然地拂袖，与他错身而过。
蓝翠却仍站在原地，如今我一转身，她便心有灵犀地上前一步，挡住贺安的去路。
“大人留步，奴婢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贺安似是深受打击，对蓝翠的问话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张管事满头是汗地奔了过来，见到贺安，立马刹住了脚步。
“大人，太子殿下遣人将娇夫人送回来了…娇夫人似是受了些惊吓…面色不大好……”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蹲着缓了缓，这才喘上来一口气继续说。
“太子殿下还让人带话，说是让娇夫人日后多跟嬷嬷学规矩，最好是学着佛礼修身养性，日后也别再带进宫中，陛下不喜见官员家事闹到跟前”
我身形一顿，心里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承煜真是一如既往的会阴阳怪气。
刚才问贺安的问题，只是想着日后也不会相见了，和他们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关系，省得再和那娇夫人有什么纠缠，再闹出些奇怪的矛盾。到那个时候，不论我对贺安有多少情谊，都会消磨殆尽。
我不想让自己收集的美好记忆中添上一笔污渍，贺安必然是不舍得惩罚金娇的，既然我已决定将金娇留在这，就不该再参与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我真没想到，这嘴开了光似的，刚问完他，金娇就回来了，那他到底会怎么选呢。
贺安无声叹息一声，对张管家说道。
“先请个医师来吧”
“是”
张管家毫不留念的拔腿又跑了起来，似是身后有鬼追他似的。
我心中思绪万千，却依旧往房间去，隐约听见蓝翠说了一句。
“大人享齐人之福不知羡煞多少人，但如今日这般宠妾灭妻，任由小妾谋害正妻，实在是…夫人未出阁前好歹也是才貌双绝的名门贵女，如今却如此消瘦病容，让人看了实在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