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问心
陈再渔抹了把额头上被疼痛刺激出的汗水，又看了眼台阶。
“再试几次，这才走了三分之一，我也知道咱们熬不到头。但来都来了，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
“行！我陪你，走！”
一脚踏出，天旋地转。
视野一变，这次不是漆黑一片的意识海，而是昏黄舒适的房间里。
身上被褥散发着晒过太阳的舒服味道，抬头环视四周，只觉熟悉无比。
某一瞬间，陈再渔突然想起，这里居然是卧鲤县老家的二层平房，这环境分明是他住了许多年的小卧室！
“再渔，再渔，吃饭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再渔愣了一下，下一瞬间泪如雨下。
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踩在地上才发现自己居然变矮了。
或者说回到了小时候……
是梦吗？
九岁之前还会做梦，梦里好像也有过这场景，只不过记忆早已模糊。
而现在这一切太逼真了。
打开卧室红漆木门，看到客厅里陈设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桌子，桌上摆放着几盘碟子，鸡鱼肉蛋样样都有。
奶奶正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顺便摸了摸小童儿的头，
“再渔醒咯，玩了一中午，一觉睡到晚上，你今晚又要折腾喽，嗳，咋流眼泪了？哪里不舒服？”
这是年轻了一些的奶奶。
见大孙子不回话，奶奶立刻大声喊道：“大羔，二羔，大闺女，你们快来看看，鱼儿好像不舒服。”
“咋了？”
“咋了？来了”
厨房里立刻走出一个面容紧张，穿着围裙的温婉女人。
女人不是那种肤白貌美的柔弱模样，反而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英气，皮肤小麦色，肩膀宽宽的。
女人走到身前一把抱起陈再渔，抚摸着自己家孩子的后脑勺。
“乖乖，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二叔是医务兵哦，马上就好了。”
这时客厅正门又走进来两个男人，容貌有些相象，蓄着胡须的男人走过来问道：“我们的大将军咋啦，来，给爸爸看看……”
陈再渔又转手到了男人的怀里，男人的腰往后倾，头也轻轻后仰，笑着一张脸，一只手拖着儿子屁股，一只手捏了捏脸蛋。
另一个男人也走上来，伸手抓住陈再渔的手腕，三秒后开口说道：
“没啥事，健康的很，可能刚睡醒情绪不稳，小孩子都这样。娘，我们吃饭吧，哥，嫂子，你们坐这边。我们伍长知道这次返乡探亲，给了我一瓶绿蚁，正好咱们喝了。”
记起来了，陈再渔都记起来了。
这是他六岁那年生日，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都请了探亲假回来陪他。
那天，自己玩了一中午的骑大马当将军，之后睡了一下午，醒来时正好是吃晚饭。
如果没有记错，一会妈妈还会拿出来一个自制的蛋糕。
“再渔，妈妈给你还做了其他好吃的哦，这是妈妈从战友那里学来的，乖，坐好等妈妈哦……”
说完话，周韵便进厨房继续忙活。
陈再渔的眼泪已经收住，不说话的坐在椅子上，东看看西看看，一会看看爸爸，一会看看叔叔，不敢有稍微异样，害怕自己有什么反应会影响这环境里一丝一毫的美好……
一家人围在桌前给陈再渔唱了生日歌，陈再渔在吃模样不是很好看的蛋糕，桌上其他几人则在商量前线局势。
之前陈再渔还小，对这一个片段的聊天内容一直模模糊糊，但此时听来又觉得熟悉无比。
他们嘴里说的话语都是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他们的经历都是某位成名将军战绩里面的甲乙丙丁。
再回首，恍然如梦。
吃过饭，几人坐在沙发看新闻联播，六岁的陈再渔被周韵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老公，再渔睡醒之后就有点闷，是不是不开心？”
“呦？好儿子中午那么开心，现在转性了，爸爸妈妈还有叔叔回来不开心吗？”
“开心，可开心了，爸，你们能你别走了吗？我不想你们走。我们在家里种地也能过得好好的，战争胜利还是失败，有你们还是没你们都没什么影响。”
本来还在逗趣的父母面色顿时严肃，在看电视的奶奶和二叔也齐齐看向眼睛泛红的男童。
安静了足有数十秒。
“哈哈，哈哈”
陈沐率先笑出声，紧接着是二叔，最后才是奶奶。
“嘿嘿，再渔懂事了啊，大羔，你这么问你爸爸是啥时候来着？”
“妈，我那会都十五六了吧，具体的我也忘了。”说完话便慈爱的看向陈再渔，摸了摸儿子的头，继续说道：
“好儿子，爸知道你懂事了。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老爸也舍不得离开你，所以只能用爸爸的爸爸，也就是你爷爷给爸爸说过的话再给你讲一遍，他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个人就算拥有一切，也不代表他值得拥有这一切。但若是为有人类的事业付出，拥有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母亲周韵笑着锤了一下自家老公，“什么弯弯绕绕的，他又听不懂。”
“不用听懂，现在告诉他，他模模糊糊记得了，长大了自然就会懂。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给他指路的？”
陈再渔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这里是梦境，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就算现在说出来，让他们一年后不要参加潮阳道保卫战，估计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只会鸡飞狗跳，不得享受此刻朝思暮想的安宁。
“哥，你说再渔会觉醒能力吗？爸他的能力是御雷，你的是敏捷强化，我的是治疗。咱们家的能力不像人家说的家族传承脉络清晰啊。”
周韵接话道：“哎，不瞒你们说，我真的希望再渔不要像你们一样成为超能者，也不要像我一样是体能者，我就希望他平平淡淡，读书成才，长大做个小村官或者做点小生意。呵呵，女人真善变啊，刚生下他那会，我记得清楚，那时还想让他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再渔，以后做个普通人好不好呀，妈妈以后老了，就给妈妈喂饭，嘿嘿。”
陈再渔伸手拿过桌上一只香蕉，三两下剥掉香蕉皮，抬手送到周韵面前。
“妈妈，吃。”
周韵眼眶微红，看了看其他亲人，点点头，笑着接过香蕉，边吃边说道：“再渔真乖，今天虽然是乖乖的生日，但妈妈的心愿也实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