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三四）

    向前春节没有回家，多少让笑嫣过年有些遗憾。在贴春联的时候，在擦玻璃的时候，她颤颤巍巍站在梯子上，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向前，想起父亲腿不好，自己好几次要爬上梯子贴春联，都被父亲拒绝，“姑娘家家的，爬啥梯子，还是让老爸来吧！”说完拖着两条带伤的腿一级一级坚强地往上爬。唉！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现在爸爸不在家，妈妈又年纪大了，只能自己冲锋陷阵了。虽然自己以前也从没爬过这么高，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以最大的勇气，以最大无畏的精神去完成。

    笑嫣和母亲忙碌了数天，终于盼到除夕了。像往年一样，欣然炒了几个最拿手的好菜，菜的品质甚至超过以往的每一年。可是母女俩坐在桌子旁边仍然高兴不起来，尽管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拿出最大的热情，最兴奋的姿态。可是，可是要让冷锅里冒热气，谈何容易。她们俩都不说话，但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两分钟僵持之后，欣然开始说话了：“笑笑，你尝一下这个藕盒，妈妈特意为你做的。”

    笑笑夹起一个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附和道：“嗯，真的很好，太好吃了。”

    女儿刚吃下一个藕盒，欣然又挟起一块鱼放在女儿的碗里：“你再吃一口鱼，这是妈妈用了一上午才把鱼刺剔除干净的。”

    “妈妈，我自己来，你也吃，我们一块吃。”笑嫣也夹一块鱼放在欣然碗里。

    百姓常讲，人间烟火气，最扶凡人心。烟火气即人气，通俗说就是人们生活的气息。它包括孩子的吵闹声，做饭时锅碗瓢盆的演奏声，大人们含饴弄孙的欢乐声……它就像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街头巷尾，将每一个家庭都染上温暖的颜色。相反，如果你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即使你面对再多的山珍海味，怕也会食之无味。

    “妈！我怎么感觉人越长大，过年越没意思？”笑嫣边吃边问道。

    “这不很正常吗？小的时候啥都不想，整天饿了就吃，吃了就玩，哪里知道什么忧愁啊烦恼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词，少年不识愁滋味。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心事越来越多，责任越来越大，欲望也越来越大，当然烦恼也就越来越多。”

    “唉！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你们也不会变老，永远年轻。永远能背着我玩。”

    “赶紧吃饭吧，别说傻话了，年纪轻轻的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笑嫣抖一抖肩膀似乎要抖掉所有的不愉快，然后深吸一口气说：“妈妈，你也赶紧吃，吃完了我们一起看春晚。”

    八点钟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基本上还是些老面孔，创新的地方也不多，幸亏还有冯巩和赵本山的小品，让笑嫣得到片刻的欢乐，否则的话真要抑郁了。不过再怎么不喜看，笑嫣也得乖乖坐下来看，她知道晚会的内容并不重要，此时此刻要的是一仪式，一种氛围，一种对母亲的陪伴。

    在农村，春节的内容除了吃之外，就是侃了，尤其是女孩子，基本上都不会喝酒，坐在一起就是一个聊，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围坐在茶几旁，聊生活，聊工作，聊爱情，聊男人。

    大年初一，有几个朋来找笑嫣，半年多没见，朋友们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他们中有的在外地打工，有的跟着父母种地，还有的待在家里等着找对象。而笑嫣是村里同龄女孩儿中唯一的大学生。

    大家仍然像以前读书时一样谈笑风生，只是所谈话题再不似读书时那般单纯。打工的谈挣钱，种地的谈菜价，搞对象的谈男人……此刻，笑嫣只能当个听众，捎带着为朋友续续茶水。她们的话笑嫣不爱听，笑嫣讲的校园逸趣她们也不感兴趣，只能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大家争先发言。

    时光如贼，不只偷去我们的容颜，更改变着我们的思想。笑嫣看着他们开心他说笑，突然觉得再回不到从前了，她们似乎正在和自己渐行渐远。友情如梦，再也唤不回先前的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