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三〇）

    元旦刚过两三天，这天向前像往常一样在岗亭值班，突然听到队长在对讲机里喊到：“全体成员都听好了，今年春节谁回家，给我报一下名字。我再重复一下，今年春节谁回家……”

    向前听了队长的通知后，第一个就报名说不回家，这是向前岀门时就决定了的。当时，他刚跟欣然离婚，怀着愤懑落寞的心情离开哪个家，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故乡。并在内心发誓再不回来，回到那个给他带来无限欢乐，又让他悲痛欲绝的家。虽然这只是当时的一时气话，可现在想想，自己还真不能回去，至少过年不能回去。且不说三个人都回去了怎么居住，他还得在女儿面前装做和欣然很恩爱，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演员，时间长了肯定要演砸，就算是为了女儿，自己春节也不能回去。

    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向前正在值班，突然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拉着一个行李箱闯了进来。向前上前问他来办啥事，他解释说他是公司新招来的保安，来这里上班的，老板让他找队长给安排一下。

    向前心里一阵纳闷，自己没有听说过今天有谁回家，怎么突然又招来一个保安，难道是春节期间要加强安保工作。于是向前用对讲机向队长报告了此事，两分钟后队长从办公楼走出来，把他带到地下室安排去了。

    十分钟后，老胡提着一个行李袋子没精打采地向大门口走来。向前问：“胡哥，你现在是回老家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今天回家？”

    “本来我也没想今天回家，昨天队长让春节回家的报名，我就报了，本来想着腊月二十五左右回去。可今天上午我下夜班刚睡着，队长突然就把我叫起来，让我立即离开。我现在眼睛还迷糊着呢，你看。”老胡说着把头往前凑了一下。向前立马看到一张睡眼惺忪布满疲惫的脸。

    老胡叹口气又说：“唉！这帮老板真他妈的黑心，没人的时候追着让你来，有了人啦，赶着让你走。你说现在离春节还有40多天，我回去干嘛去？”

    向前说：“你没问一下老板，其他项目还缺人不，实在不行到其他地方干一个多月也行啊！”

    “问了，不缺人。”然后拿起行李袋子说，“走了兄弟，明年再遇。”

    向前看着老胡烟花般寂寞的背影，内心一阵难过，仿佛看到自己离开故乡时的萧索。

    后来向前才知道，保安公司为了春节期间不至于人员短缺，都是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招人。如果谁想干到腊月底再回家，根本不可能，要回家可以，现在就回，那怕你签了合同是到腊月底，也必须即刻离职，给岀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你腊月底回家了，大过年的让我们去哪里招人去。此时如果你不服气，拿了合同去打官司，才知道那份所谓的合同根本就不受法律保护，也就是说保安公司煞有介事有模有样和你签的合同，不过就是聋子耳朵——做个样子而已。相反，如果你没到合同就要因为某种原因离职，公司便会盛气凌人有理有据地指着合同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得按合同办事，你既然违反了合同，我们将按照合同合规合理地扣除你一千元违约金。”就这样莫名地被扣去半个月工资。这时候如果遇见一个爱较真儿的人，非要到法院去状告保安公司，保安公司也不怕。他们深知法院的程序，此时法院会告诉你：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你去找来证据，我们才能帮你打官司。事情闹到这一步，你说你该不该去找证据，怎么找，你在北京无亲无故，吃住怎么解决。如果在法院附近找一家旅店，每天至少要一百多，再加上一日三餐，一天一百五都怕开支不岀来，如果你在全北京最便宜的马驹桥找一家旅馆，即使你每天不怕跑来跑去，但是在法院保安公司派岀所三点之间跑了四五天，你发现你想要的证据仍然遥遥无期，而你兜里的钞票已花去近千元。此时你还有勇气再跑下去吗？当你每天满脸堆笑像乞丐一样去乞求那些当权者，当你看到保安公司的老板端着茶叶水笑哈哈地作壁上观时，你还有信心再跑下去吗？此时，即使再较真儿的人怕是也要打退堂鼓了，当然你肯定会暴躁会愤怒，除了一千元工资没要到手，又搭进去七八百。可是暴躁有啥用，愤怒又有啥用，谁让你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呢！如果你憋了一肚子气非要发泄，你就拿石头砸天去吧，顺带再骂一句：我x你妈，一群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