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别扭
大家都笑起来。以小伍为首的唐壮那些小弟们一溜烟把二花围起来，又笑又闹对他上下其手地嚷嚷着：“二花听说你最喜欢‘鸡’了？来来，哥哥们帮你看看，你自己的小jiji长大没有……”
手间的细软腰肢一下滑脱开去。
再望下去，真怕身上会着出火来。
这个人曾经开着漂亮跑车到麻将馆来过，带走了许瞳；后来听小伍说他叫顾辰时，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吃惊的——这名字在a市着实响当当，恐怕没有谁会不曾听过。
饱经半世风霜的男人，仿佛知道一切事情，不等许瞳解释，已经对她摆手微笑，“不要紧！今天什么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快快乐乐站在这里让大家为你庆祝生日！”他边说边从身边拿起一只小方盒，“曈曈，这只新款手机是唐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有种预感，你就要成为金融街的小白领了，该用点好东西！曈曈，唐叔祝你生日快乐！”他把手机递给许瞳，“好了，礼物送出去了，唐叔就此功成身退，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年轻人狂欢吧！我去街尾老孙那里下下棋聊聊天，今晚就不回来了，明早直接去店里。你们大家好好玩，别怕搞乱院子，开心尽兴才最要紧！”
一院子人七扭八歪的散布着，墙角处被吐得一片狼藉，借着微风，气味简直不堪入鼻。
这一夜，这些人，这里的每个场景，一切令他觉得酣畅淋漓。
她松开他，倚回栏杆。
她用足十二分功夫，对顾辰嫣然一笑。那笑容实在妖娆妩媚。对方的瞳孔在她绽放笑颜的一霎，急遽回缩起来。
她看到他听完自己这番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梢。
她一副全无心机的单纯模样看着他，视线如同长出小手，扑到他胸口一下下轻轻磨蹭，撩得他几乎有些心痒难搔。
许瞳怒目瞪他，“滚蛋！”
许瞳若无其事地对杨阳笑了笑，把顾辰拉到身边，指着他说：“我刚才不小心遇到他，他说晚上还没吃饭，我今晚心情不错，就告诉他咱们这吃大盘子，问他要不要来，他说好，我就带他过来了。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吃惊的。那什么，大家随意啊随意，今晚百无禁忌！既可以直接无视他，也可以把他简单看做蹭饭的路人甲！”
或许是酒精上头的缘故，许瞳觉得浑身有些燥。转头看顾辰，他也正眯着眼瞧向自己，一对眸子像被水润过一样，亮得惊人，透射着炯炯的光。
几不可见的皱下眉，他轻笑回她：“恩，我知道！”
许瞳想也不想立刻拉起杨阳唐壮，“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喝酒！”
顾辰去看她时，那股莫名冲动又从身体里直直窜出。
她看着他，眨动眼睛，模样极其天真无辜，对他轻轻问：“我妈妈的墓地在你想要开发那块地上！”
门“砰”一声关上。
这时杨阳火车头一样从唐壮身后冲出来，不给许瞳任何说话机会，连珠炮一样开口问：“许瞳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你等得快饿死了！我一饿奇怪都饿得坏肚子了！啊不过想不到我刚上趟厕所的功夫就能把你给拉出来！早知道我早点去厕所多好呀！不是，我说难道你忘记今天大家要为你庆祝生日了吗？你这个破孩子，怎么越到关键时刻越不给力！真是的……”
为什么在屡屡被他伤害过以后，还会那么天真的心有期待，期待其实他并不知情。
想着对她说“不知道”以后，她会在眉眼之间隐藏得意地对他笑，展露一副如果他知道就不会答应开发那项目的样子，他心底忽然觉得十分别扭。
金钱最大的本事是给人们镌刻虚伪面具。这里的简单真挚令他感念和留恋。
在还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时，顾辰发现，他的手已经探去许瞳脸颊上。
顾辰无从知道的是，从这一刹那起，许瞳心底变得冷寒一片。
她让他先等在院子门口，自己走进去。许多人正没头苍蝇一样围在院子里团团转，焦急等待着主角现身。
只是单纯以商人角度去看，觉得这件事做起来，一本万利，那么何乐而不为。
顾辰低声笑。
许瞳眯着眼吞吐烟雾。
顾辰摇头，难得一张刁钻的嘴巴肯说出几句好听的话，“不！你的朋友们很淳朴，这一晚上，和他们待在一起，我很放松，也觉得开心！”
许多人看着顾辰时，都面露迟疑神色，不知究竟该不该无视他或者把他看做路人甲。
杨阳和唐壮都是一脸沉思模样。
气氛依然稍稍有些僵滞。这时二花冲出人群，飞扑到许瞳身边来，扯着她一只手臂摇来晃去，笑得两只眼睛都弯弯的，“瞳姐瞳姐，你今天好漂亮耶！真的好漂亮好漂亮耶！祝你生日快乐了啦！”
顾辰开车把许瞳带到一处大厦顶。
许瞳歪头似想了想，转去问顾辰：“我好像还没有尽兴，你呢？”
他满脸不以为然，对她戏谑地勾唇淡笑，“别说我没有爱上你，就算爱了，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做法。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半山那块地做墓地的确浪费，如果有风水更好的地方，你母亲搬去那里会更开心，那块地被开发后也会大大增值，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许瞳回头看了看，嗤一声：“咦？不是说等我叫你时你才进来的吗？也不怕你威风凛凛的样子吓到我无辜的弟兄们！”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像个高尚圣母，总以为恶魔或许也能心存善念。
顾辰吃一声轻笑，“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还尚有如此纯洁的时刻！”
二花瑟瑟缩到一边去，仿佛十分害怕她似的，对着手指嚅嚅地小声说着：“我没有空手哦！人家带了一只烤鸡来耶……”
他同她之间，除了征服和较量以外，哪会真的有义气和感情？
新仇旧恨加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她要令他付出代价！
杨阳呲牙，“绝对管够，别说你一个酒鬼，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你，一样包你喝不完！”
杨阳本来算是清醒的，但因为唐壮被灌得实在高了，为了给他挡酒，最后她居然一口气连干两杯下去，硬把自己给喝得个迷迷糊糊。
借着酒劲，杨阳扯着唐壮训斥警告他，以后不许花心，不许好色，不许偷看好看小姑娘；她逼唐壮做出回应，唐壮醉醺醺晃着头，嘴里嚷了句：“保证什么鬼东西啊！那都不靠谱！媳妇儿，这时候我们应该亲嘴儿！”说完立刻狠狠亲住杨阳，两个人一路从院子里又咬又啃跌跌撞撞冲进屋里去。
顾辰呵呵低笑，眉眼间充满奸猾神色，“瑶瑶，你不是以为，我爱上你了吧？所以为了你，不会去动那块地？”
顾辰靠在她身旁，燃一支烟吸起来。
她粗蛮霸道的语气同窈窕俏丽的身姿实在不算协调。
许瞳睨他一眼，“你是在笑话我们底层人民生活粗俗吗？”
唐兴邦拍拍她头顶，笑呵呵走出院子。在门口时身影突然停了停，随即呵呵一笑，仿佛在与谁打着招呼，便又继续向外走去。
酒过三巡，除了顾辰许瞳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醉倒。
这一瞬里，许瞳在心底变得冰寒一片。她暗暗做出一个决定。
他一边轻轻捏她脸颊，一边戏谑地笑，“你这是在记仇吗，瑶瑶？”
终于看到许瞳从大门进来时，所有人情绪一下变得高涨激昂，几乎就要振臂欢呼起来。
映着她水一样的目光，顾辰心里微微一动。
喉结滚动。喉咙里无声吞咽着唾沫。
“想去哪里？”他声音里竟似带着纵容。
顾辰挑起眉梢应她，“换个地方继续？”
顾辰似笑非笑瞥了瞥许瞳，抬眼对大家极有风度的微笑问好，“今晚寿星最大，她既然说百无禁忌，大家就百无禁忌好了；你们无视我或者把我看成路人甲就好，不用拘泥！”
顾辰在一旁暗暗有些忍俊不禁。
下一刻，双手不自觉去扶向她的细腰，稳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嘴里用力吸两下，烟火使劲红了又红，明灭之中，已经将她那支烟幽幽点燃。
想找出火顺便帮她点燃，却突然被她一把搂住脖子。
许瞳一耸肩膀。
走出两步，忽然停住回头，“喂！”她对顾辰叫，“路人甲，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拼酒啊！”
他低笑，“随便挖，当然不会。计划好再挖，也许可能。”
她连忙别开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暴躁很偏激？”她看着他问，“想不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她微笑，吁一口烟出来；薄薄烟色令她笑容变得迷离，“等你听完我的故事——”隔着将要散尽的袅袅薄烟，她望着他，专注而温柔，脸上带着恬然微笑，迷人得就似一只蛊惑人心的小妖精，对他幽幽地感叹着：“——或者你会变得和我一样暴躁偏激！”
她踮着脚凑过来，搂住他脖子，双眼晶亮地望着他，嘴里叼着烟，就上他夹在唇间的那抹烟火。
或许因为气氛实在热闹，月色也明亮温柔，导致这夜晚无端变得旖旎起来，让人那么轻易就松懈了心防理智。
许瞳把顾辰带到家里。
他看着她戏谑地说：“打架，玩牌，抽烟，你就快要五毒俱全了！”他望着她，声音低柔暧昧，“瑶瑶，你好毒啊！”
许瞳软软叫一声“唐叔”，心中满满地荡漾开温暖与感动，鼻梁正中有些酸酸的，眼底已有泪珠在渐渐凝聚。
顾辰对她挑一挑眉，“我怕你聊起天来就忘记还有人一直站在门口，这样我会一直吓到路过的人！”
嬉闹有些猥琐。许瞳偷偷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顾辰。
不动声色。
演得太过投入，几乎连自己也骗到；差一点就信以为真，自己是真的想在今夜与他泯去恩仇把酒言欢。
暗暗提醒自己一句“冷静，办正事要紧！”许瞳斜睨着顾辰，嫣然一笑，“谁说我和他有什么什么亲来着？我恨不得咬断他的手指头才好呢！”她转头看向杨阳，岔开话题，问她：“今晚准备多少酒？包管够喝吗？”
然而听到许瞳问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时，他却并不想说出实话。
许瞳忽然转头，“也给我一支！”
许瞳越过其他人，直直走到唐兴邦身边，满脸歉意，“对不起唐叔，没交代一声就跑出去，这么晚才回来，害大家等这么久！我……”
许瞳做出一副忍受不了他发嗲的不耐神色，手掌铺在他脸上，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说：“想让我快乐别光用嘴巴说，快，礼物呢？拿来拿来！”
傻子也猜得到接下来里边将会上演怎样一幕春光剧。
这群人，直爽又单纯，他们想说就说，想叫就叫，想吵就大声吵，喝酒直接用碗，忍不住就扶墙去吐，吐过还可以继续酣战，身上没有一丝虚伪，脸上不见一分矫饰，声腺里发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真诚。
她责怪自己愚蠢，不该对他再存任何幻想。
倚着顶楼天台栏杆，许瞳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无限陶醉的样子。
杨阳那一声“有妇之夫”，令许瞳有如被人当头棒喝。
他再眯眯眼。
烟雾散去，许瞳看清他脸上神情。
她看着他，笑一笑说：“是啊，其实我心里倒是懂这个道理的，你说的很对。单由别人来开发这块地，或许我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由他章康年的话，就绝对不行！他辜负我妈妈一生一世！他没有资格起意动迁我妈妈的墓地！哪怕迁移后的地方的确更好，也轮不到他假仁假义！况且说到底，他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对我妈妈薄情负心，让她郁郁而终，他这辈子都亏欠我妈妈的！他对我妈妈本来就有亏欠，我绝对不允许他再从妈妈这里谋取自己的利益！”
竟然自己走进院子里来，真是难得他走到哪里都可以这样如入自家的泰然自若。
一早时，顾辰并不知道许瞳母亲的墓地就在半山上。章康年同他讲想要一起开发游乐场项目时，他之所以点头应允入股共建计划，也并非想为未婚妻打造梦幻乐园。
她又在对他耍心机勾引他了！
差一点就忘记了今晚为什么叫他来。
吸烟，粲笑，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不动声色将手攥紧成拳，掌心似依然留有一丝怅然的空虚滋味。
许瞳一派天真的歪着头眨眼睛，“也对喔！你们那些公子哥之间换女朋友的戏码，比起来要更加猥琐龌龊得多呢！”
顾辰眯了眯眼。
“有天台的地方！去看星星！”
杨阳钉在一旁呆怔惊叫：“许瞳！你怎么可以和他有肌肤之亲！！！他是个有妇之夫哎！”
在这一瞬，她对他彻底怨恨起来。
许瞳顺势偏过头用嘴巴去咬他的手。
许瞳不由皱皱鼻子，“好难闻！这群猪头怎么搞的，喝下去又吐出来，真是浪费！”
许瞳调皮的仰起脸，对他粲然一笑，无比快乐地点头：“好呀！”
许瞳回他灿烂一笑，“我再怎么毒，也毒不过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毒！”她冷哼一声，“哼！连结发妻子的墓地都要掘，你说这样的男人心肠毒不毒？”对着他吐一口烟，隔着一片朦胧她忽然轻轻问他：“你以后会不会随便挖你妻子的墓？”
他的话听起来倒似有些埋怨的味道，仿佛在怨她将他冷落一旁。
“傻不傻！”唐壮走过来，一巴掌撩在许瞳后脑勺上，“都多大了，还玩热泪盈眶呢？丢不丢人！”
掏出烟盒敲出一只来递给她。
一连串动作进行下来，都自然无比；从旁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许瞳一抬脚踢过去，“等下开饭的时候，那只鸡除了鸡屁股最后都会进到你肚子里头去！谁不知道你最爱鸡！你也敢说是为我带的！”
顾辰刚好也抬眼望她。见她正偷觑自己，不禁挑挑眉，一副询问样子。
时机正好，要的便是他这样一副表现。因为她刚好可以这样说下去：
她还没唠叨完，忽然转头看到顾辰正从门口走进来，不禁大大吃了一惊，“他……他……许瞳你……你……”她看看顾辰又看看许瞳，指着顾辰对许瞳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领来的吗？”
许瞳对他爱娇地嘟起嘴巴，彷佛不经心一问：“是一早就知道吗？”
许瞳笑一笑，“会不会觉得，他们开的那些益智怡情的小玩笑，有点猥琐？”
他连忙躲，却不及她快。她把牙齿印狠狠烙在他肌肤里。小小一排，整整齐齐，看起来竟无比可爱。
这女孩狡猾又骄傲，他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折弯她那些可恶傲骨，令她对自己躬身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