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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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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冥带着七八十人,穿藏蓝色紧身衣,面蒙黑布,骑着骏马。他冲我竖起食指点点唇,示意不要叫破身份,然后解释道:“拓跋绝命找我求援。”

    龙昭堂暴怒,夺过旁边长弓带头一箭射去,拓跋绝命回首接住箭支,反手掷去。龙昭堂大惊,往旁边侧身,箭支已穿过肩胛骨,将他牢牢钉在车门上。龙昭堂痛得惨叫一声,却很快镇定下来,他猛地将箭拔出,捂着不停冒血伤口,咬牙对侍卫发令:“若让他们跑了!你们便全部别想活了!”

    我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被长鞭一带,落入温暖怀抱,熟悉熏香味传来,我惊讶地睁开眼,叫道:“南宫冥?”

    他指挥众人放箭掩护,射倒几个侍卫,却龟缩在后头,我知他们与公与私都没有拼命救石头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拓跋独身冲入箭阵,干着急。

    “他……他……”我再说不出后面话。

    南宫冥张张口,想否认,最终还是闭上嘴,陪我等待。

    荒山野地,我抱着石头,放声大哭。

    南宫冥问:“我刚刚观他动作不够利索,功力似乎也运转不畅,不知何故?”

    我说:“他叛南宫世家……也是为了被送给龙昭堂我。”

    黄豆大泪珠,终于如雨似洒了下来。

    温暖双手已冰冷,柔软卷发沾满泥土,暗金色眸子暗得如被乌云遮蔽太阳,漂亮面孔上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原来,答应我每一件事你在都履行,哪怕是凶险。

    “他……他……”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摇头问,“开玩笑吧?他……他怎么会死?他武功那么高。”

    疯狂地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龙昭堂侍卫没有追来,南宫冥终于停下马,轻轻出了口气:“洛儿妹妹,这里是洛河交界,最近皇帝要南巡,这几天会由水路途径这里,洛河镇全镇戒严迎驾,龙昭堂再放肆,也不敢带上千士兵前来这里骚扰,否则被御史参造反,他也没好日子过,所以我们安全了。”

    原来,我每一句话你都记得,哪怕是谎言。

    “那就好,”石头长长出了口气,又缓缓闭上眼,“大哥……没事真好,我让他丢下我逃,他说……答应了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定……定要将我带回给你……还说怕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南宫冥半蹲下身,伸手拢过我鬓边乱发,一边轻轻地顺,一边轻轻地说:“他说你很值钱,比自己更值钱,所以必须救你。”

    【如果石头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去拉拓跋绝命,他纹丝不动,我再用力拉了几下,他忽然整个人堕下马背,手里还紧紧握着缰绳。这时我才看见他背上,插着四五支长箭,其中一支刺过了心脏。

    泪水打到石头脸上,他蠕动一下干裂嘴唇,微弱地问:“洛儿,下雨了?”

    我强撑着站起身,将石头从马背上解下,他重重摔入我怀里,将我带倒在地,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洛儿……你没事就好,大哥呢?大哥没事吧?”

    我更惊讶:“南宫世家离这里足足有两天路程,拓跋绝命如何一天来回?”

    我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有感情,七情六欲是断不了,否则你为何要来救我?”

    我朦胧忆起他夜里骨笛声声,究竟是何种曲调?

    鲜血隐入黑衣,他心跳已经停止。

    万幸是,龙昭堂昨夜暴躁乱杀人,那个好心侍卫死得太冤,让其他人心有不满,不少人都出工不出力,箭势虽强,准头却不好,大半偏离目标,飞天飞天,遁地遁地,射云射鸟射树,就是不射人,气得龙昭堂直跳脚。

    【我发誓,待你安全后,我便回来找石头,如果他从安乐侯手中逃出,还有一口气在,我定将他寻来还你。】

    静静站在旁边南宫冥,忽然抽出长剑,冲着石头走来。

    主子重伤,谁也逃不了干系。侍卫们放下怨念,齐心协力,将箭支放准,直刷刷地向我们射来,仿佛要将所有人捅成马蜂窝。

    我看着身后被马蹄扬起尘沙,担忧地问:“石头和拓跋呢?他们怎么还没来?”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迟疑许久,见他伤重垂危,唯恐气急攻心,便忍着想哭腔调哄骗道:“他受了点伤,一点伤……”

    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自己价钱。

    我呢?我连你笑容都记不清楚。

    南宫冥道“黑卫必须断七情六欲。”

    我一边哭一边点头:“是下雨了,好大雨。”

    我模糊想起他最后笑容,究竟是何时绽开?

    我忽然想起往事,羞愧不已,急忙鞠躬道歉:“拓跋大哥,前些日子是我们对不起你了。晚点石头伤好,我们定当给你磕头斟茶道歉。”

    我猛地想起方凤翔下毒,眼眶顿时红了,结结巴巴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次:“他说毒已经全解了。”

    我傻乎乎地在地上,坐了许久,可是什么都想不起。

    比他生命更昂贵。

    南宫冥温和地说:“我和拓跋绝命说好了,我只负责救你,毕竟石头是南宫家叛徒,我没要他命已是宽厚开恩了。”

    懊悔和追悔涌上心头,绞着痛。

    拓跋绝命还是没有答话,倒是他身下石头发出了微弱声音:“大哥,到了吗?洛儿呢?”

    “不可能全解了,”南宫冥皱眉,也有些困惑地说:“他找到我后,没说自己中毒事情,只说石头定知道他会回来救你,到时候我在外面和他里应外合,将你抢了抛给我,然后他单人单骑,凭着乌云骓速度,料想龙昭堂侍卫速度应该追不上,却未想他功力运转不畅,还那么傻地去救石头。”

    等了小半个时辰,轻快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乌云骓带着满身伤痕,仿佛天神般出现在我们面前,上面是趴着拓跋绝命和石头。

    拓跋绝命没有答话。

    我笔直站在路边,每当焦急地快发疯时,就轻按藏在袖中断掉小指,用关节处阵阵剧痛来清醒混乱头脑。我曾以为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世界,只要不付出任何感情,不喜欢任何人,就可以只为自己而活。我想做个清醒旁观者,却不知何时悄悄入了局,再也抽不出身。

    可是就算哭到声音沙哑,做错事已经回不来了。

    他说我很贵,他说我价值连城,总是忍不住给我算身价。

    南宫冥笑道:“龙昭堂动,我跟着他动,在路上相遇。他拦住我说你快死了,求我相助,我便借与他最好乌云骓,连夜同行,赶来救人。”

    南宫冥眼角弯了弯,惋惜道:“龙昭堂权势熏天,人马众多,不能正面为敌。我只带了几十人,还不敢暴露身份,如今能救你出来已是万幸,洛儿妹妹别急,后面事情我会尽力而为……”

    “撤!”南宫冥赶紧调转马头,匆忙离去。

    漫天箭雨里,我见拓跋绝命拼命催马,疯狂赶来。他死死抓住缰绳,将石头用飞索缠在马腹上。乌云骓虽神骏,却负不得两个大男人,它后臀已受伤,嘴角吐出白沫,依旧忠诚地继续奔跑,可是依旧跟不上南宫冥马队,渐渐消失在我视线范围内。

    我跌坐地上,捂着嘴呆了一小会,又疯狂冲上拼命摇,希望能得到一丝回应。南宫冥快步上前,探探他气息,又按了一下脉搏,然后摇摇头。

    我隐约记起他说草长鹰飞,究竟是何般模样?

    “石头!石头还在里面!”我抓着他衣襟,求道。

    “对不起。”

    我想过,自己在那个以貌取人家伙心里是一万头牛,十万头牛价钱……

    拓跋绝命黑衣黑马,单骑直冲敌腹,视上千侍卫为无物。他右手长索在空中画圆,挡下飞来箭支,夹着马肚子侧身卧倒,长索另一端卷上地上石头脚,用力拖起,扯上马背,瞬息间调转马头,跃过侍卫头顶,试图突围而去。

    我心中大石落地,欢快地冲了过去,在马前担忧地问:“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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