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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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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飞雪,雪原上行进的军队像白纸上被顽童涂抹了一条粗长的黑色线条。队伍两旁偶尔有着星星点点的如同墨点一样的东西,行进中的队伍每次遇见这样的墨点,都会从粗长的线条中跑出一些军士去收纳。 此情此景,就像一条缓慢前行的贪吃蛇。 “陛下,风雪甚急,请陛下保重龙体进车内避寒。”队伍前端一辆如微缩版宫室的巨车廊下,一名内官躬身对着一位身披黑色狐裘的中年男人说道。

    太康帝不语,手指无意识的敲点着车上的栏杆。太康帝长的清峻,三络长须随风飘扬,虽然才四十多岁,头发已经是白多黑少,不像一位君王,倒是有着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他沉默良久谓然一叹道:“王忠,传朕旨意,沿途军民遗体随地掩埋,不必带着了,天色不早,遇前方村寨便扎营罢。”王忠:“是,奴才这就传下去,此番我军大胜,我军虽有损失,然此乃兵家常事,我知陛下心善仁慈,万望陛下宽心。”说罢一挥手,一名小内官匆匆下车去了。太康帝苦涩笑道:“兵凶战危,哪有什么胜不胜的,不过是鞑子辱我大夏太甚!我朝子民温柔良善,不喜争斗,鞑子拿我朝子民当他们圈中猪羊,肆意荼毒。朕守着祖宗留下来的万里江山,不能开疆拓土,不能护佑亿兆生民,朕实有大罪!说什么仁慈良善,只不过是朕懦弱罢了!”王忠心里一叹,知道皇帝此时看见沿途死伤军民无数,心里难受。这位陛下,仁慈是真仁慈,良善是真良善,见不得血。自太康帝登基已有十七年,宫城内打发了不知道多少个犯错的奴才,硬是没有一个丢了性命的。陛下勤奋,有时候批奏折到了半夜肚子饿了,怕下面辛苦,便是忍着。大夏传世三百四十年了,皇帝已传至二十一代。诸位皇上,勤奋者有之,喜爱玩乐者有之,不问国事,玩弄权谋者有之,性格暴躁,捶打大臣奴才的亦有之。但是除了太祖太宗是马上皇帝,修罗场里抢了这个万里江山,其他诸位,基本上都算得上良善,不轻易轻启战端。全国除了边境驻扎的边军,几无能战之兵。

    皇帝遵祖宗法度,天子守国门。然而鞑子年年犯边,荼毒北境军民无数,其疯狂暴虐罄竹难书。北境之军年年和鞑子交战,互有胜负,然鞑子赢了便大肆烧杀抢掠。输了便远遁千里。鞑子其族混杂不明,有如大夏一样黑发黑眼的,亦有金发碧眼,体毛厚重如同野人的,都是强壮有力并且奸滑暴虐之徒。好在鞑子擅野战,不擅攻城,虽然边境之地年年被劫掠,但是玉壶关就像一个无法逾越的巨山,牢牢的挡住鞑子南下的马蹄。

    去年天气特别的冷,特别鞑子那边的北原,冻毙人口牲畜无数,鞑子这一年越发疯狂,把北境当了他们牲畜圈,屡屡抢掠人口牲畜粮食。男子不愿为奴的,尽数杀了抛尸荒野。成年女子尽数掳走,既是玩物,也是奴才,甚至是食物。至于不能自理的老人儿童,如果虐杀未尽,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北境之地,鞑子如篦子一样,梳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到了十室九空。难民纷纷南下,鞑子紧追其后,到了玉壶关前,守将见难民之后紧跟着鞑子大军,不敢开关放难民进入。且军力守城尝可,无力出战。鞑子在关前屠了几万,掳了一部分年轻妇人扬长而去。鞑子去后,守将彭子理持刀断一指血书一份送至京城,防务尽交于副将杨滔,悲愤交加于城头上自刎。

    太康帝回了车中,拿出了彭子理的最后一份奏折,血色已经变的暗黑。太康帝不知道读了多少次,每个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不用看他都能背下来。他不想看,每次看见那血书上惨酷的所有事情,他的心每次都像被刀子刺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每次都看,天天都看,这些文字把他从温暖的宫殿拖出来,拖着他那久病缠身的身体来到了这个风雪漫天的北境。他摩挲着奏折,目光久久看着奏折最后的那些字,心里惭愧愤怒伤痛,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臣身为军人,见敌不能向前,畏缩于城头,至将士请战之声于不顾,任我朝良民为鞑子凌辱虐杀。臣实罪大恶极!臣死之后,无颜见天地,无颜见圣上,无颜见将士黎民,无颜见祖宗!故请死后以发覆面,草席裹尸于关下掩埋,请树一碑,不配用祖宗之姓,只书罪人子理之墓!以为后来人之警示,此无用之躯,任人指点唾骂。”太康帝慢慢的合上奏折,抬眼望向窗外,只见天色渐暗,心里五味杂陈。此番御驾亲征,追击千里,又到了一个冬天,距春节已经只有一个月了,鞑子巢穴扫了一个又一个,成年男子几乎屠尽。回军之时,他看见沿途那些没被杀的老幼妇孺眼神里充满的仇恨畏惧茫然,他知道他们未来日子还会卷土重来。有大臣将士说除恶务尽,要不然这一次所谓的扫庭犁穴又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下不了手,他是仁慈的,或者他心里觉得其实仁弱更加准确点,他内心悄悄地叹气,他性格太软了,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要是太祖太宗知道,可能要觉得他是不肖子孙了吧可是他们不也是,也是没有除恶务尽,几百年了,他也猜不出那个年代明明是兵锋正锐,太祖太宗没有那样做,难道和他一样心软了太康帝胡乱的想着,脑子里乱纷纷的。这时候车突然停了。。。

    “陛下,前锋扎营已毕,请陛下移驾前往行宫休息。”车外王忠恭敬的声音传入。太康帝下了车来,随着王忠前行不久,就见一个已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的村子。村外已被前锋提前临时搭好了营地,燃起了篝火,渐浓的暮色中,越来越明亮。

    太康帝默然跟着王忠前行,周围甲士相随,大军以这个村子为中心,安静的进入帐篷休息或驻守于岗位。虽十几万人,除了偶尔的马嘶和篝火噼啪的声音,居然有着一种压抑的沉默。此战虽胜,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所有人感觉不到太大的喜悦。“请陛下入行宫。”王忠引太康帝到了一个稍微完整点的宅子前,所谓行宫不过可能是这个村里大户的宅子,只是一个院子,里面有着三间砖房,两间土屋而已。太康帝进了正房,里面已经布置完成,炭火也已经燃起,正房中间的桌上,膳食已经备好。

    太康帝草草吃了晚膳,看了一会军报奏折就准备睡觉。这时王忠进来禀报前锋大将军有事要面见皇上。太康帝允了,稍顷前锋大将军邬贺铨夹着室外的寒气进来单膝下跪道:“有一事请陛下示下!”太康帝点头:“说罢。”

    “前锋至此扎营前搜索此地,本来以为去年鞑子梳了数次,此村已无活口,谁知竟在地窖中搜出来母子二人,经仔细盘查,这二人系本村良民,他们每次遇见鞑子来的时候就藏入地窖,靠着地窖藏着的一点点粮食和村里遗落的能吃的东西,居然熬到了今日。不过眼见着那妇人已然快不成了,那孩子大概才七八个月,臣不敢擅自做主,该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邬贺铨道。

    “大胆!皇上车马劳顿,你竟然因如此小事来烦扰陛下!”王忠怒道。太康帝一摆手,王忠立时止声。

    “那母子现在何处给朕带来看看。”太康帝说道。

    稍顷,两位甲士抬着一个瘦的成了一把骨头的妇人,另有一个甲士抱着个婴儿进来,邬贺铨接了孩子亲自抱在怀里。

    太康帝仔细看了妇人和孩子,见妇人穿的甚是单薄,婴儿却是裹着厚厚的衣服,还有小被子,虽然也瘦,但是一双黑眼睛咕噜噜的转,透着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康帝居然在那孩子眼里看见了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味道,狡猾不属于这么大孩子的成熟还有一点点庆幸太康帝摇了摇头,摆脱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说道:“给这妇人喂点参汤,叫御医过来瞧瞧。”

    邬将军道:“李御医已经看过了,这妇人身有沉疾,加上衣食不周,已然是无法了!”太康帝叹了口气道“喂点参汤看看还能不能说话,朕有事问她。”

    过了一会,那妇人被参汤吊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血色。抬眼看了周围,一脸惊诧莫名,张了张口惊慌的小声说道:“我的儿子呢你们是什么人我的儿去哪了?”手无力的划拉着空气。

    “大嫂莫急,你儿子在这里好好的,这是皇上,你们没事了。”邬将军把孩子递到妇人眼前说道。

    “啊!皇上,万岁爷皇上。。。救救我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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