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只差一分
夏小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听见我的要求，陆老太又笑了，她说夏小姐，真的只有这些要求吗？轻舟在你眼里，未免太不值钱了一点。
在月光洒进来的房间里，甘蒙也显得比平常期期艾艾。她说，以前吧，我一直觉得，像许灼那样的混蛋谈爱情，真他妈是扯淡。现在我却觉得，和那样的人扯上爱情这东西，才是至死方休啊。
我耳朵里塞着mp3，惬意此刻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于是找了个靠近栏杆处，稍高的平台坐。寒风贴面刮过，却让我从心底欢喜起来。快乐与疼痛总是如影随形，在那一刻，我尤其相信这句话。
我真想掐死你。
我说，聊什么啊。她说，恩，就聊一些让你很难忘的事。我想了想，最后回答她，我能想起的难忘的事情，都和许灼有关。闻言，甘蒙愣了一下道，丫的他是够让人难忘的。
我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答。
谢谢。
那天，明明没有风，我却觉得心里一阵呼啸的难过。
我不想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转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与陆轻舟狭路相逢。他肯定听见了我之前的话，因为，我看见了那张我以为，再不会在我面前怒气翻腾的脸。我看他使劲将拳头收了又握，握了又收，最终咬牙切齿憋出几个字。
不要谢我。我不是圣母，如果有多余的选择，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裴一思，陪你死。
我在时苑大楼等了三个小时，陆轻舟最终都没有来，却让我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望城的冬天原不太冷，但站在时苑总部顶楼，大概因为太高，所以冷空气有加倍。彼时我还在想，所谓高处不胜寒，是不是就这么个意思？
陆老夫人，既然一早就料到我会找上你，不如就开门见山吧。
裴一思。你给我牢牢记住。我叫裴一思。
说完，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北广帮着我们将行李收拾好，就说店里还有事要先走，随即给甘蒙使了一个照顾我的眼色。我是真的够感激，在这样的情况下，起码还不至于只剩我自己，孤立无援。
我特别感动，其实自己一个人独自闯到另个完全不熟悉的城市，我真的有些忐忑和害怕。而如果有甘蒙河北广的陪伴，前路再黑，我想，我也能够抵挡。
知道什么是对你好吗？你不知道。也许你知道了，你就长大了。但也许你知道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从方文的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沿着之前陆轻舟带我走的方向，往前去。一路有许多下人很有礼貌的同我这个陌生人打招呼，很符合陆家人给我的一切感受。
最后是方文将我送回甘蒙那里，下车的时候，他叫住我，少了以往的咄咄逼人，他盯着我脸颊上还未消下去的红晕道。
在机场等待登机的时候，甘蒙差遣北广去买水。我之前告诉甘蒙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好土啊，有点儿小忐忑。所以她以为我处于极度的紧张当中，于是安慰道。
要进关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盒东西递给我。
语毕，卫优澜轻哧了一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和许灼，确实很相配。
我终于明白，在北广得知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是什么感受。
正好，我们来聊天吧。
就在进关口的时候，忽听得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身，发现是裴明珠。
其实，我也不知道陆轻舟会不会来，从之前我和他对峙时候，言语之间，我知道，他再也不想与我扯上任何瓜葛。但我就是想等，即便等来了，也说不了什么，却还是想在走之前，再见一面。
你竟然敢。
那个夜晚，我再无心入眠，甘蒙哭完以后，倒很快的睡过去。
许灼想要对我说的，应该是后面一句吧。因为那天，我太过兴奋，以至于怕他又赶我走，于是我冲动之下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懂事的个性，我可以改啊。而他当时想要回答的是。
长大以后，已经很少见裴明珠穿平底鞋，以及素颜的样子。她风风火火地朝着我奔跑，恍然让我找到了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
你傻x啊。我在这里又没有正式工作，什么生活不生活的？再说，我现在一上街，就生怕碰见老熟人。你知道的，毕竟我不是真的想要错过北广。我说对，你走了，北广呢？她很得意的hi一声。
我还想要继续往下说，陆轻舟却抬手，重重挥了我一个耳光。是真的很重，因为我在瞬间感觉到，耳朵嗡嗡作响。我很想跳起来和他拼了，骂他有什么资格打我，却连张牙舞爪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文好心的上前来要送我离开，陆轻舟却怒喝着要他滚。
我知道他不会再接我电话，于是找了方文带话，我说，怎么他也对我好过，礼貌道别，还是有必要的。方文没有多问，只承诺一定带到。
她一到我面前，没多久，就开始无声地解耳环，戒指，项链，以及从前，她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我看她默不做声地将它们扔到垃圾桶，然后回转身对我说话，依然是牙尖嘴利。
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觉得我和许灼都有病。最初，他追我逃。现在，他逃我追。就像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样永无止境的故事。
但是，你不配。
我不躲不避。
对不起，明珠。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只有我明白，她的话中有话。
夏平安，我不想当明珠了。以后，你要叫我的名字。听到了吗？！
那天，陆轻舟落下的。我觉得，这对你而言，应该也很重要。
离开的前一晚，我去找了陆轻舟。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一直知道，那些家大业大的族群，没有几个是善类，只是，相对于那些电视里经常看见的狠决，这样轻描淡写的四两拨千斤，更让我望而生畏。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连面都没有露，却轻而易举的，迫着我和陆轻舟彻底做了个了断。
原本我们就不是什么多特别的关系。当初之所以会招惹，只不过是想借他来帮我找那个人。
我裂开嘴笑。
在看见向南以为，杨晓芸和华子有什么，一边哭一边开车，撕心裂肺地唱着爱如潮水的时候，甘蒙泪奔了。我猜，她大概是将电视里的人物定位到了自己和北广身上。因为，她湿润着眼睛回过头来对我说。
在长辈面前，卫优澜又恢复了惯有的大家风范，面对我这个她恨不得拆耻辱福的人，依然可以表现得淡定非常。陆老太嘴里，也依然是温婉的言辞。
贱婢！你给哀家吃了什么！
早上九点左右，甘蒙被我弄醒，我一筷子伸进她嘴里，吓得她一下从床上翻滚起来，跟演戏似地，口齿不清地吼道。
没事，坐飞机就跟做无痛人流似的，刚开始你就问，亲，开始了吗？空姐会回答你，亲，已经结束了。你就当是在坐云霄飞车，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早就私下商量过了，我们早就觉得，望城不是一块风水宝地。
方文打来电话叫我走。
对，我敢。你不是一直都骂我神经病么？是的，一沾上许灼这两个字，我就会变成神经病。其实你早点清楚也好，免得真的对我生出多的挂念。那样多不好啊，交易最怕的，就是牵扯上人情。
对方并没有动怒，反而温和且了然的笑开，似乎很喜欢我的直接。
好，我等会儿就回家。
第一，帮我提前拿到毕业证。第二，许灼在b市的具体下落，和一张去b市的机票。第三，一个在b市的工作。
终于，我更是无话可说，唯有眼泪长流。可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一句原谅。只是那一瞬间，我更加确定，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毫无悬念。
感同身受。必须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才能真的感同身受。结果甘蒙刚歇气儿没多久，我又开始了。因为，我终于等到了瑶瑶对向南喊话。
而我清楚，他是在变相好心地要我走。但我从来就固执。已经有一千个一万个人，包括我爸妈都讨论过我的固执，但我从未真正改变过。但我还是缓兵之计地回答。
我清了清嗓子，不再与她多做兜转。
甘蒙住的地方很小，只有一间卧室，但床是双人的，我可以和她打挤。
今晚陆氏有发布会，他赶不回来的。
我笑，忽地想起许灼曾经问过我的话，他说，你记不记得奋斗里面，瑶瑶对向南说的话？原本看《奋斗》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瑶瑶这个角色，所以更不可能对她有印象。但是在这个夜晚，我突然特别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句什么话，于是我拖着甘蒙一起，打开了电脑。
我没有告诉裴明珠离开的消息，我害怕那样陌生的离别场面。看甘蒙心虚地将头转向一边，我知道，她出卖了我。
这样的姿势只维持了一会儿，陆轻舟终于放开对我的钳制，将我的脑袋扭向一边。
夏小姐如此明事理，证明我们家轻舟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说吧，你要什么。
我洗了个澡，趟下床去，就彻底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我一醒，甘蒙也跟着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突然睡不着了。听见我的话，她很迅速的强迫自己也清醒，随即拉着我坐起身。
看她这样子，我心情有些好的翻了个白眼回答，锅贴……
彼时的陆轻舟，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而我就是那只不小心越过了他的地盘，还在上面肆意撒野的动物。他更靠近了，拇指与食指紧紧握住我的下颌骨，逼得我吃痛地抬头。我似乎瞥见了他眼里，漫天飞舞的尘埃。
我趴在顶楼栏杆上，俯瞻整个望城。我惊讶的发现，站在这个位置，能隐隐看见海平面。灯光散落一片碎屑，却有残缺的美。
因为喜欢的就是那个真实的你，所以你改变了，也许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是我第二次踏进陆家大宅。
我给甘蒙说，已经准备好了要去b市，甘蒙扬言要跟随我一起。我说别别，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打乱你原本的生活。她啪地给了我脑袋一下。
我的呼吸有些不顺畅，却强迫自己将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完。
陆老太太穿了一身老年样式，却花纹繁复的盘扣装，她被人扶着，坐在陆家大厅的正前方，扶她的人，就是卫优澜。
没几天，方文就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毕业证寄到甘蒙家了，连带着机票一起，是下个月中旬的，正巧是圣诞。
北广回来，将水递到我和甘蒙手里，看了看时间道，可以进去了。我起身，扫了全场大厅一眼，终于提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