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妈妈跟我爸从小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妈很温柔,但我爸却相反,脾气暴躁又倔强。但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却自由恋爱了。我爷爷和姥爷本身就战友,两人自然点头同意了。从小到大,我有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我妈总护着我。我爸可不,他下气手来,就跟打敌人一样,毫不留情。我妈是我和我爸之间的桥梁,若不是她,我跟我爸早八百年就闹翻了。”
冬天的午后,太阳像微微发光的盘子,挂在空中,有那么几丝淡淡光线,但没有什么强度,懒懒散散的照着。
而现代社会,男人,哪一个不希望娶妻娶贤?至于爱情,欲望,在外头找别的女人就可以了,妻子的功能可不是拿来满足爱情和欲望用的。一般聪明的男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她其实是个笨蛋,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愿意正眼看看外面的世界。直到邢利锋将她敲醒。她才恍然。人生的路上,哭过,痛过,爱过,恨过,笑过,也是一种完整。她现在爱他,就是爱他。天涯海角,就这么一个人!
他抱着她,一直说一直说,直到睡着!眼底的黑眼圈,莫名的泄露他的疲惫和心情。她可以体会他。她也曾经经历过,只是当时她的岁数还小,还没有了解,却已经接触达到了死亡。生了癌这种病,就等于上了绞刑架。多年前父亲就说过,连周总理也看不好的病,普通人怎么会看得好。虽然科技进步巨大,但对于这个病魔,目前却仍是束手无策。
她看着娉婷捧着咖啡杯子,优雅的喝着,嘴角是薄薄的笑意。竟有一种羡慕。孙平华能为了娉婷顶着父母的压力,而不趋于常规,已算另类了。只为这个,他已值得娉婷去爱,去珍惜了。至少他们真正爱过!在现在,在这个时刻!
他抱得更紧了些,就是不放。她无可奈何,柔柔的央求道:“好吗?等我弄好了,就可以吃饭了!”他现在最最抵挡不了的,就是她的糖衣炮弹,只要她软软的,撒娇似的跟他说话,他的千里城墙,马上就会毁于一旦了。
“还要三四天吧!”难得回来一躺,哪里舍得早回去,巴不得多一天再多一点的。虽然是有些想他,但毕竟回来的机会太少了。“早点回来,好吗?”很少这么跟她说话,她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正胡思乱想间,他的电话已经过了来。劈头就问:“什么时候回来?”每通电话都会有这几个字的,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好像有点不同,语气有些疲倦。
所以她要勇敢些,她并不自卑,因为生命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自己戏剧里的主角。只是觉得不可能,所以不愿意付出。现在却有了不同感触。爱一个人可以多久?没有人会回答。其实她不知道,每一个人也都不知道。或许明天,也可能后天,她就不爱了。谁能说得准呢??
他还是不说话,好半天才开了口:“想你了,好想你——”他的声音慢慢的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温柔缠绵。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清楚跟她表白。那一刻,心里却是潮湿的,三年多了,那么多的朝朝暮暮,终于换来了他这句话。却有涨满了甜蜜,仿佛是粽子里的豆沙馅,太满了,太足了,不自觉的流溢出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她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半夜里朦胧中醒来,看着手里依旧还握着手机。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竟然还是显示通话中。她吃了一惊,忙“喂”了一声。只听他的声音,沙沙传了过来:“默默!”他那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失常的。
他轻轻的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还是细细的,随时可以折断一样。俯在她肩头,低低的道:“煮什么?”情人间的语言从来都是缠绵悱恻的,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她被他的气息弄痒了,用手肘推了推他:“走开啦!”不用说他也知道,她在煮鱼汤。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她很喜欢鱼汤,虽然煮的不多,但他的感觉很强烈。汤会煮成浓浓的奶白色,微微散着白白的热气,鲜滑无比。他相信一个人会在自己生日时煮来慰劳自己的,必定是有不寻常意义的。
回了家,母亲的唠叨就跟着来了。在厨房里帮她打下手,正好遂了母亲的愿。一再的追问,是否有男朋友了?说是邻居谁谁的女儿结婚了,发了喜糖过来;谁谁的儿子娶了老婆,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她只听着,最后究竟是什么也没有说。左顾而言它,扯着话题跑。
吃饭的时候,她想起一事,问道:“上次我生病时的鱼汤,是你煮的?”他愕然了一下,竟有点脸红,不理她,只顾吃。她横了他一眼,嘴角却尽是笑意:“不说我也知道,定是张阿姨煮的!”他忙不迭的邀功:“我也有动手啊,但是我不会啊,所以——所以张阿姨在旁边教我啊——”在她的目光里,他声音越来越低。
她轻轻的将被子掀开,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衣服。转头,只见他已经醒了,半躺着,饶有兴致的笑着,正在看她穿衣。虽然她的身体,他早已熟悉过不知多少遍了,但她还是脸一红,佯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许看啦!”他笑着,声音有些睡后的沙哑。
那日他将她送到机场,进关时,拥抱着在耳边道:“记得想我!”她嫣然而笑。这几日电话也是不断的。母亲估计已经看好了苗头,所以来套口风的。
她不去理他,径直下了楼去。两人生活原来就是如此,不必刻意去迎合,也不必故意的冷漠。只是这样,做着真实的自己。其实一年还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天还是二十四的小时,但是分分秒秒却已经不同了,仿佛是酒,越来越香醇,一进门,就能闻到那味道,淡而不寡,却不浓烈。
娉婷继续道:“他母亲,我在电视上也看过,优雅可亲的。但是,子默,电视其实是骗人的。也或许对某些人他们才会表现他们的优雅。”回想那日的情景,娉婷历历在目,坐的离她很远,淡淡的笑着跟她说:“于小姐难得来一次,就多坐一会。毕竟我们这里也难进来,我就提过意见,警卫过于严了些——来,来,来喝口茶。这可是杭州的龙井,一年才那么一点,这可是特制特供的!”地上铺着大红的藏毯,一梭一纬都是手工做的,价值不菲。那一朵朵的花,红的让人耀目。
“记得考斯坦福那次,家里就跟闹革命似的。我爸老早就帮我弄好了读什么学校。可我就不,别人都说我们这种人是靠了父母,我就要凭自己本事读。就偷偷的去考了斯坦福,还拿到了奖学金。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去,我就跟他杠上了,两天不吃饭。我妈妈心疼的直掉眼泪,就叫警卫偷偷的给我送饭。又去请了我姥爷出面,这才把这件事情给缓和了下来。”
多日不见,两人皆神采飞扬了些。但这有什么不好,总比每日愁眉不展强啊!娉婷喝了好一会咖啡,才吐了一句:“我见过孙平华父母了!”她抬了头看她,神色如常,应该不是坏事情。娉婷笑了笑:“对我很是客气,太过于客气的客气。”这不是句好话。若是客气,第一次见面是应当的,但是若是见儿子的女朋友,这过于客气的客气就是变相的拒绝!
室内气候适宜,熏得人的心也慵懒起来,窝在被子里,动也不想动。他还睡着,仿佛一个小孩子,毫无一丝防备。她很少这么细细看他,浓密的眉毛,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英俊清秀。那一双紧闭着的眸子,有时候的光是摄人的,但多数是温柔的。
就像有人说过的,游走在我们身边的人,也许都只在等候一种领悟,等候适当的时光相遇。时间对了,地点对了,你便会爱上他。但是幸好,你们今生还是遇上了。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如此黯然过。虽然隔着电话,他也没有说话,但她却能明白的感受到他的难过。她终究是放不下他,第二天就回了京。晚上,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抱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将离他而去了。
今天是星期六,她不上班,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待在家里,仿佛是个跟屁虫。她微微笑了出来。已经是快傍晚了,夕阳无力的探头探脑,只为在人间多停留几秒。晚上张阿姨不在,是她关照不用过来的。她喜欢偶尔自己煮,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将饭菜吃个精光,也是种另类的幸福。
他低低的跟她讲起了他妈妈,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她讲起他的家庭,在如此的氛围下。她一直以为她不会那么深入,与他的家庭有什么纠缠。但却没有想到,这天之后,她还是牵扯进去了。
娉婷的路遥遥无期。为何不转身离去呢?因为爱?因为承诺吗?若是爱,必然是已经深入骨髓,无法自己了。若是承诺?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承诺有如此大的魅力呢?
她喝了一口汤,沉吟了半晌:“算了,看在你老实招供的份上,今天的碗,你负责洗干净。记得多刷几遍哦!”他“哦”一声,埋头吃饭,不敢抗议。
他轻轻拉开了移门,她没有发觉,轻轻的哼着歌,软软的曲调,有些熟悉,但却听不清。他走近了些,她还是没有发觉,他这才发现她唱的竟然是《多锐咪》,美国音乐剧《音乐之声》里的其中一首曲子,是修女玛丽亚教特拉普男爵的小孩子唱的,极活泼可爱的一首歌。他很小的时候就看了这个片子,所以印象很深很深。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唱这么童真的歌曲,心底有一处仿佛被人轻轻的在抚摩,只觉得一片柔软。
“怎么了?”她的语气不自觉的透着关切。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快点回来就是了!”“可是,我想多陪陪我妈——”她轻轻的道,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聚聚。
上流社会的婚姻,基本上就是顶级奢华包装下的一场场交易。差别只在于交易得好还是交易的坏,如此而已。但是基本上男人还是同意这种交易的,毕竟有时候关系到双方家族的合作或者势力分配。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生病了吗?”她急了起来。“默默,你快回来——你快点回来就是了—”说话没有重心,她越发急了:“江修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说,我就要挂了!”他在那头只是沉默,好久,好久,他才极慢极慢的道:“我妈病了,医生说是癌——”
娉婷某一次过来,看到他在厨房里,竟哑然了半天。两人窝在书房里,她才压抑不住的咯咯直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也会有今天!”
他下楼,只见厨房里开了灯,黄黄的灯光,泛着一圈圈的涟漪,仿佛可以温暖人的心灵。香气四处散着,像是来自食物,却又不全然。他慢慢吸了一口气,仿佛淡淡的,有好似极浓,很是香甜。能让心浮气躁的心灵沉静下来。她就有这种魔力,好象带着缕缕花香,让他不由自己。
娉婷没有问她,两人是如何又在一起的。她也没有加以解释。过程终究是有些不精彩的。但看着娉婷了然的眼神,或许她也有过类似的痛苦挣扎。人生原来也是如此的殊途同归,每个人都有可能在重复别人的故事,但每个故事都有它自身的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