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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薄雾长街,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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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后数年,卫朝枫永远记得那一天,云淡风轻,没有太多的阳光,亦没有太多的风雨。没有开端,亦看不到结局。

    唐涉深停住动作,摸了摸下巴。

    程倚庭瞪大眼。

    众说纷坛,各大媒体都猜测程倚庭和“贤承”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传言甚嚣尘上,有说“贤承”开出天价支票收买了程倚庭放弃做新闻,有说程倚庭出于自身安全性的考虑放弃做新闻,还有说“贤承”私下和程倚庭达成协议,用另一宗新闻换取这一笔交易。

    卫朝枫笑意满满:“好,王姨你的酸辣打包,就来。”

    纵然是已然叫自己放下,然而程倚庭终究是有些站不稳。

    卫朝枫扶额,正色。

    看着她一副薄怒含嗔的样子,唐涉深大笑,他偏就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放过她,右手灵活地就探入她的薄裙下摆,醉也不闲着,在她耳边说:“欲拒还迎,嗯?”

    他只见她长发一落,散在肩头,冬日月光下,这个女孩行走在人间却不入尘世俗烟,一汪清秀,寂寂艳艳,惹他疼惜,撩他心弦。

    程倚庭斜睨他,“有钱人当然帮有钱人说话。”

    夫妻俩颇有默契地同时转头望去,荣董事长浩浩荡荡一群人,身后跟着夫人和助理,正走来迎接他们。

    “你坏。”

    其实她是记得的,霍与驰最爱的,不是咖啡,是淡而无味的水,他说过的,越简单越不复杂的人生才是最好。

    程倚庭摆出教育人的姿态,“唐涉深,你是大人,不能挑食。”话还没说完,程倚庭猛地醒悟过来,这家伙怎么知道她买了茄子?!

    “你这个人,总能带给人意外,”她偏头看着他,由衷感叹:“比如说,今晚的这一场人间。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渔家灯火、炊烟袅袅,是落不进你眼的。”

    她曾以在家里客厅亲自听见唐涉深打电话,对手下高管下令:“对荣氏,绝对不能让,让了一步就等于让了十步,一步退让一步血,连半步也不能让。”

    程倚庭汗哒哒:“太长了,记不住,就没有短点的吗?”

    周末,时值下午,程倚庭换了衣服,围上围巾出了门。室外好冷,呵一口气,就会有袅袅白雾浮起。

    荣氏企业八十周年创立大会,贵宾名单上,sec唐涉深的名字赫然在列。对于唐涉深而言,无论是合作方、利益共赢方,还是私交朋友、行业晚辈,哪个身份都不允许唐涉深再选一次。身为助理的付骏尤其头痛,这种场合,唐涉深的前科实在不良,一开始还会装装骨头自己上,到后来索性连应付都懒得,直接叫付骏上,美其名曰“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遥想付骏在多年前面试老板助理这个职位时,唐涉深就不客气地对他放话过“我对助理的要求很高,相对的,只要你合了我的意,薪酬方面,你开个价”,付骏那时还是一个志向很高的优秀青年,能被唐涉深面见就已经觉得是无上的光荣,走出唐涉深办公室时简直激动得无以言表,恨不得马上开始当牛做马。殊不知几年后付骏才沉痛地明白,老板说要求很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的要求确实很高……

    正当这一对夫妻兴致勃勃谁也不让谁地准备就这个话题辩论下去的时候,那一边的荣董事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了,伴随着他那洪亮的声音:“哎呀呀,深少,过来了怎么也不先说一声,招呼不周,要请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朋友?什么才叫做朋友”唐涉深笑笑,“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利益必要的话,认识一分钟的人都可以叫朋友,失去联络数十年的人也可以叫朋友,有深仇大恨的人也可以立即成为朋友,甚至死了的人都可以说是朋友,从这个意义上来主,我有很多朋友,只不过脏了一点而已。”

    没想法。

    唐涉深手劲一带,令她稳稳地落入他怀中,对上她清亮的眼睛,他对她讲,“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月色凉。

    唐涉深很年轻,心态却绝不能用年轻二字概括,事实上他所经历的一切分明已使他比寻常人更快速地成长为老辣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一旦谈起请来,和普通男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已经不可能,动心忍性。

    这一晚,唐涉深带着程倚庭去了郊外的乡下,玩了一趟“霜降祭”。

    “哪里,还希望荣先生不要介意才好”霍与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略微歉意地对众人解释道:“她前不久高烧才好,我放心不下她,所以就把她一起带来了。”

    如是,程倚庭如今的生活,充实而愉悦。一个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要,要艰巨的过程,但走完这一段新路历程,变会如重生般好很多。

    一抬眼,卫朝枫原本笑意满满的脸就像冬天的冰激凌瞬间冻住了。

    程倚庭握着电话听她说,边过马路走过去。走到他的车窗前,她俯下身,对上跑车里的人,笑着给了一声拒绝,“不行,今天晚饭我们吃茄子。”

    这些家伙,对其他男人的评价真不是普通的苛刻啊……

    冬意盛。

    程倚庭说完,她点的麻辣烫也正好被店里打杂小伙端上来,程倚庭对卫朝枫露出一个“底层打工百姓不容易,加油哦”的鼓励眼神,就过去坐下来吃夜宵了。

    紫色礼服小姐当场憋青了脸。

    唐涉深拍了拍他的肩,“至少你这身打扮看上去,是挺值得同情的。”然后唏嘘地嘲了他一句,“好好的太子爷不当,跑来卖麻辣烫,路是你自己选的,我看你还挺乐在其中啊。”

    她一走,卫朝枫额上的黑线就全数掉下来了。

    好久都没有这样清闲度日了,一直以来的程倚庭,都在生命中这样那样的境遇中患得患失,顾此失彼,全然不知自身行为会伤害这一个人,还有那一个人。如今终于放下执念,令她豁然开朗,其实大可不必执着何谓自保的人生。曾经的程倚庭执着相信,八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知道知晓有大智慧的佛人这样说,心如大海无边际,口吐红莲养病身,自有一双无事手,不曾自揖等闲人。过好当下,胜过彷徨无数。

    这下子,卫朝枫不仅是面皮直抽,简直是心肝脾肺肾!

    唐涉深笑了。

    “不止,”她笑盈盈地灰机,“你庸俗、低俗、媚俗,还有……人品下流。”

    荣董事长是多么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立刻笑着圆场:“深少和太太之间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羡慕,羡慕。”

    程倚庭挥手就推拒他,“都说了不行。”

    “城市边缘化,这一带会是未来的商业中心,”男人摸了摸下巴,意犹未尽:“两个月前,还是我亲自过来调研的。”

    他低下头,忽然压低声音对她道:“俺雅玛喇聂这娃烟爹野梭哈……”

    卫朝枫深吸一口气,决定以情动人,“朋友,你以为我现在是在玩啊?我是在逃难好吗!‘鬼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几年一定都派了人跟上了你,你也稍微帮我考虑考虑好么……”话音未落,卫朝枫就感觉到不对劲,不是滋味地挑了挑下巴,“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在听么?”

    “情敌,这么难听的……”唐涉深顺手接过唐信递来的冰水,笑容闲适:“玩玩而已,认真什么。”

    “我不是说我自己,是说她们这些人”程倚庭笑笑,“想昂首却不敢,因为要表现得矜持;心里嫉妒也不能表露,因为要表现风度;有钱的想变得更有钱,有好男朋友的想换个更好的男朋友,这些人这么无止境地活,太累了。”

    当然,无人会了解,程倚庭当下是有多欢喜这样的生机。会与人交谈、稍稍争执、最后笑开,比起之前那个得过且过近乎自闭的程倚庭,真是好太多。

    “……”

    喂喂,能不能不要用“那个女的”这种不文明的词去称呼人家……好歹是一个女孩子,也是要形象的。

    以至于程倚庭有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单单是看着,就会生出一程“可能今生也了解不了他”的感觉。

    于是卫朝枫放下摊子,走过去,声音不阴不阳地,“唐老板,吃饭呀?”

    唐涉深看着程倚庭的方向,视线终点分明只有那一个女孩的背影。听到卫朝枫的问话,这才回神,淡淡地问了一句,“她真的挺可爱的,是吧?”

    疯了疯了,这家伙有没有搞错,他不跟他说过了别来找他了吗,可是他居然、居然带老婆一起找上门了?

    眼神却是锋利的。

    这是她心底的话,是她的真话,“曾经我以为,情天恨海,不如一醉,千山万水,不如一睡,直到我遇到你。”

    程倚庭幽幽地感慨“真累啊”

    这年头,出来混,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些背叛,留下的证据,是会让人记得一生一世的,纵然岁月深长总有谈不上爱恨的一天,但其中有过的背叛与痛确是会在年月中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遇到你真好。”

    一直记得数年前唐涉深在婚礼那天对他讲的一句话:“如果说,我喜欢的人恰恰没那么爱我,我又恰恰刚好非她不可,那么我就赌一把,我不赌她会喜欢我,我赌我不后悔。”

    敢踩唐涉深并且踩得了唐涉深的人,只有程倚庭。

    男人了然,“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有不能放弃的坚持。

    程倚庭呵了一口气,声音是那么幸福,“所以我不会放弃做新闻,因为有它我会快乐。”

    卫朝枫连腮帮子都鼓了,一副包子脸地看着唐涉深,有程倚庭在场他不好发作,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八折……”不能再低了……如今连大白菜都涨价了他一根光棍辛苦讨生活不容易的啊……

    程倚庭还没什么反应,我们卫朝枫同学可是听不下去了。

    “上车。”他对她直接说道。

    要说我们唐同学,对程倚庭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他当年才认识程倚庭短短半年就连哄带骗地把从未有过性经验的程倚庭带上了床,可想而知其心可诛!良心大大得坏啊!以唐涉深对程倚庭的占有欲,绝不可能不认识霍与驰这号人物。

    流血流风景如画。

    “谈不上,”霍与驰觉得连深谈的必要都没有,“同事一场,还是希望她能快乐一些的。”

    她一个摔,就跌进他的怀里。

    “听说骆医生今天晚上也会去。”付骏聪明地道。老板的朋友在,老板出席的概率大概也会大一点吧。

    这是,某一种许可的暗示。比方说,男欢女爱。

    程倚庭今时今日甚至有些感谢这样一个霍与驰。

    接下来的场景就犹如生产线加工流程一样,握手,寒暄,相见欢。

    倒是制作部总监霍与驰为这一次的风波解了数次围。

    付骏暗自撇撇嘴。

    有一种男人,生来就是玩城府的好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终于收起了调笑,恢复了一如当年被人称作“鬼域太子爷”时的冷静自持,“程倚庭确实得罪了一些人,包括‘鬼域’。有些新闻报导涉及‘鬼域’的暗箱操作,而你的那位程小姐似乎又不太惜命。”

    一个挺身,满意地听到她如约般的压抑叫声。就在她失去自控力的那一刹那,他扶住她的后脑,这样对她讲:“可是我却只想要你。”

    ——什么叫“虽然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什么叫“也不怎么卫生”?!什么叫“将就一下”?!这位老板,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嘛?!

    卫朝枫:“……”

    唐涉深不客气地损她,“今天只进场了三分钟就叫累,小姐你破记录的速度似乎快了点”明明上个月的记录是她还可以撑满二十分钟的。

    说得好像自己过得了美人关似的……

    会议结束后,摄影组的林主任憨厚地低声笑言了一句,“你啊,对程倚庭还是偏心得很。”

    程倚庭实话实说:“唐涉深,你有时讲话很难听。”哥儿们,稍微给别人一点面子是积福的。

    “嗯?”

    卫朝枫眨了眨眼:“小丽吃完赶夜场呀?不要太辛苦啊。”

    唐涉深不说话。

    从那一刻起,卫朝枫就开始担心这个男人。他对他说那句话时,卫朝枫确信自己是看到了,唐涉深脸上的表情有怎样的有幽暗怎样的温柔。

    程倚庭思考,“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唐涉深是一个很会玩的人。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程倚庭很快就被告知霍与驰对之的处理方式,坦白说,她很感谢。多年不见,他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已成长为如此圆滑且具有手段的职场中人。

    程倚庭拿出钱包,一张崭新的二十块,被塞进卫朝枫的手里。一抬眼,程倚庭看他的眼神分明有些同情,“天气这么冷,赚点钱不容易。”

    原来这就是,当她和霍君还是订婚关系的时候,霍君就已留在关雅正肚子里的孩子。

    谁知唐涉深不屑一顾,“他是为了苏言去的,过了了美人关,日子不好过啊。”

    苏言犹如淘宝购物追加评论那样发表意见:“另外,气质一般,临场反应一般,说话谈吐也一般。”

    “她有她的你有,何必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呢,”他淡淡的回应,“猜得没错的话,能让程倚庭放弃的新闻,必然和她最珍视的人有关,除却这个原因,是没有其他理由会让放弃的。”

    “我也是上过学的,”唐涉深摸了摸她的脸,“所以说,程小姐,不要随便看不起没文化的人”

    “啊?”

    关雅正弯下腰,抱起女儿,温柔地道:“雅晨,刚才叫过了荣爷爷好,现在该叫一声唐叔叔好,还有这位,程姐姐好。”

    呵真好,这样冬日薄雾笼罩下的长街灯火阑珊,才有资格被叫做:人间。

    程倚庭刚想生气反驳,就只听得他说:“虽然这是无数女人对付男人时用滥了的手段,但我偏偏就吃你这一套。”

    阳光明媚,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亚热带季风气候让这座城市即使是在寒冷料峭的日子你,也有好温度值得人们去期待。

    恐怕只有程倚庭知道,在他接起这个电话的前五分钟,他在干什么。他在厨房逗她玩,双手抱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动,调她的情也调她的心,然而五分钟后,他接起电话,就能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决定。

    一番明争暗斗下来,程倚庭这种纸考虑明显撑不住了,借口去卫生间就离场了。

    而她显然也乐于被他跟踪。

    时至今日,程倚庭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的简单可以做到哪种程度。他喜欢,便同她在一起,他不喜欢,遍随时弃之。坦白说,这样的感情的确是不负责任,但换一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简单明了,连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上车就上车你还动手动脚算个什么意思?!

    程倚庭转头,对上唐涉深意味不明的视线。

    程倚庭:“……”

    “没事的话,麻烦让让,”唐涉深目中无人起来是真正的目中无人,绝对一点面子也不会给你留,转过头就拉过程倚庭的手,“晚上还没吃饭,你吃什么?”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去哪里?”

    “不方便,”唐涉深直接了当:“我是一个有夫人的人。”

    程倚庭:“……”

    食人间烟火。

    卫朝枫看着身旁这个男人,这个当初站在sec风口浪尖也依然艳压天下而今却连低眉也染了担心的男人,卫朝枫许下重诺,“我会帮你,就像当年帮你救回sec那样。你好好守着你的程倚庭,其他的我来解决。”

    程倚庭不和他辩,想了想,只道,“你常去的酒吧啊夜店啊派对啊那种地方,不要带我去哦,我没兴趣的。”

    可惜,她这种生物哪里是唐涉深这种人的对手,他一个眼疾手快就一把抓住了她挥来的手,一个反绑稳稳地将她置在他怀中。唐涉深笑笑,很坏,也很柔,“长进了啊,敢对我玩这一套。”

    唐信递给他一杯冰水,“加了冰块,温度正是你喜欢的”

    程倚庭显然还没有习惯这种场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因为唐涉深而倍受打击的小姐,程倚庭颇为同情地想:也挺惨的,追求真爱没有错啊……

    程倚庭来到菜市场,时间尚早,人还不多,水灵灵的蔬菜一一叠放在摊架上,程倚庭慢慢走过去看,挑挑拣拣,遇到不乏奸商的小贩程倚庭便会定住站住与之砍一场价,却往往即使赢得价格最后付钱时也按原价照付不误。

    那天以后,程倚庭记者放弃做“贤承”调查新闻案的消息出街,震动业界。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为我解围,”她的感谢方式很简单,只是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下午茶而已,“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口味,买了最简单的黑咖啡,希望你不介意。”

    这一对夫妻的无声互动,别人或许看不见,但逃不过霍与驰的眼睛,一举一动,全部落在霍与驰的心里,他没有太多情绪,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霍与驰,这位是我太太,关雅正。唐总,幸会。”

    “玩”的意思有很多,比方说工作,比方说感情,再比方说,单纯的玩法。

    被唐涉深牵着手走在人群中的程倚庭,在某一个转角的刹那,忽然扑面而来一种安全感,仿佛他和她的故事如此触手可及,唐涉深是那么近,近得就在人间的转角,一伸手,就可以被他握住手心。

    唐涉深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多大情绪,“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手,提醒你一句,到了那一步,你的立场会变得很棘手。”

    “卫老板。”

    “打个电话给荣先生,”男人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声音玩味:“就告诉他,今晚的宴会,我必定,准时出席。”

    唐涉深这样的男人一旦动心,势必动性。

    “真是个怪人。”与程倚庭过招的小贩们口干舌燥,望着眼前离开的饿身影,握着手中她给的钱,如是说。

    卫朝枫扶额。他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他对女人的态度从来就是“有女人挺好,但没有也见不得就会死”。但他却是个见不得女人受委屈的男人。好女人、坏女人,在卫朝枫的观念你,都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弱者。

    全封闭式的跑车空间内,活色生香。

    末了,唐涉深还挺无耻地加了一句,“凭我们的交情,你会算便宜点的吧?”

    “你这是阶级斗争心态,”唐涉深难得有兴致地和她唇枪舌剑:“我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嗯?程小姐,要讲道理。”

    时至晚间八点,正是夜宵的好时候,卫朝枫忙得不亦乐乎。

    杀人杀情调如诗。

    当挽着唐涉深的程倚庭出现在宴会大厅门口时,立刻吸引了多数的目光,当然了,我们程倚庭同学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不会有“俺果然,艳压群芳!”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程倚庭非常清楚,她最吸引人探究的地方,不是外表,不是气质,甚至不是她本人,而是“能站在唐涉深身边的女人”这个事实。

    “唐涉深,我今天跟你讲清楚一件事。”

    骆名轩一见他,立刻兴致勃勃,“和情敌交手一回合的感觉怎么样?”

    唐涉深十分正人君子,“程小姐,我只是想让你上车而已。”

    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他好,可是程倚庭不觉得,又有什么用。

    谁知下一秒,程倚庭忽然推了推唐涉深,“你有点过分了啊。”

    苏言满头黑线,“你给我好好说话。”还“深深”……恶不恶心!

    “是非不言定,笑泣不欲深”

    程倚庭啧啧地嘲笑他,“不知道有文化的人会怎么说刚你说的那段话了吧?所以,你没有文化就不要羡慕我们这些有文化的。”

    “哎,”卫朝枫忙应答,“客人您要几份?”

    “卫朝枫,我没有办法。”

    电话那边的唐涉深忽然懒洋洋地出声道:“我不吃茄子。”

    卫朝枫:“……”

    随即释然地笑了。

    一见程倚庭小姐就脑子发热的人没资格笑别人吧……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本行。

    “比如?”

    ……谁他妈跟你有交情?!不要随便装熟好么?!

    麻辣烫的小老板卫朝枫也忙得热火朝天!小卫老板长了一张群众喜闻乐见的脸,性格温和,待人如春天般温暖,再加上手脚麻利,定价适中,顾客定位是低档大众,所以一到集会等等各种社会场合,小卫老板的“卫记麻辣烫”都会成为驰名方圆十里的热门品牌!那气势,不输国际大牌!再加上卫朝枫一张会说话的嘴,一句“赚钱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家看得起我啊,高兴!”真是说进了人心坎,惹得上至八十高龄,下至六岁小儿,都记得多光顾小卫麻辣烫,对小卫老板也特别友爱。

    “她这是……在同情我?”

    唐涉深笑。

    “小卫哥,我们要七份。”这是酒吧陪酒的小妹们。

    唐涉深目中无人的本性付骏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才不会强行建议他去。特助这个位子不是好坐的,一个聪明的特助,有本事的地方在于如何做事,而不是做什么事。

    不远处有几个人,对唐涉深做了几个手势,唐涉深唇角一翘,对荣董事长说了声“失陪”,信步缓缓踱了过去。

    这简直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一种直觉。如同蛮荒时代最原始的男人那样,只在两件事上有征服欲:狩猎,已及,性。

    林主任眯着眼睛笑,“看不出来,你挺关心小程的啊。”

    虽然只有了解唐涉深的人才明白,这个男人笑得最漂亮最动人的时候,是在对敌的场合。

    她仰起头,才刚刚好可以触到他的下颌。她伸出舌尖,刷过他下颌处最精致的一个点,随即重重咬了一小口,绝好的报复,也是绝妙的调情。

    他跟踪她。

    他几乎是像外星人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唐涉深你有有搞错!”他在跟他谈跑路保命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而他眼里居然是看一个妞!

    “去一个,比较开心的地方。”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生手如程倚庭已无法保持理智,女人的本能就主宰了这一刻的程倚庭。

    荣董事长圆滑地圆场,“霍总监连今晚地场合都不忘携妻带爱女一起出席,这份重视家庭的心情,在现在的年轻人里可是越来越不多见了啊。”

    “啊。”

    程倚庭:“……”

    程倚庭点点头,“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同事,那么我今日终于可以对你说一句,这样的关系真的是太好了。”

    程倚庭没有恼,脸上挂淡淡笑意。

    也不是那种“英雄救美”式的特意为之。旁人看来,霍与驰的态度完全是场面上的周旋而已,身为同一家公司的人,某种场合中霍与驰难免被问到关于程记者的这宗新闻案,这位年轻的制作部总监似乎完全提不起兴趣,淡淡笑着答一句“尽力就好了,程记者是女人,又不是神”,略带玩笑的说辞使得场面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么你呢,”她莞尔,“听说数年前你的sec曾经一度濒临崩溃,在那种绝境下,你都没有放弃它。何况是我呢。”

    程倚庭看着手里的袋子,“番茄、排骨、白萝卜、玉米、生菜……”好像蔬菜多了点?算了不管了,好歹还有几块连皮带肉的骨头在,给sec的唐老板闻闻味道稍微意思一下就好了,反正这家伙在外面整天大鱼大肉连着吃,回到家正好素菜改改口味。

    “其实也不是”唐涉深倒没有太大感觉,事实上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太大感觉“毕竟家庭背景摆在那里,不出色的话,也会被指责,这些人也只是没得选择而已。”

    唐涉深挺好奇,“你一直是这么无趣的么?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特别的日子,统统算起来过得再好,也不过是人生的几十分之一。所以寻常日子,才更要开心。”

    程倚庭:“……”

    不知怎么的,她一个心动,就任他处置了。

    “你够了啊,”程倚庭扶额,看不下去了,他不嫌丢人她还嫌,“你在凡尘做执行人是委屈你了啊,你怎么不去寺庙当主持?”

    “深少,这是荣老先生盛情邀请您出席,”付骏说得情真意切:“前两次您都没有出席,荣氏那边,和我们的合作也不少……”人家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只喝水。

    “嗯。”

    “不想嫁给你了,”她承受着他,在他身上喘气,“被你这样欺负,我不要你了。”

    唐涉深唇角微翘,呵,这么巧,站在荣董事长身旁一起走过来的,还有霍与驰总监,以及他的霍太太,还有他们的……女儿。

    程倚庭正想回敬一句,只见一位身穿紫色长礼服的小姐袅袅身姿地已经走了过来,摆明无视了一旁的程倚庭,直接向唐涉深送暗示:“深少,方便和我跳支舞么?”

    唐信总结陈词:“总之就是一个很一般的普通人。”

    油门一踩,痛快地飙车,吓得程倚庭惊叫了一声,适时地拉住了安全带。

    骆名轩眯起眼,“嗯,身材一般,家世一般,挑的老婆也一般。”

    霜降祭的烟火破空的一刹那,她恰恰偏了偏身子,恰恰好与他对视,恰恰好说出她此生正在经历的最动人的故事。

    戏谑,致命。

    程倚庭抚额,心想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的,她不就是当年头脑一热早恋了一把么,证明她情商高好么!至于落到今天这般“见了心烦还不得不见”的田地么。程倚庭心里不爽,下脚的力度自然不自觉地放重,把唐涉深锃亮锃亮的皮鞋狠狠地踩了几下,还来回磨了一把,踩得唐涉深有点心痛,人心肉做的,脚也是肉啊!很疼的好吗……

    晚间七点,帝国酒店。

    那边荣董事长笑着说“深少可是贵人难请啊”,这边唐涉深四两拨千斤“哪里,荣董的邀约我可是牵挂得很呢”,大家都笑得一团和气,和气一团,若程倚庭不是搞新闻的专业人员熟悉新闻动态,恐怕连她也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一老一少曾经在数次交锋中敌我分明,寸步不让。

    “我好?”唐涉深含了一口冰水在嘴里,似在回味,咽下去后他忽然笑笑,“可是她不觉得我好啊。”

    “哦?”

    骆名轩意味深长,“一对比就很明显了嘛,我们家深深不要好太多。”

    一想到程倚庭,付骏陡然想到,“对了,程小姐公司那位霍总监今晚也会出席,程小姐所在的新闻公司和荣氏有长期的广告合作。”

    “食人间烟火。”

    程倚庭额头滑下黑线,“贵圈真乱啊,你会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复杂了?说不定人家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卫,来一碗酸辣的,不要蒜哦!”这是隔壁街的王胖婶。

    四岁的霍雅晨穿着公主裙,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羞涩,声音糯糯得几乎击中每个人的心:“唐叔叔好,程姐姐好。”

    “你教会我很多,带我看到了更多我以为永远都再看不见的。”

    程倚庭独自逛着蔬菜摊子,一手与唐涉深打着电话,一边同小贩砍价,“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你在开会吗?……哎,老板,这个番茄太贵了呢,便宜一点?……唐涉深,晚上我煮排骨汤,汤里你喜欢放什么?我在听,过期不候哦……哎,老板,你便宜一点我多买一斤,怎么样还算划算吧?……哦不,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恩?怎样,你喜欢排骨汤你排骨多一点?哎,唐涉深,男人多吃肉中年会胖的……”

    唐涉深眯起眼,一如凌晨在床上抱着她不放要再来一次时的小孩子状态。趁她不足以,他忽然打开车门,伸手一把将她抱上车。

    偏偏程倚庭是个知识分子,懂礼貌、人单纯、心肠好!微微向他欠了欠身,对他说:“你好。”还附送一个春天般的温暖笑意。

    唐涉深忽然淡淡地对他讲,“没有程倚庭,我不习惯啊。”

    某一日傍晚,程倚庭下班,刚走出公司,就被唐涉深接上了跑车。

    这么一想,程倚庭唏嘘不已,“追求真爱的年轻人。”

    唐涉深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唐涉深理所当然,“我这不是娶了你没看破红尘么。”

    是弱者,就应该保护;是弱者,就不能……没礼貌。

    唐涉深伸出手,浅浅地握了一下,“霍总监,久仰”

    “长寿佛心咒”唐涉深眼睛微咪,一脸鄙视她没文化的表情:“常持此咒,能增长长寿命及福慧,消除无始以来一切罪业,你心不静,念念它是好的。”

    “啊,忘记了,你是一个文化人。”

    听到这一句,卫朝枫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如果没有他的简单和薄情,她也不会被唐涉深寻到,也不会被另外一个男人捧在手心你疼爱。有一句话是对的,生命是公平的,今日失去一些,明日便会得到一些,至于哪一些更好哪一些不好,全然是由心生的。

    当然,程倚庭不知道的是,在主编会议上公司高层力主程倚庭继续追查“贤承”一案,霍与驰力排众议力挺程倚庭放弃的决定。

    “怎么可能,”他幽幽地道:“我还有靠这个活呢。”

    程倚庭诡异得觉得他这个笑容很好看,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唐涉深笑得十分动人,他本来就是极具姿色的人,一笑更是倾城。

    遇到唐涉深,卫朝枫是真的完全没有想法。

    霍与驰的回应也绝对符合公式化,“客气了,你的努力有目共睹,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然而程倚庭仍然是那个坚持做在积极的程倚庭,不论外界如何猜测,她也依然不动如山,连主编都忍不住问她个中缘由,她也只淡淡笑着答一句“放弃就是放弃了,不想做了,没兴趣了,这些都是理由”,坦率得让主编也没有什么再好问的。

    一年一度的霜降祭,历来都是当地小生意老板必争的兵家之地,今年更是如此,十里古旧长街,面摊、茶馆、小吃车,吆喝声起伏,一派热闹。

    谁知唐涉深信口拈来:“简单的也有,阿弥爹哇舍……”

    倒是苏言颇有重点地问,“那位就是程倚庭的前男友?”

    一见这个人,唐涉深倒是挺意外,“你也来了?早知道有你在,我就不来了,累”

    程倚庭转身,不远处的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法拉利稳稳地映入她的视线范围。电话那头的男人依然固执地重复,“不要吃茄子。换金枪鱼,这个我能接受。”

    红灯,唐涉深刹住车停住。这才转头,微微的不爽表情,“程小姐,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是这么三俗的么?”

    正当程倚庭分神的当即,忽听得身旁的男人玩味地笑了一句:“这位是……?荣董事长,不介绍一下?”

    “过来逛逛,走累了,在你这里歇一歇,”唐涉深对程倚庭的态度绝对不是卫朝枫眼里“爱得好酸好酸”那一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虽然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也不怎么卫生,但将就吃一下,等下我们就回去。”

    “奸商。”这是她的最终评价。

    “星期而已,就像你的新闻一样,”他忽然沉了声,问了一个大煞风景的问题,“如果我要你放弃做新闻,你会么?”

    所以当唐涉深说出这句话,话音还未落,左脚就被人重重地踩在脚底。

    唐涉深单手环着程倚庭的肩,站在不远处,正幽幽地盯着忙得恨不得手脚并用的他。

    忽然有一双手在背后用力撑住她,动作很快且有力,牢牢抱往她的腰。顺势将她圈在他的臂弯中。

    “真爱?”唐涉深顿时就笑了,“刚才那个女的叫周澄,家里做光伏的,双反后行业不景气啊,家庭公司的流动资金出了点问题,把希望放在了sec的银行借贷上。”

    程倚庭汗颜。

    刚刚因为看到霍与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使得她快要窒息的心情一瞬间变得烟消云散,程倚庭满头黑线:“你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当地集会的一种,每年一次,每逢霜降日,到了晚间六点,在郊区的这条弄堂里,各种吃货小贩、手工艺品、特色玩具商等等就会推着小车出来摆摊,民间的各种吆喝、各类的走卒、南来北往的看客、西去东下的旅人,都会趁这个时节好好地逛上一逛,热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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