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然后一群人一哄而散。

    笛子的拳划得本来一般，更因为他坐在对面，心里无端的紧张，败得一塌糊涂。

    他一直是在意着她的，她有些安慰。她摇头，说：“没事。”

    而她眼睛里潜伏着山洞里焦躁不安的兽，带着一些哀伤，带着一些委屈，带着积压了许久的绝望情绪，莽莽撞撞地想要冲出来。她就这样看着他，眼光星星点点。面前烛光摇曳，杯影幢幢，笛子想要屏住自己的呼吸，却无端地呼吸急促。

    一扭头，看见窗户外面的树丫上，有小鸟尖叫着跳跃。真是清新愉悦的一天。

    笛子坐在黑暗之中，觉得莫名的快乐，在一片浑噩之中，辨认着他的方向。

    她没有回答，回房间关了门，靠在门上。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慢慢地走远。

    小店的主人急忙找蜡烛，解释说：“可能是这条街的保险丝又给烧了，一会儿电就来了，一会儿就来了。”

    在陌生的床铺上醒来，已经是早晨快八点的时间。

    电来了。

    这边大雄忙不迭地往笛子的碗里夹菜，于是众人笑闹起来：“哦，班长搞特殊了！”

    大雄殷勤地起身，要送笛子回去，乔晋也叫大雄送她回去，然后开玩笑地说：“不许乘人之危哦！”

    “就在附近写生，中午不用回来，可以分散行动，但必须两个人以上一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远，特别是要去野外的话。

    她的心空洞着，为了现在还在酒桌上的那个男子。她冷着神情，没有回答，要回房间去。

    她明白自己正徘徊在这样危险的边缘，而她的秘密永远都只能是秘密。

    眨眼的工夫，盘里的红烧肉就没有了，然后是上一盘就吃光一盘，看抢得急了，女生也起哄着抢，被男生说比他们抢得还厉害！女生就闹：“不抢，全被你们给抢光了，还吃得饱饭嘛！”

    大雄在外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招呼着：“起床了，集合了！”

    大雄很夸张地搀扶着笛子，像搀扶一个年老的病人，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明亮，伴随着喜悦的声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静默里掩藏着火焰的目光，然后移开。她这才听到，周围原来是这样的吵闹，而她的心跳已经失控。

    学生们吵闹着上两盘下酒菜，就在饭店里要了两箱啤酒。乔晋也是刚刚毕业不到两年的学生，他们闹，也就由着他们，学生也是喜欢他的，拉了他，敬他酒，和他天南地北地聊。

    乔晋说：“不够的话再加菜吧，饭总是得吃饱的吧。”

    她知道她喝酒的时候，他在看她。他不知道是否该劝阻，如果他心里是坦然的，就会帮着秧秧，劝她少喝一些，但他不是，就觉得劝她也许就暴露了自己对她的担心。所以她喝的时候，他就看着，她喝完了，他就把眼光移开。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颤抖：“笛子？”

    闹哄哄地吃了饭，在饭店里评了画，就张罗着要出去喝酒。问了服务员，却说这小镇没有酒吧。可是这外出的夜晚，是不能虚度的呢。

    大雄是磊落的，抢着要帮笛子喝，笛子不肯，笛子想喝。

    大雄赌咒发誓地说老师不信任他，乔晋挥挥手里的香烟，说：“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有微光突然点亮，她看到他的目光。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烛光跳跃的缘故，他眼神炽烈，他在看着她。

    晚上六点，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吵闹着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笛子就坐在他的对面，沉默地看着闹腾的一群人。笛子和班上的其他三个女生并不十分要好，因为她和她们接触得少。她们玩儿起来也厉害，酒量好，拳也好，大声地划拳，大杯地喝酒，大口地吸烟。

    “自由组合，但要把组合报上来，谁和谁一组，晚上六点钟在旁边的小饭店会合。以后一天至少两幅写生作业，早上不用会合，每天下午六点碰头，晚上点评。”乔晋十分简短地宣布。

    突然的，四周一片漆黑。

    笛子站了起来，有些摇晃，轻微地。她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正常地走出去。

    听见他在身后问：“要紧吗？”

    在拥挤不堪的水房洗漱，你溅了我一身水，我踩了你的脚，唧唧喳喳胡乱地梳洗，然后在乔晋的房间里聚拢。

    笛子的房间门前，大雄突然有些僵硬，不管身体还是语言。大雄语调紧绷地嘟囔着说：“笛子……做我女朋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