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烧鹅店的老板

    宝子胡同位于北京崇文门外，是一个很小的只可以单向通行的胡同， 胡同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一些青砖灰瓦十分老旧的房子，大部分的房顶都铺了厚厚的塑料布用来防止漏雨。使得本来就不十分干净的胡同更增添了一些破败，

    胡同的住户也没有什么达官显贵，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若要跟别人勉强吹嘘介绍这个胡同的特点，挑周边最有名的建筑来说，也就是不远处清末大太监李莲英的旧址。一个保存完整的三进四合院。在这片低矮的民房当中有点鹤立鸡群的矗立着。

    十年前，在胡同入口处开了一间广式烧鹅店，也是一间很小的店铺，但却为这个胡同增加了不少人气。独家的秘制酱料，货真价实 童叟无欺，再加上老板娘的热情好客，逐渐打开了销路被周围的人所熟悉，来买的人络绎不绝。尤其傍晚，很多周边的人甚至绕道都要过来捎上一只回去。

    鼠爷就出生于这里。他姓舒，属鼠，在后来的探险圈中被尊称为“鼠爷”。圈中很少有人知晓他的本名，仅有几位相熟之人称他为康安哥。

    舒康安之父为他取此名，无非是期望他一生舒心、健康、平安。在尚未成为“鼠爷”之前，舒康安的生活果真平静、舒心且安康。他时常光顾那间烧鹅店，然而并非为了购买烧鹅，而是去聆听故事。自他十岁起，便常常聆听烧鹅店老板讲述故事。他也是除老板娘外，唯一知晓老板秘密之人。

    烧鹅店的老板娘，日常穿着简约大方，却又不失灵动活泼。她偏爱色彩明快的衣裳，时常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配上一双小巧的布鞋，显得格外清爽。老板娘的面容姣好，笑靥如花，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她的秀发总是梳理得整齐利落，偶尔会扎起一个俏皮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摆动。这样的穿着与她爱说爱笑、爱运动的性格相得益彰。经常光顾的客人发现老板娘的工作都是用左手来完成的，她的右手常年戴着一只绣花手套，从来没有摘下来过。日子久了，大家也就知道老板娘的右手残疾。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为她惋惜。家不在附近的，宁可绕个弯，也要过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舒康安看过老板娘的右手，那是一只由硅胶精巧做成的假手，老板娘右手腕处被齐刷刷砍断，一看就是利器所致。这个每天都把笑容挂在脸上的老板娘一定也有她背后的故事。她是谁？ 她的从前又经历了什么…… 。

    烧鹅店的老板只管在后面烧鹅，前面店铺的事情都交给了老板娘打理。老板娘的性格是爱说爱笑爱运动，老板却是少行木讷不说话。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每当夜幕降临，店铺收摊之后，就到了老板喝酒的时间。几杯酒下肚之后话匣子就打开了，听众只有两个：舒康安和老板娘。这时候情况就会倒转，木讷的老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好动的老板娘则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边上认真的听，脸上充满了崇拜的表情。

    云梦山之战那一年，舒康安还没有出生，不过，他对那时的情况，比许多在场之人都要了解得更为深入，知晓得更为详尽。有一次，在故事讲完后，小康安好奇地问道：“要是没有发现那条暗河，你们能不能突破朱三娘的那张天罗地网呢？”

    原来，这位看似平凡的广式烧鹅店老板，其实是不堪群魔困扰而选择隐居的探险王金爷。曾经在北方探险界赫赫有名的他，如今却在这毫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将自己的种种经历编织成故事，讲给一个孩子听。 人生之路曲折蜿蜒，谁也无法预测自己未来会走向何方。真是人生难料啊！

    金爷没想到舒康安这小小的年纪，竟能提出如此不凡的问题，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接着缓缓说道：“孩子，以后你做事要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世间万物彼此相生相克、相互依存，如此循环往复，永不休止。就像鬼谷子的八门阵，还有后来诸葛孔明的八卦阵，都设置了生死之门与破解之法。看似无处可生，实则处处可生；看似无处可亡，实则处处可亡。生门与死门相互转化，死门往往也蕴含着生的契机。阳发展到极致，阴便会产生；阴达到极端，阳就会出现。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朱三娘她不懂得这个道理，把石头阵布置成了毫无生路的死阵，结果自然就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即便没有那条暗河，她也注定会失败。”当时，金爷这番话，对于年幼的小康安来说，虽然难以完全理解，但又似乎有几分明白。他将这些话语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之中。

    金爷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了下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决定去闯阵，当然要打听一下摆阵的人是谁了，朱三娘的天罗地网又不是秘密 ，我们当然是听说过的。在知道了之后又偷偷去探了一下地形，根据地形制定了两条出谷方案。第一条是水路，由杨爷利用他的设备探出水里的机关，我们在设法去除机关后由水路出去。如果行不通的话就用第二个方法。”

    “你听说过水淹七军的故事吗？”金爷用一个反问句给自己争取了一个讲故事的间歇，抓紧时间又灌了一口酒。

    “水淹七军”讲的是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关羽借水势于樊城外大破曹军的故事。”金爷自问自答。“我们想用的也是这一招。”

    “在石头阵的上方有一个天坑，只需要在河流上游将水改道引入天坑，然后堰水成湖后便可水淹石头谷。什么天罗地网滚木陷坑，在洪水面前都是浮云。而且他们设置的第一关滚石阵，完全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死局。会使洪流变成泥石流，毁掉谷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他们自己也逃不掉的”。金爷的双眼凝视着远处，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

    “ 我们在走暗河之前还在一直争论。按照我和楚爷的想法，他们既然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也无需留情，用泥石流冲他个全军覆没，片甲不留。最后在杨爷的劝说下还是没有忍心毁掉这千年的山谷遗迹。泥石流过后便不会再有石头大阵了。

    所以结论是：有没有这条暗河都改变不了他们失败的结局。”

    只可惜在数年之后那里依然没有躲过自然界的泥石流冲击，由于八九十年代大搞建设，过度的开发和砍伐使这个保存了几千年的石头谷古阵在一个暴雨的夜里被泥石流冲的荡然无存。这个故事也随着时间的久远慢慢的淡出了大家的话题，成为了传奇。

    后来出生的很多探险圈里的高手，为不能亲眼目睹当年的云梦山之战感到遗憾。舒康安一直没有这种遗憾。他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因为他知道即使生在那个年代，如果没有遇到烧鹅店老板这样的人，他这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像他的父亲希望的那样过着平安又平淡的生活。根本不会知道在朝九晚五的生活外面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江湖。所以很多的命运是需要有机缘的。

    金爷讲的故事，舒康安一听就听了十年，从开了这个烧鹅店后，金爷就再也没有踏入过那个让他轰轰烈烈的江湖。直到离世的那一天，胡同里的人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干瘦的老头有着多么辉煌的曾经。

    烧鹅店那个爱说爱笑的老板娘在半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当时的理由是老家出了急事，但直到金爷离世都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金爷的后事是由街道帮着办理的，直到这个时候胡同里的人才知道金爷的本姓是爱新觉罗。

    老北京的胡同文化之一就是嚼舌根子，关于金爷和不辞而别的年轻老板娘的故事。被胡同大妈们编出了很多个版本，每个故事都有鼻子有眼，就像当事人亲眼见过的。

    整个胡同也就只有舒康安知道，金爷和老板娘本就不是夫妻，虽然二人有着一些感情缠杂在里面，但不管从远从近来讲他们都是无法做成夫妻的。因为老板娘姓朱，湘西蛊术朱家的唯一传人朱三娘的朱，也是明洪武大帝朱元璋的朱。历史和现代都是世仇，从哪一个方面来讲他们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很多的世事安排都出乎人们的预料，本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确实一起了很多年。

    舒康安也是隐约的知道一点原因，他们在一起的原因，金爷和老板娘各自都掌握着一些家族留下来的秘密，为了共同完成某一件事达成了相互合作的和平协议。老板娘也说过当初云梦山之战。她的母亲朱三娘已经退隐江湖，岂是三瓜两枣的那点酬金能请的动的，是因为当时来了一个人说了一件事作为条件，母亲才答应出山摆阵。因为落败，朱三娘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气火攻心，不久离开了人世。至于金爷和老板娘的合作是什么事，舒康安就不知道了。

    老板娘走后的那段日子，金爷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急剧的衰老，几乎一天一个变化，他应该知道老板娘不会回来了。或许她的离开也是他们的共同决定。相伴多年舒康安也能看得出他们的感情，只是造化弄人，他们是传世的“仇人”。家族的规矩最终还是没有被打破。

    终于金爷去世了。临走之前金爷告诉了舒康安隐居北京的原因，并将未了的心愿托付给了他。金爷留给了舒康安两件东西，说机缘到了一定用的着。其中一件就是那本神话故事书《散仙记》。与市面上卖的书不同的是，金爷留给他的这本是一本羊皮书，书更旧，书页更黄，字是纯繁体字，文是纯文言文，如果不是之前金爷给他讲了很多次，估计他一个字都不会认识 。书的后面更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写，不是繁体字。既像文字又像符号，排列即像咒语也像口诀。金爷之前没有给他介绍过这些是什么，只是让他强行背记下来。更奇怪的是除了金爷这一本外，在其他外面卖的所有版本中从来没有这一部分内容。不说就有不说的道理，舒康安从来不会怀疑金爷，虽然没有拜过师，但在心里他是把金爷当做师傅的，金爷教给了他很多东西。曾经他是想拜金爷当师傅的，但金爷坚决不收，说他们没有缘分。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金爷却把所有都教给了他。

    关于金爷传奇的一生，都已结束，但江湖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