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正义之死
蒋溪挣扎了一下,手腕却死死被易舟箍在手里。
她怨恨地用脚踢着易舟:“你放开我。刘正义死不足惜。他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继而,她从仇恨中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易舟:“你是谁?你是来救刘正义的?为什么……刘正义的本对你不起作用?”
易舟没急于回答她的种种问题,只说道:“有冤有仇自可通过正规途径申诉,正规途径走不通的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可以理解。今天如果你悄悄杀了刘正义,没人会知道,可能也没人会阻止。”
“但是你偏要折磨他,逼出了他最可怕的一面。那受影响的自然就不是他个人。我虽然没那么圣母,但是也不得不说一句,今天这大楼里因为刘正义本能力产生的死伤,是不是都应该算一半在你头上?”
女人微微一愣,激动道:“我怎么可能还顾得了别人。只要我杀了刘正义,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他的本能力,会让人疯魔。”
易舟说:“你好歹是世家中人,这点公德心都没有吗?刘正义都知道做事情要先建立群众基础,你不知道吗?视人的生死为无物不太好吧。”
躺在边上的刘正义说话了。
“小易,你放开她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死在她的手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赎罪。”刘正义脸上,岁月刻下的沟壑被泪水填满,他的唇角挂着凄凉的笑,是对自己罪孽的嘲笑,亦是对命运安排的屈服。
易舟颇为意外。看样刘正义和蒋溪的关系,并不能用挟持与被挟持去判定。他是自愿的,他自愿去赴死。
他所释放的本能力,并不是在对抗蒋溪,而是因为死亡的过程太过痛苦,绝望的本能力便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
正主都这么说了,易舟如果再来拉偏架,便实在显得多余。
他松开了手。
蒋溪和刘正义的本消耗太多,一时半刻都恢复不过来。
她从地上翻起来,慌乱中鞋子都掉了。她扑过去,像个怨妇那般捶打着刘正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得好听是赎罪,可这罪你赎得了吗!你该死,但是你不配死!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只有活着,你才能受到惩罚!”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刘正义身上,他忍耐着剧痛,却一声都不吭。
打了不知道多少下,外貌看上去比刘正义还显老的蒋溪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那样大哭起来。
刘正义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肩,眼中闪烁着心疼。“让我死吧,小溪。给事情一个结局。也不要再害到别人了。”
“放过你自己吧,好吗?”
蒋溪猛地摇着头:“怎么放!我明明放不下,你也放不下的。”
什么意思?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易舟看不懂了,蒋溪究竟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他俩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这个时候他这个不明所以的外人在场很是尴尬,既然已经阻止了刘正义充满恶意的本的释放,他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蒋溪面露疲色,在本严重透支的情况下又经历了情绪的宣泄,困乏不已。
她有点走神。
刘正义抓住这瞬间的恍惚,用灵魂支撑着肉体,不顾四肢的钻心疼痛,从地上起来,带着他余生最迫切的希冀,跨过象征着生命红线又形同虚设的铁丝,不带分毫犹豫,纵身跃下……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而后如流星般直直向下坠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易舟和蒋溪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七层的高度,就是一生的距离。
刘正义的这辈子,在三秒后的沉闷响声中迎来了结局。
谁都无法悉知,在这最后的三秒钟里,他在想什么。
易舟快步跑到天台边缘,向下张望。他看见刘正义静静地躺在那,血从他的脑颅后渗出,染红了周围的青砖。
他的脸上呈现着难得的安宁,嘴角保持着向上的弧度。
他终于解脱了。
人死如灯灭,随着刘正义呼吸的停止,他弥留的本尽数消散。
呆若木鸡的蒋溪,机械地走到易舟身边,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大仇得报的快慰,但短暂的满足不过是绽放的火花,稍纵即逝。
那份快慰似乎并不是真正属于她,她不再年轻的脸无法做着伪装,眉毛和两腮抽动着,反抗着。
“啪嗒……啪嗒……”
泪水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了一圈圆润的水渍。
一颗接一颗,断线珠子似得持续落下。
最后,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吼:“刘叔叔……”
易舟看着崩溃的蒋溪,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她的这声叔叔来的太晚了,刘正义听不到了。
他在蒋溪身边坐了下来,什么都没急着说,任由她痛哭。
大都市是无情的,它感受不到这一隅的哀愁,依旧如每一个夜晚那样灯火璀璨。
晚风徐徐,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是我爱着的人,也是我最痛恨的人……”
蒋溪昂起头,看向天空。泪水从她眼角划过。
她不在乎,坐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她只是想将种种,诉给旁人听。
似乎只有别人听了,刘正义的生命之火,才不算熄灭————
陌生人,你了解刘正义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如果你不知道,就由我来告诉你。
我的父亲是蒋松,嗯对,就是那个最有名望的蒋姓世家中最不被重视的儿子。
我爷爷一世风流,养在外面的女人不计其数。而我的父亲,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私生子。他有十三个兄弟姐妹,到了孙子辈人数更多,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我的堂兄弟姐妹到底有几个。
世人皆知蒋家多出诡,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蒋家人衍生出诡属性能力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们并非天生就是阴谋家的角色,而是为了生存,为了上位,为了家产,为了去争夺我爷爷的哪怕一丁点的爱……
我们活着即是战场,必须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