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事与未来
“哎呦我去，有点东西啊！”
只见摩天轮缓缓停下，一对年轻男女都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走出来，女生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男生也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黄上一阵怪叫。
汪菲的眼神则在这两个人脸上游移不定，本来是想问问的，现在感觉，不用了。
即便是没有告白，也更近了一步，总归是好事，汪菲心中评价。
况且，告白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怎么样，夜晚的山城是不是很好看？”
“嗯，的确是。”
汪菲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叶瑾萱点点头回应，直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氛围。
四个人之间的互动再次活跃起来，周默也向汪菲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等他们出现在山海大世界的大门口时，此刻已经来到了晚上六点。
在黄上的提议下，四个人找了个附近的餐馆，简单吃了一顿。
“我们现在要坐车回海城了，明天还有课呢，一起？”
黄上发出邀请。
周默露出思索之色，叶瑾萱则紧张的捏着衣角，看了周默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的立场和黄上这对小情侣可不一样。
尤其是叶瑾萱，她不愿意回学校，如果可以，她想立即打开低德地图，好好找找下一个适合自杀的大桥。
明明刚刚还很幸福，现在却要想着自杀……
这种割裂感，也让叶瑾萱感觉胸口好痛。
她何尝不想把幸福延续下去，如果可以的话。
但她没有这个能力，回去学校只能被变本加厉的受到欺凌罢了，想起以前的自己半夜披着湿漉漉的衣服窝在宿舍角落里一夜的暗黑时刻，她觉得还是从大桥上一跃而下，更幸福些。
“那就……”
见汪菲眼神有异，周默立即准备措辞。
周默对汪菲很了解，她和大大咧咧的黄上可不一样，心思纤细如发，可不能被她看出来猫腻。
可就在这时，周默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电话后，人明显一愣，然后点点头，挂下了手机。
见其余三个人都在打量自己，周默对着叶瑾萱说道：
“是刘叔，他说有一点事情要找我们，不会耽搁我们太长时间。”
“哦……”
叶瑾萱想起了那个送游乐场大通票的好人大叔，不禁对其产生了一丝好感。
今日份的幸福，全是仰仗了这位大叔呢。
同时也有些奇怪，这大叔现在找他们干啥，总不会还是心理教育吧？
这大晚上的。
“刘叔是谁？”
“哦，是瑾萱的叔叔，他在山城这边工作，我们的大通票就是他找关系送的。”
周默说瞎话是张嘴就来，眼不红心不跳。
要不是叶瑾萱知道自己没叔叔，差点就信了。
这家伙真的能忽悠，也难怪那个时候在海路大桥上被忽悠瘸了。
自己可是很聪明的，但周默太能忽悠了。
“啊？瑾萱妹子，我们是朋友吧？”
“嗯，当然。”
“既然是朋友，以后还有这种送大通票的好事，妹子一定要惦记着我们啊！”
黄上搓了搓手，一副献殷勤的样子，看得叶瑾萱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再次看向周默。
“行，看在是朋友的分上，下次给你1200一张。”
周默坏笑道。
黄上闻言勃然大怒，原价1000，你他么卖我1200？
就是这样做兄弟的是吧？
“不闹了，你们俩等我们一下，见过她叔叔后，我们一起回去。”
周默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索性答应和他们俩一起回海城。
……
10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离大桥不远的一处河滩附近。
周默和叶瑾萱与黄上他们打了声招呼，就一起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扎着篱笆的大院内走去。
今天的大桥边和昨晚很不一样，没有小雨，没有大雾，有的只有一片寂静，还有远处桥上错落有致的路灯以及时不时来往汽车的车灯发出的微弱光芒。
不知为何，叶瑾萱感觉有些冷，缩了缩脖子，靠的离周默稍稍近了些。
“呦，你们来啦。”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吧嗒吧嗒抽着烟的男人，正靠在门上，一副等人的架势。
他的语气仍旧和昨晚那般和善，正是刘达。
“谢谢您，今天我们玩的很开心。”
周默直接开门见山。
意思是告诉他，我们真的是情侣，你看我们真的尽兴的玩了一天！
“是嘛，小姑娘，你呢？”
刘达呵呵一笑，扭头问起了叶瑾萱。
“谢谢叔叔，我很开心。”
刘达点点头，然后挠了挠头，脸上闪过纠结之色，然后领着他们俩向里边走去。
“过来吧，我这边有个东西想让你们看一下，等你们回海城后，如果发现还有人想不开，就可以有针对性的劝劝，就当是做个宣传吧。”
不等周默追问，刘达直接向里边走去，边走边说。
他们俩对视一眼，只好跟了上去。
同时也是满肚子疑惑，宣传？
宣传什么？
走了没几步，叶瑾萱的耳朵就动了动。
“怎么了？”
“好像……有哭声。”
周默看了她一眼，也仔细听了听，点点头，他也听到了。
但刘达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随着越走越远，离水边也越来越近，周默看了眼不远处的水边，眉头皱了起来。
这老刘，原来是这个意思。
等走了好一会儿后，哭声叶瑾萱听的很清楚了，也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堆人正围在什么前边一个地方，哭声正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那个难道是昨天的那个人？”
叶瑾萱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害怕的躲在周默身后，小手紧紧抓住周默的衣角。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刘达脸带歉意的说道，然后脸上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如果昨晚只在你们所在区域得到救援，相信这人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可惜……昨晚风雨突然加剧，给救援队带来了很大的阻力，加上救援目标也因为风浪偏离了落点附近，直到一个小时前，我们才找到。”
意思是，人已经死了一天了。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周默闻言沉默了半晌，追问道。
“你们俩不是喜欢晚上逛大桥么，我寻思着你们碰到想不开的人的可能性蛮大的，就想着带你们过来看看这后果有多惨烈，以后万一再碰上能好好说说对方。”
刘达说道。
既然这小子想装，就让他装好了，也懒得拆穿。
晚上喜欢逛大桥？
周默嘴角一抽，知道这老刘是变着法来劝说他和叶瑾萱来了。
“我们救援队能救得了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都能，想到避免惨剧，还得从根上下手。
自己感觉一走了之，轻松了，但给身边人带来多大的痛苦，自杀的人有想过吗？”
刘达看着远处趴在白布上的女人，叹息道。
“那孤儿呢，一个没有亲人，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孤儿呢？”
周默问道。
这个问题让刘达一愣，他不是心理医生，嘴皮子没那么能说，但仔细看了看周默，以及藏在其身后的女孩的后，感觉自己还是有了答案。
“那就去找啊，男孩子就去找老婆，女孩子就去找个值得依靠的老公，这不就有了？”
刘达拍了拍周默的肩膀，语气有些轻松的说道。
见这大叔意有所指，周默有些哭笑不得。
你个救援队的，还兼职做起媒婆了？
“对了，我那朋友以为你们小情侣和我有啥关系呢，就把一些你们玩的时候，机器自动拍的照片发给了我，我让你你们看看哈……”
刘达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让周默二人看。
只见，在过山车上，男生面容扭曲，左手紧抓安全扶手，右手紧紧攥着右侧女生的左手，而这名女生，正挥舞着右手，开怀大笑着。
两个人的面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看得周默嘴角一抽，叶瑾萱的眼中则是异彩连连。
刘达回头看了眼远处正趴在尸体上哭成一片的那具尸体的亲人，又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嘴硬对着旁边女生解释着的男生。
大叔的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等把两个人送到门口时，叶瑾萱再次表达了感谢。
“真的非常非常谢谢叔叔，今天我真的好开心。”
叶瑾萱一脸真挚，甚至还对着刘达微微鞠躬。
刘达想侧身躲避，但被旁边的周默按住了肩膀，受了这一礼。
他看向周默，见这男生脸上满是笑意。
“你们是好孩子，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刘达脸上露出复杂之色，掏出一根烟，手哆哆嗦嗦就没点着，周默见状，赶紧接过火，帮他点燃。
“叔叔您说。”
叶瑾萱自然是答应的很爽快，她正愁怎么报答一下这位大叔呢。
“差不多已经是二十年了吧，我那个时候刚毕业，进了公家单位，也和上学就交往的女友结了婚，她脾气好，顾家，我也也受领导赏识，当时很多同学都羡慕我。”
说到一半，刘达猛抽一口烟，缓缓吐出，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叹息。
“后来我老婆怀孕了，是个双胞胎，我们都激动坏了，但因为怀孕的原因，她的身体反应比较大，时间长了，就变得有点易怒，恰好当时她娘家一个表弟跑过来找我，想让我在工作上给他谋些福利，我说考虑考虑，其实就是婉拒了。
可过了没几天，一次在酒桌上吃饭，领导不知道为啥知道了这事，把我是一顿批，回家后，因为这事，我借着酒劲跟老婆大吵了一架，小娟他，本来就因为怀孕需要照顾情绪的，都怪我……当时没收住脾气，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就从这座桥上，跳了下去……”
一个历经沧桑的五十多岁的汉子，说到这里也不禁潸然泪下，叶瑾萱见状拿出一小包纸巾递过去，老刘却摆摆手，独自扭过头去，不擦眼泪，也不让他们俩看到。
“等我发觉不对劲，找到她时，也过了一天一夜，她被泡的面目全非，甚至身子上很多地方还有不知道被什么鱼虾咬的……一个个窟窿，我当场就昏了过去。
后来，后来我就跟个神经病一样，把领导揍了一顿，辞了职，一会儿怪别人，一会儿怪自己，一会儿又怪苍天不公……
一度也想过过去陪她，但还有四个老人要照顾，我还是忍了下来，最后就选择进了这山城的救援队，一边就当是救人赎罪，一边赡养老人……打算就此了却残生。
每当成功救下一个人，我就感觉身上舒爽几分，每当有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就会很难过，会想起那天……”
等刘达说完，他平复心情，回头就看到面前这少男少女正一脸复杂的盯着自己。
“抱歉，让你们听我啰里吧嗦半天。”
“没有，没有……”
见刘达自我嘲笑，叶瑾萱好想安慰他一句，但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周默。
周默受不了她这眼神，叹了口气，挤出个笑容对着刘达说道：
“刘叔，我想，我想以婶子脾气，她早就原谅你了，她看到你这样，会很心疼的，你不应该用赎罪的心态面对每一天，她应该更希望你能重新开心起来，过好每一天。”
周默说完，刘达琢磨了一下，按照小娟那平时善良温柔的性子，还真可能会这么想，顿时感觉心下一松，心情好了很多。
“你小子，这么会聊天，没少忽悠小姑娘吧？我说大侄女，你可得看好他了！”
见刘达开起了玩笑，明显心情好了不少，叶瑾萱也很开心，听到刘达这么调侃她，又有些脸红，但她还是说话脆生生的回道：
“好的，我会看住他的。”
周默闻言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话说回来，这跳水死的多惨啊，简直面目全非了，万一真有水鬼这种说法，还要被困在这水里永生，真是惨不忍睹啊……你们小年轻回去，记住这些话，将来万一遇到了轻生的人，记得告诉他！！”
见叶瑾萱被自己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刘达嘿嘿一笑，有效果就行。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
周默撇撇嘴，他也在纠结，要不？换种方式？
等他们告辞离开，刘达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开，才转身。
他刚才还有一段话没说，就是当年老婆的尸检报告中，显示她怀的是龙凤胎……
如果孩子能够生下来的话……也和眼前这一男一女年纪差不多大了。
“嘿嘿，老婆，我们的孩子要是还在，凭咱们俩的颜值，估计也和这对俊俏的小家伙差不多，你说是吧。”
刘达突然觉得，那两张大通票，是他整个从业生涯中，做的最对的事情，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