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赠簪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别瞎嗅。”
我立马低头解带子，掀开袍子一角，却硬生生地停住了，悟紧。
在我十五岁生辰且芳华赠我簪子的第二天，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芳华的身后，身材修长笔直，一身淡梅长袍更显七分秀美，三分英气，看起来比我年长些，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他遥遥的望着我，笑得温柔清澈。
都是一些调理气息养神的药材，并没有解毒的功效，还有一两味药草比较陌生，前段日子我也偷尝了一下，味道也有些腥涩，舌尖都麻了，一股儿气在体内乱冲。
他从后面拥着我，一把拉过我的发，手在身上擦了一下，绕着乌发，两三下便弄好了，从我手里抽走了簪子，迟疑了一下，轻问了一声，“勺儿与与义父呆了这么多年，一定寂寞了吧。”
这几年耳濡目染，各类药材分量与药性都能说个大概。
“调皮，你是去泡澡还是洗头的……都不知道把发擦干，小心着凉。”
靠！
我已经无力分辨了，小时候一场大病，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从没有人唤过我全名，可是我全然盯着某一处，他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挽上芳华的，十指紧扣，芳华只是轻笑不语。
轻飘飘的走了过去，站定，死命的甩着头，他一颤，溅了他一身。
等等……
平日里他都是呆在宅子里拨弄些药草，调制些稀奇古怪的丹药。
发达了……
我要疯了……
我傻乐。
不早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几日一合眼，就觉得身子里有一股气在乱闯乱撞……原来是内力哇。
毕竟，他还记得这些小畜牲，口味与他的不一样，没有撒花瓣给它们吃。
芳华这几日总是往外头跑，一天到晚都很少见着他，真叫人费解……
对此，我很欣慰……
他说，勺嬅，我知道你。
他一笑，“虽说是复杂了点，却也说了许多遍，瞧你这记性。”
直到他的出现。
这一桶子药水，是用来提升内力的？
他说什么来着。
不用了。
他方才无奈的笑了一下，手从袖子里掏了一下，把一根凉物轻轻放在我手中。
芳华正坐在石桌旁喝茶，笑了一下，朝我招了招手。
它非木非玉，通体血红，被精心雕琢得简单却不失雅致，用手细细抚摸，一缕熟悉的香味便环绕在我指尖，却让人想不起来。
那一次的相见，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
“我帮你擦背。”
我低着头，屁颠屁颠得跟在他后面。
天气又闷热，这长发半干不湿的，会长虱子的。
“你也快成年了，别总披头散发的，平日里把发束起来，人也会精神许多。”
我突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瘪瘪嘴……
“喜欢吗？”
芳华从没有在我面前自称为义父，那是第一次，所以我愣住了，也忘了答复他。
红木？
细雨霏微，烟波万里，几度斜阳，一丝柳，一寸柔情。
头发都没干，他就给我挽上了。
看他撩起袖子，捏了几钱草药，一寸一寸斟酌，往那热水里添。
想着又添了五年内功，嘴都快笑抽了。
“它是什么木头做的？”
趴在石桌上，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盯着紧闭的门，发呆。
“义父，您说勺儿十五生辰的时候有礼物。”我往后一歪，倒在他怀里，把半干不湿的头往他衣袍上蹭去，抓住他的袖子，死皮赖脸地说，“礼物，勺儿的呢？”
我记得，刚来那会儿，他都很少言。半年内，与他所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十来句。
半个月才出门一趟，去集市里买些米粮，或是拎来一两只鸡鸭，一并扔进庭院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偶尔也会撒一把米。
没精打采的打来热水，往水桶里一泼。
神色也很可疑……
怪了，好熟悉啊，这味儿一定在哪里闻过。
头皮一痛，摸了摸头……
想了太多……真纠结……
偷斜一眼，芳华正很认真的执着袖子，探手进去……试水温。
舒服……
一席身影出现在门口处，浅绛色的袍子上扬了些灰尘，但总归是让人移不开眼，他面容也有些疲倦，望了我一眼，有些愣怔，“勺儿，怎么还呆在这儿，不去泡药澡？”
芳华生性澹泊又好静，每一次下山定会有他的目的。
脑子着实受住了，眼皮挺沉的，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舒服哇。
花了一个时辰，我顶着一头热气，走了出来。
我一激灵，立马醒了大半，站起身子。
十五岁之前，我以为会与义父二人就这么在这宅子里住一辈子，结果我错了。
“许多武林中人想求都求不来，泡一天，足以抵五年。”他依然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那时的芳华碰到了落魄可怜无依无靠的我，而他也正想收养一个孩子，仅此而已。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门响。
一根簪子？
可如今，我却不那么认为了……
可就是太熟了……我才知道那些药材搭配起来，对我压根就没什么用。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小时候没有被他收养，他兴许就不会出宅子，整日就这么守着花花草草逍遥地过一辈子，不会与凡人搭腔，更别说是像今日一般去集市里与菜贩讨价还价了。
不像……
我想问他去了哪儿，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当我是白痴啊，更不可能。
只是低声说，“水都烧了，却又忘了要加什么药草……”
他说，勺嬅，我和芳华将与你一齐住在这里。
这块地人烟罕至，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家。这座宅子加这片竹林，清修静雅，也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其实，我的记性很好……
竹子？
以前，我还在想……那一次破庙的相遇，或许只是个巧合。
愣一下，斜乜一眼，“义父，您怎么还不走？”
他就像是个不理人间俗事，身在红尘之外的世外高人。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知道从哪儿抽来了一巾帛，盖在我头上，便擦了起来，指间温柔。
“嗯。”样式挺古朴的，像是手工作的。
他又为何知晓我的生辰，与实际年龄，真是太古怪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比一般男子身子弱，下猛药是不行的，这毒存在身上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用药擦擦身子就能好的，还得靠自己身子调和，你一点儿内力也没有，怕是不行的。这些日子得多泡这种药，等你有了真气，身子骨好了些，我再给你换另一种方子，方才能把毒排出来。”
芳华最近行踪古怪。
不过……用这些七七八八的，泡了这么久，发黑的皮肤却依旧没有变，让我失了兴趣。
也不知道一株两片叶儿的叫什么名字，只道是世间很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