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苏南一惊。
陈知遇维持耐心，等。
经过这几件事，苏南在陈知遇这儿已经信用值为负。
陈知遇在靠近校内主干道的长椅上闲散坐下，隔着花坛与剧组遥遥相望。
其实在这件事上，苏南倒是放得很开。都研究生了，谁还管得着她乐意跟谁谈恋爱。
晚上，陈知遇大学城的公寓里，苏南很快就后悔了。
苏南彻底愣住。
“听涵姐说你的团队已经组起来了。”
“告白？”陈知遇顿了脚步。
江鸣谦笑容明晃晃地耀眼，“我已经挺拼命了，不过十多年的差距真不好追。”
苏南象征性地，快了“一点”。
一觉睡到自然醒。
陈知遇：“……”
定在陈知遇面前，“……陈老师。”
——“这年头的年轻人，只长个子不长心眼。”
苏南莫名有点慌，试着给陈知遇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中午之前。”
陈知遇笑一声，“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苏南完全憋不住笑，“他想跟我告白，我也拦不住。”
顾不上，单脚跳着过去，打开门。
她在这两重矛盾之中睁眼，瞧见陈知遇深而亮的眼睛。
苏南愣了下，爬下床跳着过去拉开了窗帘，热烈阳光倾泻而入。
苏南一愣。
——“你那学弟是不是属猴的？石山上十八般武艺抢人东西的那种。”
陈知遇还没回来？
“还不一定。”
陈知遇不紧不慢地从椅上站起身，“你好。”
门外，站着谷信鸿。
学妹已扛着摄像机出笼的鸟一样飞过去了，“陈老师您好！”
苏南腾地起身，左脚一用力，稍微压了下拇指，立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继续睡吧。”
陈知遇视线越过他们，瞧见后面苏南，慢慢吞吞地，往这边走。
陈知遇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下了车，踱步过去。
“……我师门的师弟。”
陈知遇的车就停在梧桐树的树影下，准备一接上她就直接出发回崇城——他本来是想把她送去宿舍楼下，被她严词拒绝。
剧组另两人也紧跟着走过来了。
苏南披了件不知道打哪儿借来的病号服，坐在轮椅上。
拍摄的地方在物理楼前的空地上。
学妹一愣，摄像机对准陈知遇，又慢慢转向苏南。
“……异地么？”这是江鸣谦第一次正面聊这件事。
越发觉得忐忑，下午投简历时，十分心思三分听门外动静，三分注意手机，三分胡思乱想，留给正经工作的就一分。
“你……”
陈知遇干脆就不着急了，摸出支烟点燃，翘腿坐着，看戏。
摸过手机一看，下午两点。
“不用道歉，来日方长！”江鸣谦一手插|进裤袋，退后一步，跳上物理楼檐前台阶，笑说，“我有事先走了，下回请你吃饭！”
陈知遇伸手，虚虚一拦。这动作没实打实，却带了点儿不容拒绝的气势。学妹立刻不敢拍了。
陈知遇在她神思混沌之前很深地吻她，冲撞的动作多不留情，吻就有多温柔。
昨天下午一接到苏南质问的电话，满肚子怒火无从发泄，要不是崇大有课牵着，他当时就要赶来给苏南好好上一课。憋到第二天清晨，还是气不过，翘了周五一堂课，开车直奔旦城——为了女人旷课，简直能成为他职业生涯上浓墨重彩的一个污点。
越过阳台，深青色夜空里，牛角样的一轮月亮。
陈知遇闲散立着，微一挑眉，“苏南，快点。”
苏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刻，轻声说“对不起”。
学妹觉得苏南这表情有点儿“爱恨交织”。
学妹，“领……？”
到了旦城，给苏南打电话。那时候苏南正在校医院检查，没听见。他又打给旦大研究生工作办公室，问到苏南室友的号码，劳动了一大圈人，才恰好在候诊大厅里堵住苏南。
然后，就再没别的消息了。
苏南有点迟疑地“嗯”了一声。
一晚上，完完整整毫不含糊的三次，算上白天一次，二十四小时内，四次。
倒有个昨天面试的x司的号码，打过去不知道能不能问到竹竿男的联系方式？
“是呢是呢，第五次！反正被您抓住了，您就说怎么罚吧！”摆出一副“随你如何，我怂一秒就算我输”的架势。
等再睁眼，是在卧室的床上。
陈知遇似笑非笑，“抱歉，我今天有事，采访等下次吧。我过来领个人。”
……其实苏南是“慷慨就义”。
真的已经到午后了。
——“你以前遇事跑得那么快，我以为你带点儿牙买加血统，没想到演残疾人也演得这么传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江鸣谦挠挠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他声音有点儿哑，听着像是感冒了一样。
两个月没见，江鸣谦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苏南：“……”
“七点，你再睡会儿。冰箱有面包和牛奶，醒了自己拿。程宛找我有事，我去市中心一趟。”俯身碰了碰她额头，扣上衬衫纽扣。
陈知遇皮笑肉不笑，“下午题报你要迟到了，当课代表得负责。”
“陈老师，”苏南扒着车窗，“我下午还有点事儿，等我做完了再走行吗？”
江鸣谦笑了笑，神情有点疏淡，他忽地往上一跳，去够头顶广玉兰的叶子。
“我在忙论文开题了，挺烦的。”江鸣谦笑说，“早知道不读研了，学校里能学得不多。”
学妹镜头一转，“……那是不是陈知遇教授啊！”
“什么事？”
“在找工作呢。”
“师姐！”江鸣谦远远打声招呼，在苏南面前定住，看她脚上穿着拖鞋，右脚使力，左脚只是虚虚地点着地，忙问：“怎么了？”
苏南思绪坠了秤砣一样，越来越沉，一句“再见”还没说出口，就又睡过去了。
陈知遇在穿衣服，窸窸窣窣的。
从沙发，到床上，到支了张椅子的阳台。
到下午五点，陈知遇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仍是没人接。
就四五米的距离，苏南跟走了个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
陈知遇不让她在自己管不着的地方瞎折腾了，勒令她立即收拾行李，跟他去崇城。
说着，示意苏南往外走去。
“……嗯。”
然而……
去翻微信，有条陈知遇中午发来的：有事，要晚点回。自己解决午餐，外卖地址是……
陈知遇：“……”
“一个学妹毕设拍微电影，请我帮忙演个角色。”
苏南坐不住了，去翻自己通讯录，才发现陈知遇朋友的电话，自己一个也没有。
连动一动嘴皮都费力，更别提求饶。
“……什么时候回来。”
学妹一拍摄影机，“告白，全拍下了！好校园青春啊！”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苏南说台词，只听见导演不停打板喊卡。
——“反正你爱跟你脚过不去，我干脆买个轮椅当交通工具吧。”
等了二十来分钟，瞧见苏南提着拉杆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对面门口。她换掉了凉拖，脚上靸着一双黑色的棉拖。
一走出小剧组视野范围，陈知遇的言语攻击便立入飞矢流弹，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向苏南。
江鸣谦语气坦坦荡荡，带点儿锋芒毕露的少年意气，“总有一天，我一定超过他。”
陈知遇这一趟是自驾过来的。
身影两下跳上去，消失在物理院门口。
在落地时，云淡风轻地冲苏南一笑，“如果是我，不会让你异地的。”一顿，扬眉高声道，“我喜欢你，知道么？”
“嗯……下个月要去广州开会，顺利的话能拿到天使投资……”江鸣谦看着她，“……忙起来挺好的……你要去崇城吧。”
他这番折腾，会给搅合进来的人留下什么印象，留下什么匪夷所思的绯闻的把柄，苏南已经不敢去多想了。
“定了吗？”
等她慢吞吞走近了，他打开窗户，往外一看，棉拖的图案是熊本熊。
“脚趾撞了。”苏南笑一笑。
三个人的小型剧组，设了中近景两个机位，一人导演，一人拍摄，一人负责打光。
——“倒也不用费那个劲，我妈刚淘汰了一台，给你用？积极建设节约型社会。”
反正苏南现在已经欠了他一打说法，虱子多了不愁痒。
下午，苏南回宿舍收拾东西。
学妹导演：“学姐！这人谁啊！”
“还没。”
好不容易见那边热火朝天的闲聊有了停下的趋势，忽地就从物理楼前一排树影后面，窜出来个人。
三十四岁的人，需要她来多余担心吗？
苏南笑，“我演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苏南摆出个有点微妙的表情，冲学妹道了声再见。
“陈老师……”苏南眼皮沉，时刻要再合上，“几点？你要出去？”
“能在这儿碰见您真是荣幸，请问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谷信鸿笑说：“老陈托我过来的——他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脚都这样了还演什么微电影，能走位吗？”
身材高大，十月中了还只穿件短袖，跟有多动症似的，往苏南跟前一杵，小动作就没停过。
她大约真是书读傻了，才会想着要挑衅陈知遇。
折腾了半小时，苏南从轮椅上站起来，脱下了病号服，站着跟拍摄的三人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