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徒二人互担心，袒露心声看开事
三日后，悟尘好多了。
他面色没有当初那样的苍白，精神也恢复的不错，已经从险些入魔和噩梦的惊恐中走了出来。
这几天他待在院子，休养生息，不用去诵经，也无清闲自在。
不过悟尘虽然好多了，但他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师父，慧闻大师似乎有了心事。
前天，也就是他出事后的第一天，悟尘惊讶的发现，慧闻大师没有待在房间中诵经，而是在院子里坐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悟尘惊讶，自他来到清光寺的这一年来，慧闻大师会每日在房间里诵经，从未间断。
除此之外，昨天中午，悟尘在挑水做饭时，发现慧闻大师不知何时就看向了自己，呆呆的出了神。
“师父？”
当时悟尘小声的喊了慧闻大师几声，慧闻大师都没反应。
直到悟尘走近，慧闻大师才忽然回过神来。
当下悟尘便有点担心，慧闻大师从来没有这样子过，立即询问慧闻大师出了什么事。
不料回过神的慧闻大师却笑着说自己没事，伸手摸摸悟尘的脑袋后就回房了。
见此悟尘感到不解，这明明是有事的样子啊。
但慧闻大师不说，他也不知到底是咋么了。
今日早上，慧闻大师仿佛真的如同昨日所言，没什么事。
他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在屋子里诵经，与往日没有一点点区别。
“师父有心事，而且不好和自己说，”
默默观察的悟尘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师父表现的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刻意，这明显是注意到我发现了他的反常。”
“师父到底咋么了？自从我那日入魔后就变的有些奇怪，”
中午，悟尘在房间里盘坐，喃喃自语：
“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让师父这样？等等，我，入魔那晚，糟糕，”
忽然，悟尘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脸色沉重。
一下午，他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不知沉思什么。
直到太阳西垂，房门才打开。
“如果真如我推测的那样，那就不能让师父一个人承受。”
悟尘走出来房间，看着西边落日的余晖和色彩斑斓的晚霞，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沉重的脸绽放笑容。
“师父，出来吃饭了，”
傍晚，悟尘把饭做好。
食不言。
院子里，除了碗筷的声音，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以及远处外山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钟声。
天越来越暗了，等他们吃完，仅有一丝丝残阳落下天空。
慧闻大师抬头望着被微风吹动的树叶，而悟尘也没有立即收拾碗筷，他低着头，看着脚下不远处露出地面的树根。
一时间，碗筷声没有了，风小了，吹动树叶的声音小了，外山的钟声也听不到了。
院子里突然变得有些寂静。
“小尘，”
“师父，”
忽然，刚才还沉默的两人竟同时开口，打破了寂静。
“小尘什么事？要不我先说？”
“师父，我有话要说，我先说吧，”
两人都为对方的开口感到诧异，但接着，一向谦让的他们争起了话语权。
这时，慧闻大师转过头，悟尘也刚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此刻，那一丝残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天已经黑了。
但悟尘从慧闻大师的年老浑浊的眼神中清楚地看出大海般的慈祥，以及深深的惭愧。
下一刻，两人的目光转瞬错开。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对么？小尘，”
慧闻大师的声音虽然和蔼，但仔细听，语气有些颤抖。
他刚才想说一些话，但从悟尘的目光中，他知道悟尘猜到了。
“是的，”悟尘的声音也不平静起来，他也从慧闻大师的目光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扑通，”
悟尘走到慧闻大师面前，跪倒在地。
“师父，”他低着头，感激地说：
“一年前，是您在荒野救下因意外而入魔昏迷的我。
也是您，不排斥身负魔气的我，还将失去以前记忆的我带回清光寺，寻找根除魔气的方法。
在清光寺没有根治入魔的方法后，有人为防止我入魔为患，将我镇压时，更是您站出来，才保全我的性命。
最后，还是您，提出将我识海封印，收我为后山弟子，修习佛门功法，用佛气来抑制净化魔气的方法。”
悟尘哽咽的说着，一直在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但是，那晚的反噬证明，这条路走不通。佛气无法入丹田，不仅无法修行佛道，而且还会与我身体里的魔气冲突，增加我入魔的风险。
所以，寺院必然对身负魔气的我有处置，而您肯定不忍心看着弟子被处置，所以您会为难，痛苦，这几日显得不正常。”
悟尘抬起头，泪水从他两颊划过。
他直直的看着慧闻大师，声音稚嫩但坚定起来：
“师父，您，您已经为弟子做了太多太多了。
您一直为弟子着想，我早已经把你当做我最亲的人。
这次，这次就让我来面对吧。师父，我不想，也不能再看到你难受了。”
“小尘，”
慧闻大师静静的听了悟尘的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泪光闪烁的看着悟尘。
正如悟尘所言，他不忍心这么聪明，伶俐和可爱徒弟受苦，但面对悟尘身上的魔气，又束手无策。
那日夜里，寺院就对悟尘有了处置，但他却一直瞒着悟尘。
“师父，您告诉我吧，无论寺院如何处置我，我都接受。只求，只求您，您别为难了。”
悟尘见师父迟迟没有说话，将额头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慧闻大师被悟尘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急忙起身，将悟尘扶起来：
“我是你师父，自然要帮你。哎，只是，为师无能为力啊。”
“师父，”
被扶起的悟尘泪水哗哗哗的落下，却一直看着慧闻大师。
“哎，”
看着泪流满面但还是看着自己的悟尘，慧闻大师低叹一声，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
“小尘，你被魔气反噬昏迷后，我和其他师兄弟一起去见了方丈。
最终，最终寺庙决定，禁止你以后修行佛法，封印丹田，且终生不得出清光寺。”
慧闻大师徐徐开口。
他说的很慢，听着自己说的话，他感觉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刃，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内心。
这是那晚悟尘出事后众人和方丈共同商议的结果。
那晚的商议中，他极力维护悟尘。
但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入魔而危害他人悟尘，清光寺不敢冒险。
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是避免悟尘被直接镇压。
对悟尘来说，这个决议是非常残忍的。
它不仅断了悟尘走向佛道的路，走向修炼的路，还意味着悟尘他一生都要生活在清光寺，或者说被软禁。
不能修炼，只能当凡人。不能出寺，也没有了自由。即使保全了性命，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几天，慧闻大师一直没有和悟尘说，他不知道如何和悟尘开口。
但是越不说，他越不知道如何和悟尘说。
“哎呀，师父，你别难过了，没事的，”
听到这决议，悟尘却破涕笑了。
“您看，不能离开清光寺，这不挺好嘛，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啊，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呀，给您做饭呢？”
悟尘伸手把眼泪擦掉，他站起来扶着有些佝偻的慧闻大师：
“至于修炼，师父您不是说过，只要内心向佛，皆可成佛么，说不定我以后就为一名凡佛了呢？您放心，弟子没事，不要担心担心。”
“这孩子是在安慰我，”闻言，慧闻大师眼皮低垂。
看着脸上仍有泪痕，但听了寺院决议一点都不难过，反而一脸笑眯眯的悟尘，慧闻大师的难过惭愧多了几分，也感到一些欣慰。
徒弟长大了，知道担心和心疼师父。
“好，师父相信你，师父也没事，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慧闻大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嘱咐悟尘，然后转身回房。
悟尘话都说到了这地步，他也不能让徒弟担心。
“好的师父，”
见到师父笑了，悟尘也放心下来。
在下午，他想到这些事后，就想通一切，心中有了主意，
“那些处置，与师父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师父他为我做了太多了，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样，呵护着自己。
我们早已经是亲人，他不愿看到我受苦，我也不愿意看到他难过。”
“哈哈，这些也该让我来承受了。”
悟尘摇了摇头，看着回到房间的慧闻大师，只有自己一人站立的庭院，他眉头展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