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楚寔往旁边让了让，“站直了说话，站不直就回去让你爹娘教会了再回来。”
楚寔看也没看魏氏，只盯着季泠。
芊眠顿了顿，然后提高嗓门道：“因为，你不配!”
芊眠松了口气赶紧道：“魏姨娘一进门就摸着肚皮说想吃酸的，让少夫人给她做白玉山楂糕。我说她张狂，她却说她伺候公子有苦劳。于是奴婢就建议少夫人让魏姨娘歇息一个月。”
那魏氏吃着好吃，前来道谢，态度颇有些张狂。
季泠的家信是托南安送出去的，而南安拿着信则到了楚寔的书房, 因为楚寔也有几封信要让他发出去。
楚寔继续看着季泠道：“来了一个多月了，你还没从魏氏手里把对牌拿走吗？”
季泠叹息一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虽是主母，可将来指不定还是得看有子女的妾室的脸色。
季泠自然不知楚寔对她的家信发出的冷笑，她不管心里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时候，总喜欢进厨房。
魏氏则“咚”地跪在了楚寔脚边，所以说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季泠道：“珊娘姐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是怎么了？”楚寔往里走，后面跟着繁缨。
“我还以为大公子特地过来用早饭的。”芊眠有些颓丧地道，“可没想到他是……少夫人你也真是的，你又不是生不出, 只是大公子一直不跟你圆房而已, 若被魏氏她们抢了先，你……”
繁缨则是垂下眼皮，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楚寔一进门，魏氏便直抹眼泪。
季泠点了点头。
至少楚寔现在是真心在把她当正妻看重的。
“听说是大公子处置了魏姨娘么？”珊娘问季泠。
魏氏委屈地道：“芊眠姑娘真是误会死我了，我哪儿敢啊，只是想看看少夫人这儿有没有现成的罢了，哎，都怪我嘴馋，这几日肚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别的都吃不进，就只有少夫人送过来的东西能进一点儿。”
只季泠还在脑子里措辞，却听芊眠道：“你觉得日日伺候公子辛苦了，不伺候就是了，跟少夫人眼前戳什么？”芊眠就是气愤魏氏来显摆，“少夫人，这家规不能不立，魏姨娘既然觉得她自己辛苦了，那便让她在自己屋里休息一个月吧，也省得她来跟你要苦劳。”芊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禁足了。
季泠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听楚寔这话都像是秋后算账，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
魏氏像是突然被噎住了似的，也不抽泣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朦胧着双眼看向楚寔。
楚寔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季泠只能点点头，可是喜欢做菜的人，其实也喜欢别人吃自己做的菜的，那才有成就感。
芊眠愣了愣，立即点头称是。
楚寔看向季泠，“夫人怎么说？”
季泠被楚寔盯得脖子上仿佛有千斤重，嗫嚅道：“我等会儿就让芊眠去拿。”
芊眠眯了眯眼睛，这魏氏说来说去就还是想压倒东风啊，看来。“哼，少花言巧语，你这等轻狂做派，也是咱们少夫人性子好，若是在京城，早就罚你跪祠堂外头去了。知道为什么不能跪祠堂里头么？”
男主外，女主内，楚寔这样做显然是不想还要操心内院的事，不管他宠爱谁，但是妻妾之分不能逾越。季泠想明白了这一点就什么事儿都好做了，从这一点上她也知道楚寔和梦里的楚宿是不一样的。
楚寔走到季泠旁边的榻上坐下，对芊眠道：“你来说。”
“把信重新封好，送出去吧。”楚寔道。
府衙里内院的厨房有些脏，还有些黑，当然这只是季泠的浅见，她是因着跟往王厨娘处久了，对厨房的要求比一般人会高出太多。
季泠是楚府住久了，还真是第一回 见魏氏这般做派的小妾，心里清楚不能让魏氏气焰继续嚣张，否则坏了家中规矩，回去老太太也瞧不上自己。
楚寔转头对季泠道：“你是主母，喜欢做东西自己吃就好，不用再分给下面的人。”这一句话就把魏氏给定性了。
楚寔做了个手势, 南安便将信递给了楚寔，眼看着他用刀裁开, 取出信读起来。
写给老太太的信，季泠就说得比较琐碎了，洋洋洒洒四五页，比她平日里一天说的话都还多。
芊眠一惊,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季泠看着芊眠手里的对牌，头疼地揉了揉眉头，她还没来得及学习管家呢，硬着头皮上很怕做不好，到时候光是想想楚寔皱眉头的样子就害怕。
楚寔眯了眯眼睛, 芊眠也不可思议地看了季泠一眼。
季泠抬头看了看被油烟熏得黑漆漆的房梁，又看了看地上的污渍，心里盘算着不知有没有可能整修一下厨房。只是如今府中的事儿都是魏氏管着，而魏氏也没有交出对牌的意思，这几日都这么糊里糊涂的。
季泠略有些慌张地看向楚寔，她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保证过要好好待魏氏的，这会儿被他看见魏氏哭，只怕肯定会误会。
“我这就跟她们说, 然后再请大夫每月来给她们请平安脉，若是有了身孕, 我一定好生照料。”季泠急急地朝楚寔表决心。
于是魏氏话也不说了，就开始委委屈屈地掉眼泪。
楚寔来了又走，替季泠撑了腰，却也把她吓得半死。不过往好处想，季泠总算也把住楚寔的脉了。
“是。”南安道。
“少夫人的？”楚寔看了看南安手里的信。
“真是没想到少夫人还有这等手艺，做得糕点比外头糕点铺子做的都好吃，把我这嘴都给养叼了。”魏氏做张做致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在暗示什么。“哎，这几日不知怎么的，就想吃些酸的东西，不知道少夫人这儿还有没有那白玉山楂糕？”
楚寔道：“就这么办吧。”
季泠真的好生为难，答应过楚寔要好好待魏氏，可魏氏实在太嚣张，她也不能不顾芊眠的颜面，因此还是硬着头皮道：“魏姨娘的确辛苦了，我想让她每天抄一遍女戒，为期一月。”
南安看着楚寔冷笑了一声，将信甩到桌面上。
芊眠动作很快就从魏氏那儿拿回了对牌，顺便邀功道：“少夫人，我今晚就把醋给魏姨娘送过去了，看着她喝了才回来的。”
大夫前日才请了平安脉，也没说魏氏有孕，季泠看着她摸肚子的样子，心道莫不是月份太浅所以查不出？她想着自己反正也喜欢进厨房，给魏氏做点儿白玉山楂糕也不费事，正要开口，却听芊眠道：“魏姨娘好大的威风，这别说还没怀上呢，就是怀上了也没有要求主母给你做糕点的道理。”
珊娘点点头，看向季泠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季泠并没意识到她自己的“错”, 她只是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有自己在而妨碍了楚寔的子嗣。等魏氏或者繁缨有了身孕, 她再给老太太和苏夫人写家信, 就不用那么心虚内疚了。到时候, 老太太肯定很高兴, 饭都多吃半碗。
可以想见，这辈子魏氏哪怕就是怀孕，大约也不会再闹着要吃酸的了。
芊眠站在季泠背后就朝魏氏瞪眼，小地方的妇人就是容易蹬鼻子上脸，给她点儿甜头，她连姓什么都忘了。
魏氏当即就又开始掉眼泪，“公子，妾，妾……”她“妾”了半日也没妾出个名堂来，是因为她也感觉到了，楚寔有些底线她不能碰。妻妾之分，也不容试探。
季泠反过来安抚芊眠道：“大公子年岁实在不小了, 早就该停了繁缨她们的药了。对了，我得给老太太去一封信，让她放心。”
魏氏眼睛一酸，“芊眠你怎么这么说话的？少夫人，奴家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可日日里伺候公子总有些苦劳，难道还要被个下人这般糟践？”
楚寔看着魏氏温声道：“不是想吃酸么？我让芊眠每天给你送一杯醋去。”楚寔回头看向芊眠，“你看着魏姨娘吃。”
刚用过早饭珊娘就到了季泠屋里，魏氏的事儿她也听到了风声，院子本来就不大，珊娘对楚寔的事又格外留意，知道也不奇怪。
魏氏自然不干，正要说话，却听见打帘子的丫头在外头禀报，“大公子来了。”
季泠先是把成都的风物给老太太说了一通，其实从她到之后，压根儿就没出过门，也难为她看了几本地志就编得活灵活现的。继而自然说了给繁缨、魏氏停药的事儿，又说已经着人去请成都当地最好的妇人科大夫，一有好消息就会去信。
魏氏先声夺人地抽噎着往楚寔靠去，“公子，都是妾的错，妾因为胃不舒服想吃点儿酸的，前日少夫人送的山楂糕妾吃着好就想再要点儿现成的，没想到却被芊眠姑娘说妾不配。还说妾不想伺候公子就别伺候，不要来戳少夫人的眼。还要禁妾的足，不然妾再伺候公子。”
芊眠带着两个粗壮婆子去的，魏氏不喝也得喝。
不过也不怪魏氏在季泠面前张狂，实在是季泠到成都这一个来月，楚寔不是歇在魏氏处，就是留在书房过夜，有繁缨伺候，季泠这儿是一个晚上都没来。
分送糕饼一直是季泠表达善意的方式，所以她新作的蔷薇糕、白玉山楂糕给魏氏和繁缨那边都送了一份。
魏氏这人嘴唇生得薄，翻得可真够快的，哪怕抽泣都没影响她的速度，一句话就把季泠给扯成了妒妇。
季泠却是眼睛“腾”地一亮，“好。”声音里带着的雀跃简直掩都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