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病生
太医院院使柳铸也曾点头表示，这风寒是可能从他人处传染的，接下来的日子，独孤媛凤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齐云回了“是”，便匆匆去了。
独孤媛凤的遐思加上芳言机灵的火上添油，不由得她不开始抱着那种希望，也许她可以成为天政帝的妃子，而且也可以再次登上后位，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而天政帝看自己，却仿佛敝履一般，许久都不曾再与她温存，她知道，他那是受限于身份，她知道她们的关系是无法永远持续下去的，只是不知道来得这般早。
万眉儿没吭声，只有官晶惠这种没脑子的才会讲出这种话，虽然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可是这话岂能出口。
天政帝脸一黑，“玉曙，百官弹劾你的折子跟雪片似的飞到朕这里，朕都替你压下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么？都怪朕素日太宠着你了。”
瞳兮这才看出来，独孤媛凤采用假死一招，临死还要拖自己下水，让她背上一个祸害太后的罪名。
瞳兮打了个喷嚏，齐云担心的道：“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娘娘病得连牌子都撤了，她还让你带病办事。”
因着冬至休假，天政帝并不上朝，接下来的几日侍寝的都是安可人，这可真真是桩大事了。天政帝曾经为了慕昭文，为了万眉儿打破雨露均沾的规矩，可是那都是位份极高的妃嫔，像安可人这样没有任何封号便能忌日侍寝的可真是没有先例。
春|水轩，瞳兮经常来这并不奇怪，只是独孤媛凤偏巧此时出来散心也正好到了此处，她倒不是有意听的，只是从一旁的路过时，被玄纁话语中的“狐狸精”三字给吸引了而已。
瞳兮忐忑不安的歇下，直到齐云回复了一声“成了”，她才合上了眼。
安可人之于独孤媛凤却有更深的意思，因为那女子正是她父亲在外面与青楼女子生养的孽种，素来不被承认，安可人不堪忍受独孤府的待遇，她娘死后她便逃走了，想不到却自甘堕落成了舞姬，这简直是独孤府的耻辱。
可那正跳得欢快的舞姬，舞步因慌乱而踏错了一步，虽然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仿佛故意而为，但是明眼人也能看出来。
瞳兮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这事儿如果她再深入下去，那便要打草惊蛇，反而让独孤媛凤增加了警惕。
她也曾想过要安静的当一辈子的太后，在他身后关注着他，可是安可人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衡。独孤媛凤不服气，凭什么那个小贱人可以用自己做基石，享受一切。
令狐进曾给瞳兮分析过安王为何如此得宠，无才无德便是其中一项，皇上并不需要那种聪明睿智的皇弟，再加上天政帝的皇位那是踏着鲜血争来的，那下面垫了不少同根兄弟的鲜血，所以对他仅留下来的几位兄弟，他一直很宠爱，这只是为了表明他并不是心狠手辣，同根相残的人。
急转之后，立即做这等高难度的动作，实在是罕见。
玉曙是安王的名，景轩皇朝的天子都是单字，所以新皇登基，照例是要赐一字给其他兄弟，使其成为双字，以示尊卑之分。
瞳兮舒了一口气，只盼这最后一步还能扭转乾坤。忆安阁临近今夜举行宴会的“览胜楼”，又地处天政帝回紫宸宫的必经之路上，那靳美人靳霜华昔日也是舞姬，同安可人也算有同门之宜，都曾在当时名满天下的舞姬苏如雪的门下学习过。
只是当日下午就传来了太后感染风寒的消息，而且大有病来如山倒的意思，据长信宫的宫女说，太后当日并没出过长信宫，只是见了一下贵妃而已。
反观独孤媛凤，脸气得煞白，她自然也看出了那舞姬有七分仿佛自己，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击她太后的颜面么，舞姬貌似太后，绝对不是一种恭维。
“娘娘，想不到先出了个纯元夫人就够让人头痛了，现在又出了一只狐狸精，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要同太后说一说？”玄纁有些焦急的问着瞳兮，偏生瞳兮还在“春|水轩”悠哉游哉的品茶。
她所需要做的便是对独孤媛凤接下来所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个方便，只盼望天政帝对安可人的宠爱能够再持续久一点儿，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这就江得启验了，并无问题，天政帝接过一口饮下，道了句：“平身。”
瞳兮见到安可人无功而返，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为了此事的万无一失，她还特地寻了一味药，配合安可人献的梅子酒，有催情之效，就是怕天政帝万一今日没有兴趣。
其实也不是大病，但是为了更好的表示自己的无辜，她觉得还是呆在床上比较稳妥。正好也称病将自己的牌子撤了下来，免去了腊月的侍寝。
不管李嬷嬷怎么劝说，那种子埋在了独孤媛凤的心里，发了芽，生了根，再拔不掉。
瞳兮笑笑，“我也看看她才踏实。”
这几日独孤媛凤越发的折腾了，因为近了年关，琐碎的事情不胜其扰，所以独孤媛凤指使带病的瞳兮也是情有可原的。
“民女安可人敬皇上一杯，祝吾皇身康体健，吾景轩皇朝千秋万载。”安可儿盈盈跪下，手捧酒杯高举头顶。
安可人的这一舞此时也到了最高潮，手持酒壶，舞步急旋，有人数过，足足转了二十一圈方才停下，停下的位置正好是天政帝丹墀的下方，而她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旋转如此多圈还能辨清方向，已经实属难得，可哪料她又从舞伴的手里接过一只酒杯。
“有什么好说的，依本宫看那狐狸精不过是长对了一张脸，只是她出身卑贱，本宫倒不以为然，看她能得意多久，如果她能有那位一半的身世，本宫倒要头疼了，只怕连万眉儿也该头疼了。”瞳兮笑着饮茶，并不以为然。
瞳兮虽然见过那女子的画像，但是毕竟没有见过真人，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可平日又不敢将她召进宫来看看，生怕最后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偏偏还就有比官晶惠更没脑子，胆子也更大的人在。“这舞姬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味，臣弟厚颜向皇兄讨了。”这夜宴本就是大型家宴，不比外宴严肃，加上说话的安王平素就是个浪荡王爷，口无遮拦惯了，仗着天政帝宠着他，什么都敢说。
又逢天政帝刚释放一批宫女，所以瞳兮并不能借着人手不够而将那女子找入宫做婢女或者成为进献的美人。
瞳兮自以为万无一失之计，却偏偏受了阻碍。这安可人瞳兮一见她，便觉得她是可以倾倒天下的尤|物，没有豪门贵族女子的骄矜，又比小家碧玉更为从容，单论刚才的舞艺，那便已经可以藐视天下舞姬了。
这样的女子，瞳兮觉得她派出的人并没有选错人，安可人是最合适的，可是她却没能俘获天政帝的人，瞳兮越发觉得当今圣上很令人头疼，让人完全不知该如何投其所好。
独孤媛凤这才能感觉到天政帝对自己无法表达的爱，也许他的爱埋得太深，太隐晦，他是明君，所以他不能再继续下去，可是遇到安可人，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是不是？
只是墙根处的听者听来，却别有一番神思。
只是这一次天政帝没立马应了他，照理说，一个舞姬，天政帝是断没有道理拒绝这个弟弟的，所以，安王又开了口，“皇兄，臣弟就喜欢这个舞姬。”
齐云为瞳兮披了火狐貌大氅，又将鎏金的暖炉放入她怀中，暖轿上厚重的帘子也被齐云塞了又塞，就怕敞风。
《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景轩朝素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冬至前后，百官绝事，皇上也不听政，冬至日当日还要去皇城南郊圜丘祭天，之后的冬至日晚宴更是整个节庆的高潮。
待晚宴众人酒酣，高歌热舞时那女子翩然而至，一袭青纱，一天素色绸带飞舞，给因为酒酣而有些烦热的心上注入了一道清泉。
有时候有些事太匪夷所思，寻常人都觉得只要脑子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是只因为那个人心里有了执念，便再也放不下那匪夷所思的念头，比如独孤媛凤。
而这一晚，天政帝临幸了安可人，虽然安可人新封的位份不过是正八品的宝林，但是那劲头却连万眉儿都有些赶不上了。瞳兮暗自叫妙，越发觉得独孤媛凤不走上那条路都不行了，真是如有神助一般。
官美人一见那女子便用袖子掩了嘴，向她同桌的万眉儿道：“万姐姐觉不觉得她有点儿像那位？”官晶惠向上位呶了呶嘴。
瞳兮虽然希望天政帝能瞧上这舞姬安可人，可是却没料到他能如此“瞧得上”，甚至不惜敲击他素来宠爱的皇弟安王。
安王听了此番话，再愚钝也知道不能再开口，悻悻的坐下。
可是今日天政帝这般敲打安王，也不知道他是真生了安王的气，还是舍不得这舞姬。
瞳兮千盼万盼的便是这晚宴，在这个晚宴上有着她故意安排的好戏。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觉得是瞳兮害得太后病重若此的。
更何况她的容貌有七分似独孤媛凤，虽不及独孤媛凤秀美，但也称得上貌美如花春光灿了。
这是瞳兮手上的最后一张牌，如果天政帝再不接纳，瞳兮也再没有妥帖的办法将安可人送到他的面前了。
她有理由相信天政帝苦爱着她，如同她那般苦爱着她的继子，而且她也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因为她是独孤媛凤，独孤家族的嫡女，她的一切都是为皇后之位量身定做的。
不管是安可人约了靳霜华还是靳霜华约了安可人，只要安可人能有借口出现在忆安阁就行了。
思来想去只有冬至节献舞的舞姬才有机会得见天颜，平日除非是大节庆，否则天政帝举行的宴会少有歌舞。
入了冬瞳兮本就畏寒，也许是这段时间抄心的事儿太多，一旦放松下来加上冬至日那天吹了点儿风，人就倒了下去。
天政帝只是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十分的馨香，眉头不易察觉的拧了拧。
天政帝的眼睛有一瞬间牢牢的盯在那女子的身上，神情有一丝恍惚。
安可人本想上前一步，再劝劝酒，哪知天政帝却挥了挥衣袖，示意她可以下去了，她只好退下，转身时的动作稍微大了些，裙摆整个旋转了起来，仿佛仙女的花篮般百花盛放。
到了长信宫，瞳兮的步伐有些虚浮，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独孤媛凤倒也没有刁难，只是吩咐了一些为除夕准备的事情，又嘱瞳兮好好休息，这让瞳兮不得不带着狐疑回到彤辉宫，看不出独孤媛凤的打算。
她将酒杯至于身后，右手执壶缓缓弯腰，那壶嘴正对着那酒杯，滴酒不漏的刚刚好注满那酒杯，一时场中的人都忍不住拍手。
独孤媛凤从没想过，这个女人凭借那张脸就能享受自己不能享受的一切，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侍寝，而天政帝也光明正大的宠着她，为她打破了雨露均沾的制度。
因为安王在天政帝心中的位置，他素来是瞳兮拉拢的对象，也是她的父亲令狐进明里不齿，暗地却不仅不会得罪，还得可着劲儿的巴结的主。
独孤媛凤借着晚来风凉头疼离席后，瞳兮也匆匆离席。“齐云姑姑，你赶紧去让安可人换了衣服，到忆安阁等着。对了，靳美人你约好了吗？”
这一点儿连瞳兮也没料到，不过也正合她的意。
她现在剩下的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顺理成章的从太后变成天政帝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