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补不得
齐云赶紧上前回道,“这是娘娘特地嘱咐焚的‘欣宜香’。”平日瞳兮从不用香,但是今日不是平日,这欣怡香香甜而慰神,能让人心情舒畅,瞳兮素日不爱闻这些香料的香气,但是为着今夜,特地选了此香,自己不喜欢,他人却未必不喜。
天政帝又将头转到了奏章上,并不理会瞳兮。她在他身边站了半晌,越发觉得冰凉,如果不能扭转这势头,难道自己真要继续失宠下去?
“为何哭,朕难道怪错你了?”天政帝的声音听起来忽然多了一层沙哑,本是句责难的话,可是即便是瞳兮听起来,也觉得那责备的语气几乎没有,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儿道不尽的意味,可是瞳兮琢磨不出来,只要皇上不再生气就好了。
天政帝没有再说什么,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宫人知情识趣的合上了房门,瞳兮的寝间便显得悄无声息。
“娘娘,你没事吧?”玄纁关怀的上前。
天政帝的手本已搭在了勺子的边缘,旋即又重重的放下,搁了边去,抽了一本奏折继续看着。
可是眼下瞧这样子,仿佛自己的目的是达不到了,所以她迟迟迈不开腿,她的字典里可没有白费功夫这一说,既然冒着险来了,总是要扭到那上头的,省得下回还要来受煎熬。
瞳兮听了便觉芒刺在背,“平日有昭夫人照顾皇上,现在她怀有身孕,臣妾便代她……”瞳兮汗颜,她这不是明摆着争宠么。
瞳兮羞红着脸疾步走了出去,就怕他上前拉住自己,幸好,幸好没有,她也从不知自己这么有演戏的天赋,且居然敢挣脱天政帝的手,而他也没有愤怒。
天政帝放柔了步子,上前轻轻的捞起纱帐。
“这香?”天政帝皱了皱眉头。
瞳兮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突然变暗了,天政帝的眼神仿佛也瞬间转冷,可能也是自己多心了瞧花了眼。“皇上趁热喝吧,臣妾告退。”瞳兮是不想在这含元殿同天政帝多呆的。
瞳兮心里有愧,想着天政帝莫不是怪自己太热衷权势了?她借着接见朝廷命妇的机会,与朝中大臣也有所往来,只为了有一日立后时,能有人为自己说话,难道皇上是发现了?
皇帝驾临,宫妃不出门迎接那是大不敬,只是论到女子的那么一丝矫情,即使贵为天子,也是能够宽量的。
江得启没有没有跟在瞳兮的身后,只轻轻的关上了含元殿的门。
只是她的眼神触了天政帝的眼神,便仿佛老鼠见了猫,瞬间都躲开了,低着头道:“是臣妾宫里人熬的。”她这话是十分有意思的,宫里人并非只有宫人,那晋王妃的一片心意,她还没有要占为己有的意思。
“那,臣妾再回宫重新熬过。”瞳兮准备收拾汤碗。
天政帝踏入彤辉宫的时候,并不见瞳兮上前接驾。“贵妃呢?”他语气里带着不悦。
她不过凝视了他一瞬,便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樱红的双唇微微的颤着,仿佛被风吹的花瓣。他眼里的光太过摄人,瞳兮觉得吓人得紧。
直到夜幕降临许久,月上中天,才听得太监来报,皇上驾临彤辉宫。
天政帝手里的奏章重重的放下,“昭夫人照顾朕那是昭夫人的心思,用得着你来代替么,贵妃的心思却不知放到了什么地方?”
脸色绯红,泪盈睫毛,典雅中蕴着楚楚可怜的风情,她本想收回手拭去眼泪,却不想天政帝怎么也不肯松手。
瞳兮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嘱人好生伺候。
“那朕帮你吹吹。”天政帝起身,右手揽住瞳兮的腰,脸越俯越近。
她脸越发的红了,加之想到以前在含元殿被临幸的景象,红晕越发的晕开了,连微露的锁骨也染上了粉色,那粉色渐渐的绵延开去。
瞳兮心头一紧,脸微微一红,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食盒走上前去。天政帝正埋头看着奏章,殿里伺候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殿外的凉风总算降了降瞳兮脸上的温度,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样狐媚的女子会是自己,那样的不害臊,不知廉耻,居然开口请皇上临幸她。
瞳兮从天政帝的手里取过勺子,刚才心急避开那暧昧,都忘记了规矩。她将勺子送到自己嘴里为天政帝试了汤,又为他取了另一只汤匙。
瞳兮摇摇头,扶了玄纁的手登上步辇。回想着先前那一幕,越发觉得伴君如伴虎,他的喜怒翻手可覆,自己完全捉不住一点儿他的心思。
“这汤不合皇上胃口么?”瞳兮小心翼翼的道。
瞳兮心里本来慌张得紧,加上被天政帝训斥,记忆里他虽待自己不善,但从没如此训斥过,一时心里也委屈,来看他,他也未必想看见自己,不来看他,他又觉得自己不用心,无怪乎当初齐云姑姑还劝自己送香包给他,果然戴不戴是他的事,可是瞳兮自己做不做,上不上心皇帝心里也是有数的。再来女子柔弱总是好的,所以瞳兮起身时,精神一松,眼泪便止不住的漫了眼眶,盈了睫毛。
小太监见是贵妃到,忙不跌的进去通报,江得启很快就出来请瞳兮进去,玄纁也 要跟着进去,却被江得启拦在了外面,“皇上只招贵妃娘娘一人入内。”
“怎么还不走?”
“皇上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可也要顾惜龙体,臣妾带了参汤同点心,请皇上略作休息再看奏折吧。”瞳兮屏住呼吸走上前去,也不管天政帝喜欢不喜欢,便站在了他的身边。
瞳兮浑身颤抖着,这事她敏感得紧,想着只怕又要在劫难逃了,眼尖的扫过桌上盛着参汤的黄地粉彩缠枝牡丹碗,“不用不用,皇上请用参汤吧,凉了只怕对胃不好。”瞳兮不着痕迹的偏身,将那汤碗捧到了天政帝的面前。
瞳兮眼见不好,也不知怎么就惹了皇上不快,她本想着自己来含元殿请安,本是想提醒天政帝要雨露均沾,他已经很久没招幸妃嫔了,自己父亲虽然严肃,但是每夜也总有妾室陪着的,瞳兮对男人好色这一说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同他相处,她怎么也找不到机会说这句话,只是直觉的发现恐怕说了未必妙,但是不说就更不妙了。
“朕旰衣宵食也不是第一日了,贵妃怎么今日才想到要给朕送参汤?”天政帝并不看瞳兮,手里的奏章也不曾放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的手覆上胸口,才发现,指尖冰凉,同脸上的热度是完全不同的,刚才,真是害怕极了,怕他追究自己同外臣相交结,看来这事还得缓着进行。
瞳兮立马跪了下去,也不敢回嘴,皇上是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己越说越错,只怕还激了他的脾气。何况女儿家必读之书《女诫》曰:“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瞳兮自幼受诗书熏陶,更不会忘记这些。
天政帝不置可否,只是凝视了瞳兮许久,她一直低着头,只觉得自己裸 露的脖颈都要被天政帝的眼神烧出个洞来,他终于接过了瞳兮手中的碗,她舒了口气,仿若羽毛落地般的轻柔。
“瞳兮。”只听得天政帝低低的唤了一声,仿佛有千般的无奈同隐忍,旋即她便落入了他的怀抱,他的手收得紧紧的,她的胸被压得生疼,不得不呼吸他身上发出的那种冷冽的气息。她心里一紧,只怕那可怕的事又要重演。
“不是,只是砂迷了眼,所以才……”瞳兮也好着面子,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骂哭的吧,何况他根本不算在骂自己,自己怎么在皇上面前就这么不中用呢?
“你熬的?”天政帝这才抬头看了瞳兮。
要她亲自开口求天政帝去彤辉宫,那却是万般张不开嘴的。
天政帝重新坐下,用勺子舀起汤就要送往嘴里,瞳兮情急,一时顾不得许多用手盖住了他的手,天政帝的身子僵了僵。
天政帝不语,眼睛都没抬一下。
齐云忙道:“娘娘已经歇下了。”齐云是宫里的老人,并不如瞳兮一般青涩,她语气里的暗示让天政帝神情一舒。
等了良久,天政帝才缓缓的握住瞳兮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她奋力的挣开天政帝的怀抱,而他也仿佛不曾预料她会反抗一般,措手不及的让她跑了,瞳兮离开他一手的距离后,红着脸回头,“皇上,晚上……”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天政帝抬头打量了瞳兮一番,“你怎么来了?”他神色冰冷,瞳兮不敢看他眼睛,听这话便以为天政帝并不想看到自己,瞳兮心想也许她请晋王妃来真正走对一招棋了。
瞳兮绞着手娟,咬着嘴唇,并不开口,良久他转过头,看见她这副模样,用手硬生生抬起她的脸,逼她同他对视。
瞳兮的身子僵了僵,“玄纁,你在此等候吧。”
想到临幸二字,她降温的脸又迅速升温。
那沉香木满金雕九龙四凤大床的帏帐已经放下,因着那鲛绡纱薄透,里面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周静得一颗针掉下也能听见,满屋子便只余下那女子因为紧张而略沉的呼吸声。
这一晚,彤辉宫的人都在矫首期盼天政帝的到来,只是等来的消息却是他去了昭阳宫。瞳兮心下一凉,真怕天政帝不来,那以后自己岂不真要做个无宠无子的贵妃,在这宫里凄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