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凤烛
饮后，根据大夏朝的习俗，两人都将酒杯扔到了床下，喜娘捡了起来，笑着道：“女仰男合，百年好合。”
踢了轿门，跨了马鞍，接过喜娘递来的另一端系在新郎手里的大红绸缎，楚涟漪拜过来观礼的皇帝及皇后，禹王高堂后，终于被人扶入了洞房。
梳洗完毕，由禹王府拨来新伺候楚涟漪的两个大丫头抬了膳食桌子到炕上。可这两人立马就被怕被夺了宠爱的暗香以及回雪和流风挤了出去。
楚涟漪如今才算深深体会了一把这里的等级制度，不可谓不深严。
那重达二十斤左右的首饰实在是压得人“神魂颠倒”。
到楚涟漪出嫁的当天，楚太夫人才准暗香、暮雨、回雪、流风、纤云、飞星六个大丫头近身伺候楚涟漪。
从奉祖堂回来，楚涟漪就被软禁在太夫人的宜兰院里面壁思过。
她言语里虽在为唐楼解释，可语气里却有些微的抱怨，这同楚涟漪印象里满脸笑容登徒子模样的唐楼可合不上。
果然是矫情还需恶人磨，此番下来，楚涟漪腰也不疼了，思想也不混乱了，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也有了既定方针。
唐楼走后，楚涟漪才呼了口气，抬起笑眯眯的脸。
旁边早有人笑了道：“这是礼亲王妃。”
唐楼的眼扫了扫喜娘，这一节便算过了，大伙儿都觉得洞房的气氛有点儿凉人，喜娘赶紧说了几句喜庆的俏皮话，便端来合卺酒。
可到底是人同命不同，太夫人瞧着楚涟漪都在感叹，这般折腾都没折腾掉这桩婚事，真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
“妹妹无需担忧，禹王爷就是这样的脾气，面上虽疏离淡漠，可私底下待人却是极好的。”
素来皇室宗族都是不同其他人来往的，王府宴客不外乎都是皇亲王戚，偶也有内阁首辅并六部堂官，但都是少之又少的。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楚涟漪回握住这美妇人的手。
那就是对敌人坚决不让步不妥协，但是对敌人的亲朋好友还是要采取拉拢政策的，拉拢一个就少一个敌人。
楚涟漪见她和蔼可亲，又是自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禹王府后对自己亲近的第一人，难免就生了亲近之心。
其间，男方送催妆礼三次，有北羊二支，红绿娟销金盖袱二条；酒二十瓶，红绿娟销金盖袱二十条，每条堕角折二铜钱四个；果二合，用花四枝。
“可不敢。”那女子急急地侧身闪开，不敢受礼，反而给楚涟漪行了一礼。这皇室是最重规矩的，后宫宫妃回家省亲，是尊君而不是尊父，所以即使是父母也要给子女行跪见礼的。更何况楚涟漪如今是亲王妃，而那白氏却是三等辅国将军的夫人，那四爷并非嫡出，所以说算不得楚涟漪正经儿的嫂嫂。
一屋子的人同贺新喜，因这杯子一俯一仰，就意味着天覆地载，阴阳和谐，是大吉大利之像。
楚涟漪与唐楼各端了酒杯，站起身，彼此端杯互拜，举头一饮而尽，这番过程却是谁也不看谁。
楚涟漪见这女子生得甜眉细目，唇红齿白，比礼亲王妃还要俊俏三分，低身行了一礼，甜甜地唤了一声“四嫂。”
楚涟漪心道，果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要一个人抗衡如此多的诱惑，楚涟漪自问不及，只有将自己的位置坐正了才是正理儿。
暮雨赶紧上来给楚涟漪围了兜巾，回雪、流风一个端水，一个捧香胰子和澡豆，秩序井然地伺候了楚涟漪卸妆。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那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远远的见过面，其他人楚涟漪都不曾见过。
“姑娘被太夫人拘了起来，百花深处的丫头都不许近身。听说姑娘要自尽，被太夫人狠狠打了一顿，咳了血，这些日子汤药流水似地往太夫人的院子送，我们都见不着姑娘。”其实这人的话是丝毫不错的，只是断章取义，又难免以讹传讹，所以听者十分容易想入歧途。
楚涟漪哭谢祖母及父亲后，在禹亲王亲迎，引礼官前导下登轿，从此便是禹王府之人了。
由不得众人不赞一句，“好俊的新娘子。”
新娘子被掀了盖头，也不害羞地抬头看夫婿，新郎掀了盖头，也不含羞带喜地瞄新娘子，两个人好似白玉雕成的玉人一般，虽然如金童玉女一样般配，却面无表情。
楚涟漪一看李氏那棉扑上的粉就吓了一大跳，好说歹说才让李氏给她上了个淡妆，但桃花膏子是必定要上的，嘴上也要涂桃色胭脂，画了下来，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娇艳动人，无端端添了几丝媚色。
婚期定下来之后，太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禹王府太妃去太后面前告了状，太后那般言语后，她还以为这婚事肯定告吹了，这才下了狠心要收拾碗丫头。
“奴婢偷偷向大夫打听，听说是不妨事了，可以下地行走了。”
楚涟漪当时变幻了多种脸色，看来不仅太夫人有此担忧，连舅老爷也知道王府乃膏粱肮脏之地。
楚涟漪住在宜兰院，百花深处的规矩就宽松了许多，在楚府大房开侧门的巷子里，夜半的时候悄悄驶来一辆青油马车，有个黑影从侧门闪了出去，也无人发现。
周遭伺候的人都笑了，这李婆子是个极会活跃气氛的人。
只怕如果真是正经儿的嫂嫂，礼亲王妃是万不敢忘的，“这是你四嫂。”
良久，黑暗里才响起一个男声：“涟，你家姑娘伤好些了吗？”
“王妃只怕也是辛苦了，想我嫁进来那日，满头首饰压得脖子都要断了，王妃可要更了衣服咱们再说话？”这白氏嗓音十分轻柔，同她柔弱的长相十分相称，这话点中了楚涟漪的如今的难处，顿时对她这位嫂嫂生了好感。
开了脸，李氏将楚涟漪的头发梳了起来，挽在头顶，如今就是妇人打扮了，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洞房门口，放着五只麻袋，楚涟漪走上去，走过一只，喜娘又递传于前面铺道，直到新人走到床畔坐下，这是寓意“传宗接代”、“五代见面”的好兆头。
楚涟漪被礼王妃的暗示给臊红了脸，送了各位妯娌亲眷出门，这才由着暗香给自己擦了擦汗。
如今楚涟漪身边的大丫头里，她最依赖的居然换成了暗香、回雪和流风三人，真是想也想不到，当初买来做通房的丫头，楚涟漪居然用顺了手。
早一日便先有亲戚里的全福太太去了禹亲王府铺房，到了成亲的这一日，又请了一位全福太太为楚涟漪开脸，上头。
众人也松了口气，原来这新娘子并非真是玉捏的人。
如此混到晚间，才听见人声嘈杂，往新房这个方向行来，良久见有人开了门，这便是唐楼应酬完了前面的宾客回到洞房来。
“是。”那黑影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马车，闪进侧门口，用手抚摸|胸口，大松一口气，先才那气氛压抑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虽从不曾见主子发过怒，但就是没来由的怕他。
有东西抛来时楚涟漪直觉就想躲，好容易才压下那条件反射，硬着头皮挨了一阵。花生的鹰嘴啄到楚涟漪的手背时，她略略缩了缩手，虽然并不疼，但也不会太舒服。
楚涟漪心情紧张，也没甚胃口，暗香好说歹说才让她用了一小碗白果乌鸡汤煮的面。今夜为了图长长久久的吉庆，不兴用米饭，都是用面食。
因着太夫人是长辈，舅老爷被训也只能乖乖听着。楚涟漪是知道这位舅舅的好意的，她所有舅舅里，只有这位五舅舅游手好闲，其他几位舅舅都身有官职，脱不开身，这才让她五舅舅前来贺礼。
此时，楚府中门大开，迎了册封的正副二使入内宣旨，正式行册封礼，并送册封之礼，颁亲王妃金册一副。
饭毕，流风捧来茶水供楚涟漪漱了口，又奉上薄荷茶让楚涟漪漱了第二次，又取了无糖的薄荷片让楚涟漪含在嘴里，这才算完毕。
虽然屋子里站的女眷不多，但那满室皆是金光耀眼，珠光宝气。
只见那人低头上了马车，车里响起一个脆甜的嗓音。
这一句话楚涟漪便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宫里没有内眷来洞房，这能坦然直呼自己为妹妹的可不多，就是她那四夫人的嫂嫂也不敢如此称呼的，况她又称呼唐楼为禹王爷，言语里仿佛还颇为熟识，想必不是其他王府的王妃便是世子妃了。
“哎，我老婆子这么些年给数不清的媳妇上过头，要说最俊的还数今天这位新娘子，瞧这脸蛋儿，不搽粉都跟鸡蛋白似的一样滑嫩。”虽然口里这样说，手里却还是在扑粉。
“你先回去吧。”
梳妆完毕，暗香、暮雨伺候楚涟漪换了王妃翟服，扶至中门。
一个脸圆圆，眼圆圆，模样娇美，二十岁出头，着一袭遍地金凤穿牡丹大袖衫，戴一顶鸾凤冠的女子笑着上前拉了楚涟漪的手道：“好俊的禹王妃，比那年画的玉女还要美上三分。”
楚涟漪打量着那扬州瘦马，其实着实不瘦，该胖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缺丰|满，面白如玉，胸脯起伏，腰肢轻软，看得人魂消意绵，比起回雪、流风的精致妩媚，又添了一丝赤|裸裸的诱惑。
“瞧瞧我这记性，把你正经儿的嫂嫂都给忘了。”礼亲王妃又拉了楚涟漪的手。
说了这样的吉祥话，身边的暗香自然是李氏每说一句就给一次红包，喜得李氏合不拢嘴。
唐楼饮酒后，起身入内更换了礼服，“我去前头陪客。”抛下此一句，便径直走了，看得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
楚涟漪与唐楼并坐在喜床上，喜娘开始抛洒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吉庆物。
食补和汤药都没断过，太夫人是下了狠心要把楚涟漪的脸色给补起来，每日里严加看管她用饭，楚涟漪不吃，她就请出那蛇头拐杖来，楚涟漪挨了那一顿棍子后，如今最怕的就是家暴。
“瞧我这脑袋。”那美妇人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来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正是禹亲王唐楼。他星夜来此，不过是奇怪于这一次请期进行得太过顺利，不放心让下人传话，免得传走了调，这才亲自来问楚府的暗钉。
在场都是嫁了人的妇人，听了礼王妃如此大胆的言语也不惊讶，都捂嘴而笑，看来这位礼王妃平素就是言语颇大胆的人。
卸了那头饰，回雪将楚涟漪的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堆在头顶，用花钿固定在背后，根据楚涟漪的喜好选了两支白玉卐字纹对簪并列插了。
此一方暂按下不表。入了九月，楚府上下皆张灯结彩，挂红贴喜，后日就是楚涟漪成亲的日子了，远在扬州的楚涟漪的舅舅也赶到了京城。舅老爷到了，彼此又是一番应酬，这位舅老爷也是越活越宝了，为楚涟漪带了不少贵重的礼物，其中还有一名扬州瘦马。
楚氏谢恩后，归内房，换朱红嫁衣。
这李氏的身份不高，但福气着实好，儿孙满堂，夫贤子孝，嘴巴又会哄人，头也梳得不错，所以京里人家办喜事都爱找她，她的行情水涨船高，现在一般人还请不了她了。
只是与这喜庆不太合称的，却是新郎新娘的脸色。
礼亲王妃也点点头，“那妹妹你就去更衣休息吧，这后面还有得你累呢。”
好在太夫人严厉申斥了一番，责怪舅老爷也不看看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扬州瘦马入府，岂不是让人看楚涟漪的笑话吗。
楚涟漪抬头瞧了瞧屋里的人，除了喜娘外，来观礼的妯娌并不多。此前，楚涟漪早打听了消息，这禹王府如今只有三位爷，除了唐楼外，还有一位四爷和七爷。七爷与柳茜雪订了亲，日子定在十一月，所以算起来这禹王府勉强算得上楚涟漪妯娌的便只有四夫人。
那黑影垂着头膝跪而坐，约略可见那搁在膝上的手上略略发抖。
其实以楚涟漪的身份是万不该给这女子行礼的，但俗语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楚涟漪还是有现代人的心性，脑子里的等级观念并不神严。
绞楚涟漪脸上的绒毛时，痛得她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那全福太太李氏道：“十二姑娘这都是我见过的脸上最光洁的了，有一次我给吴府的姑娘开脸，那脸上绞下来的绒毛足有大拇指这样大一团。”
礼亲王妃笑着指了指说话的人，这是齐郡王府的世子妃，陆续地礼亲王妃陆氏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妯娌，不是王妃便是世子妃，最最末的便是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万子俊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府清侯夫人是禹王府太妃的表妹，只怕两府也不会太有来往。
楚涟漪一一见了面，序了礼，屋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虽说都是王亲，但日子过得有松有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把楚涟漪赞了个遍，屋里唯一一位少言寡语的是一个身着桃红织金绣牡丹大袖衫，同色宽襕绣牡丹长裙，带全副金镶玉嵌宝卐字纹头面的二十来岁的女子。
一名全福太太将黑漆金星秤杆递入唐楼的手中，由他挑去楚涟漪头上的盖头。
盖头一去，满室光华，楚涟漪头上那金灿灿的首饰虽然帮了大忙，但让屋子里众人都静了片刻的却是那欺王嫱赛西施的脸。
其实先开始碗丫头称病的时候，太夫人只当她是真病了，本也想给她调养调养，过了府也好生养子嗣，何况既然是王府聘正妃，这礼节走得总是特别的久，哪知道这次禹王府如此急迫，这前后不过一年不到，等太夫人被太后召进宫训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如此人才算清爽了出来，本来给楚涟漪梳妆的工作向来是暗香再做，但有一日暗香轮休，回雪便自告奋勇给楚涟漪梳头，楚涟漪见她手艺精巧，今后便留了她在身边梳头。将暗香空了出来，更好地接受疏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