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沈随很少听夏啾啾带着气性的声音，愣了愣后，忍不住有些想笑。
和程淼打麻将的时候，忍不住道：“啾啾啊，最近特别不开心，总是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不出来。都不知道这么把她关在家里，是对还是不对了。给她请老师，她也说不用了。每天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啾啾没想到激动起来的顾岚这么风骚，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低头道：“她不犯病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给那只毛茸茸的纯白色奶狗细细填色，等到天快亮了，她终于画完这只小狗了。
听到是沈随，夏啾啾倒有些诧异，她站起身来，开了门，从门里探出脑袋来：“有什么事吗？”
听着这话，夏啾啾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上楼去，敲了夏啾啾的门。夏啾啾正在画画，吓得手一抖，线画歪了过去。
没多久，她就看见江淮安，轻轻点了个赞，然后回复：“画的不错。”
“马上！我很快就画好了！”
放学的时候，顾岚画着画，瞧着夏啾啾，扬着嘴角：“你昨晚做贼了？”
夏啾啾紧张起来，画画都觉得心慌。考试前两天，夏啾啾坐立难安，沈随翻着最新的武器杂志抬头看她，含笑道：“心慌？”
他要学习！他要抓住所有的学习资源，好好学习！
果然自己在沈随心里，就是一个妹妹角色，她放下心来，点头道：“谢谢你了。”
“要考试了，”夏啾啾抿了抿唇：“我怕我考不好。”
他曾以为她愚蠢呆傻，如今却骤然发现，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姑娘，内心却因干净所以看人看得更加简单真实。
“有什么意见？”罗佑奇怪看了江淮安一眼：“好苗子就重点培养，这是对一个团队资源利用最大化考虑！别把同学想得这么小气，他们都是懂事的，不会有意见。”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心上，将那热情打磨得透心凉。
但是，既然已经画了，就把它画完好了。
江淮安盯着他，绝不退让。
这个时候也到上学的时候，夏啾啾收拾了东西往学校跑，一天都萎靡不振，上课就在睡觉，困得不行。
夏啾啾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沈随瞧着她的目光，体贴道：“你先画，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于是夏元宝立刻点头表示：“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啾啾的数学就全靠你了！”
杨薇用手里的书将顾岚推开，抬手理平了自己身上的褶皱，淡道：“等放假吧，我要准备比赛，还要准备考试。”
“行，”杨薇赶紧道：“然后小猫叫小哲。他们是一位富豪的猫狗。富豪没有孩子，死了之后，就由小安和小哲继承他所有财产……”
小狗眉眼灵动，扬着弧度，眼里身材飞扬，微微扬着下巴，看上去似乎对人不屑一顾，但眼里的光亮却明明白白写着：“你挺好的，我很喜欢你 ，我想和你玩。”
旁边沈随看书听着，想了想道：“要不我去看看？”
夏啾啾这才发现，明明说好画个画醒醒瞌睡，却直接画到了三点。
有了顾岚夸奖，夏啾啾瞬间信心爆棚。等中午和江淮安一群人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在夸自己画的狗可好看了。武邑赶紧道：“拿出来看看。”
夏啾啾有一个放松的时间，就没觉得读书特别难受。
“还好啦，”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也没怎么吓到，就是画歪了一条线，橡皮擦修一下就行。”
“你不安慰我吗？”
沈随拿过来的时候，叹了口气：“这狗怎么看着长得像江淮安？”
但一想，精英标配的沈随，明显比江淮安靠谱得多啊！
等回到教室，夏啾啾十分兴奋同顾岚道：“顾岚，我想画个漫画，故事是……”
“要不……”夏啾啾踌躇着：“等过了期中考？”
罗佑这老师他是明白的，直肠子一根筋，什么都是“团队最先”，自我奉献就算了，还总幻想着所有人和他一样乐于奉献。
夏啾啾有些疑惑，顾岚笑了笑：“画得特别好。”
说完，罗佑摆了摆手道：“我先走了，我老婆等我吃饭呢。”，而后就风风火火跑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等到晚上，夏啾啾还是忍不住开始画。
沈随笑着出声：“好。”
“讲了几天？”
等一起回去的时候，杨薇悄悄拉住了夏啾啾：“啾啾。”
“阿姨让我来看看你，我来看一下你最近学习情况，可以吗？”
“猫？”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短发、清瘦、笑容轻佻的姑娘。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困，干脆拿了纸来，开始乱涂乱画。
“要不，”杨薇踌躇着，慢慢道：“你再画只猫？”
“那个，沈随，之前你是不是整理了一个几何题相关的专题？”
“阿姨让我来辅导你学习，”沈随笑着道：“你是找老师，还是想我给你讲？”
沈随这小子，不是看上自家闺女了吧？！
要让一个女人忘掉一个男人，就赶紧让她遇到下一个男人。
江淮安备受罗佑器重，高二开始半个学期后，大家成绩逐渐开始拉开，数学组里也开始隐约能看到一些苗头。
杨薇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她顿住脚步，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大步离开了教室。
“别说她在我本子上画了只小狗，”沈随平静出声：“就算改年我给你一张请帖，你也没资格管。”
夏啾啾声音软嫩，就算凶起来，也像小奶猫龇牙咧嘴凶人一样，让人半分气不起来。
本来罗佑最初看中的是杨薇，毕竟江淮安以前成绩不大好，突然崛起，基础怕是不牢固。罗佑见多了这种突然成绩好起来的，大多只是把当时的知识点掌握得好，毕竟考试一般都是考当年的知识点。
沈随压着笑意，站在门口道：“啾啾，是我。”
江淮安捏着本子，脸突然沉了下来。
夏啾啾看着这只小狗，觉得它酷似江淮安，特别可爱，于是她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狗安。
顾岚和夏啾啾留在原地，两人对视了一眼：“怎么办？”
沈随给夏啾啾讲题，他各科比较均衡，每一科都能讲。讲完之后，夏啾啾都会思路清晰很多。
这话让夏元宝呆了呆，旋即反应过来。
沈随问得恭敬，夏啾啾想起上次沈随指点她学习来。
沈随收拾好了书包，打了个招呼道：“我先走了。”
夏啾啾讲完，顾岚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说，猫狗都是公的？”
还是那只小安，如今她画得炉火纯青，十分钟就将小狗画得活灵活现。
沈随：“……”
她保持着这个被壁咚的姿势扭头看向旁边的夏啾啾，慢慢道：“你从哪里搞来这个中二货的？”
哪怕这是沈随的笔记本，他也要学习！
他忍不住想起夏啾啾那时候骂他的话——把懦弱当成熟，这样的人，我不喜欢。
沈随笑了笑，等上了车，程淼就不高兴了：“你去给夏啾啾补什么课？你虽然是报送，但也不能这么浪费时间掉以轻心啊。”
沈随从旁边拿了本子递给江淮安，安抚了声：“罗老师是这样的，你要自己处理好同学关系。”
于是等沈随走的时候，夏啾啾格外高兴，下意识说了句：“下次再来！”
沈随和江淮安皱眉看向杨薇离开的方向，罗佑却毫无知觉，只是同江淮安道：“你好好看，明天我就拿张卷子考你，你别偷懒！”
罗佑几乎将重宝全压在江淮安身上，每天一下课就催江淮安来补习，周末也不放过他，单独叫他和杨薇、还有一个叫唐杨的人来补习。
顾岚从夏啾啾手里接过小狗的画纸，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天赋这种东西，真是不能比。”
南城所处的省份，数学竞赛五月省预赛、九月全国决赛，沈随已经拿了去年的金奖，五月预赛时，150分满分拿了145，全省第一；九月决赛一试，120分满分拿了119，加试180分满分拿了169，拿到了全国第三，但因为当年金奖一共有4名，沈随也是拿到了一等奖的名额。
沈随嘲讽勾起嘴角：“除了打架惹事当学校里的扛把子，家大势大投了个好胎，江淮安，你还会干什么？”
沈随的笑容有点僵，如果面前不是夏啾啾，他一定觉得这个人在拐弯抹角表达“你真的吵到我了。”
“嗯，”夏啾啾点头，沈随放下杂志：“慌什么？”
“安慰不了，”沈随将自己旁边的笔记本顺手丢了过去：“你要不画十分钟画吧，画完了，要是考不好就告诉自己，我天天画画顺便读书还能考这个成绩，不错了。”
沈随瞧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看呆了过去。
江淮安无语看着这个地中海欢快奔跑出去的背影。
她笑容明亮，沈随觉得自己唇边的笑，从未勾得如此自然真实。
沈随听着，点了点头：“是挺难过的。”
江淮安猛地呛到，急促咳嗽起来。
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就将门反锁着。
这话让程淼噎了一下，也没什么好说。
连着几天，何琳琳发现后，有些忧虑。
江淮安捏着笔记本，立刻出声：“我不还！”
沈随的经验其实要比江淮安说的实用得多。
夏啾啾赶忙出声，然后最后一笔收尾，接着舒了口气，抬起头来：“画完了。”
这个成绩，罗佑是极为满意的。今年沈随高三，6月份就高考毕业，不可能去参加9月份的决赛，因此罗佑就培养了一批高二的学生作为沈随的继承人。
她忍不住来了气，气势汹汹喊了句：“谁！”
说完，沈随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他没有说话，沈随平静看着他：“你是他的谁？凭什么管这么多？自己好好读自己的书，你有本事，也保送一个有时间去给她补课看看？”
沈随进了房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抬眼就看见了夏啾啾桌上的画。他立刻知道了夏啾啾的怒气从哪里来，微笑道：“我吵到你了？”
喜欢的东西仿佛就是本能。比如说爱写小说的人，你不让她写，她就满脑子奔腾情节，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喜欢画画的人，你不让她画，她画几何图形都能找到美感。
夏啾啾本来想说找老师，可是又想起沈随上次给她讲题那种透彻感。她一时有些纠结，沈随似乎是明白她在纠结什么，开口道：“我给你讲吧。明年我就上大学了，也见不着你。你一直对我挺好的，我也没怎么回馈过你。不管怎么说，”沈随眼里落着笑意：“我都是把你当妹妹看。”
江淮安冷着声音，沈随慢慢沉下脸色来。
“行啊，”何琳琳赶紧道：“她一贯最喜欢你了。”
夏啾啾拿了自己的作业本和卷子给沈随，接着就赶紧赶工。沈随一面瞧夏啾啾的卷子，一面扫着她的进度。
夏啾啾“呃……”了一下，顾岚点头道：“很好，我觉得很有感觉！要不一起！故事是你创作还是谁告诉你的？”
江淮安站在原地，骤然有些颓然。
第二天下午，江淮安在数学组里补完课，准备回去。罗佑突然叫住了他和沈随。
夏啾啾回头：“嗯？”
他看着上面的小狗，突然意识到。
“嗯，是的。”沈随点了点头，微笑道：“老师要用吗？”
沈随点点头：“学习还好吧？”
轻描淡写，夏啾啾就觉得脸颊发热。
“就一个期中考，考不好又怎样？”
说着，杨薇抬头看她们一眼，皱眉道：“你们两都不准备考试的吗？期中考要到了。”
不够，远远不够。
“我那只狗叫小安。”
宋哲鼓起掌来，旁边杨薇目光落到那小狗身上，眼里突然有了光彩，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夏啾啾静下心来，点点头道：“好啊。”
夏啾啾想了想，虽然见不到江淮安有些烦闷，但也不至于到不开心的地步。她想了想：“可能是我总关着门妈妈不高兴吧？”
然而江淮安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江淮安不是当年的知识点掌握得好，而是构建了一个超出常人的数学思维。
这话也没什么，江淮安虽然不喜欢沈随，但沈随不找事，他就不挑事。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将本子拿过来翻了翻。
只是沈随也没多说，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夏啾啾有些艰难：“还……好……”
等晚上睡觉前，夏啾啾在桌上画了这只小狗亲着一个小姑娘，旁边生活：“啾啾，晚安～”的样子，然后传了微博。
他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夏啾啾总是将人看得这样通透，心思敏锐得让人惶恐。
“没，”夏啾啾打着哈欠：“画了只狗，哦，”夏啾啾将那小狗递给顾岚：“你看看怎么样？”
匆匆忙忙之间，就接近期末考。
等夏元宝送沈随和程淼出门的时候，沈随突然道：“伯父，如果不介意，以后我每天来给啾啾讲题吧。”
夏啾啾将小狗拿出来，宋哲瞥了一眼，嗤笑：“这不是咱小江哥吗？”
江淮安沉默无言，慢慢捏起拳头。
说完，她就提笔在沈随扔过来的笔记本上画了只小狗。
说着，他将笔记本合上：“可真让我伤心。”
她还想说什么，又想起现在江淮安肯定在看书，就只能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后回复“不说了，学习！”
面对如此残忍的江淮安，夏啾啾简直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江淮安去了竞赛组，夏啾啾被逼着不能去补习班，于是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联系就只能靠手机和中午吃饭。
“嗯？”
夏啾啾老老实实把杨薇给供了出来。
“会失落啊，”夏啾啾叹了口气：“你看我，画也不画，漫画也不看，吃不香睡不好，要是还没个好结果，不是会很丧气吗？”
“没有啊？”
杨薇：“……”
“也不是这么说，”沈随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把知识点再给人讲一遍，会消化得更好。平时我也给同学讲，没什么区别的。”
杨薇摆摆手，优雅转身：“我先去奥赛组了。”
江淮安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老师，你有资料就一起发，要考试就一起考，你这样其他同学会有意见。”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这明明是只小狗！”
对于夏啾啾身边的人来说，哪怕他成长飞快，哪怕他奋斗努力，可他的确，醒悟的太晚了。
毕竟技巧可以学习，天赋不能复制。
他静静等着夏啾啾画完，然后在她停笔前假装自己看完了卷子道：“啾啾，要准备讲题了。”
于是等下午放学，杨薇往奥数班走过去的时候，在走廊上，突然就给人一把拽了过去。
接着夏啾啾就爬起来，到书桌面前继续看书。
她一画画就不困了，整个人精神得不行，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凌晨三点，是江淮安说，睡了。
顾岚没有话，好久后，悲叹了一声：“学业误我！”
说着，她就放沈随走了进来。
“你先借江淮安看完，我整理好了再发全班。”
沈随笑了笑，扬了扬下巴道：“先把你最近卷子拿过来我看看。”
杨薇迅速说出一个故事来，夏啾啾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杨薇一说，她脑海里就全都是画面。
结果一只熟悉的小狗引入眼帘，那只小狗在本子右下角，乖巧蹲着，抬着一只手，旁边写着：“好好学习，金榜题名。”
沈随愣了愣，随后明白江淮安在问什么，解释道：“啾啾成绩有些跟不上，我给她讲了几天课，她给我画的。”
灯光下，夏啾啾的整个人都被笼罩了一层光芒，她坐在那里画画，眉眼间却灵动无比，身材飞扬。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多说。
“对，”杨薇点头：“宋哲那样的猫。再画只武邑那样的狗……”
听到这话，沈随苦笑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笔记本一关，沈随去而复返，平静道：“不想看把笔记本还我。”
“然后？”夏啾啾认真听着，就差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杨薇看她认可，一时也忘记了其他，赶紧道：“你看漫画吧？我觉得你可以开个漫画，也不用画特别精细，说清楚故事就行。就叫……猫三狗四感情史……”
“师兄，”江淮安突然叫住他，沈随扭过头来，看着江淮安指着小白狗问他：“这只狗是谁画的？”
夏啾啾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来，点头道：“好！”
江淮安觉得自己胸腔里仿佛是塞了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自己随时可能炸掉。
而且沈随讲课张弛有度，他不会一直逼着夏啾啾，夏啾啾一走神，他就让她去画十分钟，调整了状态后，再接着讲。
他要比沈随更好，比沈随更优秀，比沈随更适合站在她身边，让沈随、让她父母，永远露不出那副“你配不上她”的眼神来。
“画只狗都能画出我们江哥的气质，这真是深情厚谊。”
“杨同学，”顾岚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杨薇：“帮我写个脚本行不行？？”
为了让自己静心读书，夏啾啾都得先将自己脑海里的东西打了线稿，才能安心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