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康乃馨
“天哪！真的太可怕，我不敢想象！”
“反正杨皙就应该道歉！”
楚楚在路过花店的时候，叫乔言商停了车，她进花店选了一束康乃馨。
乔言商刚刚打开车窗，给自己点了根烟，楚楚突然扭头对他说：“爸爸，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上课的时候，楚楚收到了很多张匿名的小纸条，写着：对不起。
班主任非常愤怒，他说：“这件事我已经上报学校，参与暴力事件的同学，学校会严正处理，绝不姑息！”
“没错！她们太欺负人了！”
她抓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了乔楚的名字，拨了过去。
车在路上不急不慢地开着，她望着窗外的飞速流过的街景，今天的阳光很暖，可是楚楚的眼眸却仿佛结了冰似的。
蒋莉娜继续颤栗地陈述：“后来乔同学挣脱了我们，拉扯中一不小心把杨皙给撞了，这才磕了头。”
渐渐地，添加楚楚为好友的同学多了，给楚楚那条道歉的朋友圈消息点赞的同学也多了。
程宇泽明白，陆川心里面也有和他相同的疑虑。
“我说句实话，她没回来的时候，咱们班好好的，一回来就东搞西搞，把咱们班搞得乌烟瘴气。”
楚楚突然出声，打断了杨皙的一连串爆发式的质问。
“还没来得及，想着她今天会来学校，给她一个惊喜。”
之前蒋莉娜也在班上大肆宣传，那天是乔楚把杨皙叫到女厕，跟她因为一些小事争执起来，后来乔楚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拉扯中推了杨皙一把，杨皙摔倒，脑袋磕在了阶梯上。
好些个同学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大冷天的，他们平时洗个手都会感觉到寒凉刺骨，没想到杨皙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今天是周末，医院的病房里还有好些个探病的同学，有几个是班干部代表，也有几个平日里跟杨皙比较要好的同学，并且杨皙的父母也在。
蒋莉娜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而听完事情经过的同学们，则全部沉默了。
……
楚楚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她点赞的同学很少，只有时晓和梁芊她们，大部分同学对于她的朋友圈最新的这条消息都选择沉默，但是在班群里却炸开了锅，因为有加了她的同学把她道歉的朋友圈截图发在了群里。
激动的杨皙疯狂地向她发泄情绪，而从始至终楚楚没有说一句，电话那边，很安静。
很多同学在那条消息下面留言，说杨皙应该当面道歉，因为当时楚楚也来医院当面向她道歉了。
楚楚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同学们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杨皙的声音颤栗着，全身都颤栗着……
“之前楚楚都向杨皙道歉了。”
程宇泽看向陆川，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手攥紧了拳头，他回想起陆川刚听到那个女生讲述这件事的始末的时候，整个人都跟发了飙的野兽似的，恨不得将蒋莉娜她们给碎尸万段！
乔言商将车开了出去，五秒之后, 他猛踩刹车！
在那一场暴力事件的余波中，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参与其中，都有意无意地扮演了帮凶，墙倒众人推地对楚楚进行了指责和批判甚至是谩骂。
乔言商将烟头按灭在烟缸里，点头：“嗯，这是应该的。”
“蒋莉娜，你起来说说，12月17号那天，你们和乔楚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皙眸色复杂地盯着她，那眼神，只有她们俩能懂。
“我想跟杨同学当面道歉，当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害她受了伤。”
“乔乔知不知道？”陆川的突然发问，打断了程宇泽的沉思。
后排蒋莉娜的心也跟着跳了跳，低着头，心虚不已。
本来以为又会引起一拨点赞热潮的杨皙没有想到，这条朋友圈完全遭遇了冷落，没有一个同学给她留言点赞，完全就像所有人都屏蔽了她似的。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真相啊！”
楚楚猜测，今天早读课的事情，恐怕班主任已经联系她了。
这件事越想，程宇泽越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背冒冷汗，怎么看，都像是她故意为之。
“如果当时没有人证，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是永远被埋没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自己考不上，还要把多少人拖下水？”
后来陆川找到蒋莉娜，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信不信我陆川可以叫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可没有想到，当时除了她们以外，厕所里竟还有一个女孩，战战兢兢地躲在隔间里，亲耳听见了这一场校园暴力事件的始末！
杨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可是她却一直低垂着眼眸，不肯与她对视。
但是当真相以这样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难堪，羞愧以及歉疚的情绪让他们的心里很不好受，尤其是他们欺负的对象，还是一个有缺陷的同学。
本来应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可是楚楚却屏蔽了班群，她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无论是谴责的，还是恶毒的谩骂，就像当初骂她的那些，她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怎……怎么川哥你没给她说吗？”程宇泽有些心虚，没敢正面回答陆川的话。
小姐姐不出手则矣，一出手……
然而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只听蒋莉娜继续说道：“后来我打了乔同学的耳光……”
如果真的是故意的话，那这招就是要直接将杨皙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再也翻不了身！
对于楚楚的这条道歉的朋友圈，程宇泽也感觉非常奇怪，从时间可以看出来，刚好是他给楚楚打电话汇报好消息以后的几分钟内发出的。
她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到杨皙的病床边，将手里的康乃馨递过去，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杨皙，那天我不该推你……害你受伤，万分……抱歉。”
被按着头道歉的滋味，杨皙终于体味到了。
楚楚来了学校，班上的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依旧不怎么友善，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了，谁也没有搭理，一个人默不吭声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不生气就好。”
蒋莉娜害怕地站起身来，同时回头，战战兢兢地看了陆川一眼，陆川冷着眸子没理她。
“想和我玩吗？”
这条消息在两个小时之后，被她删除掉了。
程宇泽有意无意瞥向他的手机，发现页面恰好是朋友圈里楚楚向杨皙道歉的那条消息。
杨皙看着那一条条指责她的留言，气得将手机狠狠地砸了出去。
“楚楚, 我跟班主任说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学校上课, 不要有心理负担，只管学习就是, 如果班上有同学再欺负你, 给我打电话, 嗯……”乔言商想了想, 说道：“我也会叫乔琛帮忙看着，那孩子虽然嘴硬, 但是心软，你怎么说都是他妹妹，他会帮你的……”
“所以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真相还是闭嘴吧！”
乔言商看向她, 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微微张了张嘴，又阖上。
很快，楚楚探望杨皙，并且向她当面道歉的消息在班上传开了。
然而不管乔言商心潮多么的汹涌起伏，楚楚却至始至终都沉默着，那一声“爸爸”之后，她再不发一言。
这件事难道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而那天下午，杨皙也没有来学校。
“那……那天杨……杨皙她把乔同学堵在厕所里，逼问一些事情，乔同学没有回答，杨……杨皙就很生气，她抓起乔同学的衣领，把她往墙上撞。”
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叫我什么！”
“我真的很讨厌校园暴力，杨皙，你应该道歉！”
“活该！”
此言一出，班上同学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楚楚看着乔言商，镇静地唤了他一声：“爸。”
这件事具体如何处理，楚楚已经不想知道。
“晚安，杨皙。”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而事后，楚楚给杨皙朋友圈及当面道歉的事情，在班群里被同学热议，这一次，舆论的风向完全逆转，同学们开始一边倒地偏向楚楚，指责杨皙，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两个孩子既然已经和解，大人们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乔言商将刚刚买的价格昂贵的营养品送给了杨家父母，杨家父母接过之后也说了些客套话，这件事似乎尘埃落定。
十多年了，楚楚第一次，开口叫他爸爸啊！
“我没看错吧，她居然在道歉！”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接通了。
那些之前在班群里对楚楚冷嘲热讽，甚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义正言辞地指责她的同学，此时此刻都羞愧得脸色通红。
本来自诩正义，却没想到变成了罪恶的帮凶。
“什么？”程宇泽小心脏颤了颤。
“哦……”
“乔楚，你会后悔的！”
楚楚一开始闷不作声, 但是两分钟后, 她突然道：“谢谢爸。”
此时此刻，他正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她原本以为楚楚真的就属于那种只会认人欺负不会反抗的小白兔，可是她没想到，她的心思竟会这样如此深沉。
“趁早滚回你的美帝去吧！”
杨皙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向楚楚道了歉的消息，但楚楚并没有回应她。
楚楚将手机放回裤兜, 慢慢地朝着他走过去。
下一个十字路口，乔言商转了方向盘，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可是看班主任今天的态度，似乎这件事要开始反转了！
他们更同情弱者，尤其是曾经被他们欺负过的弱者。
“啪嗒”一声, 地上的那只毛毛虫被她的运动鞋碾碎, 浆液迸溅。
此言一出，班上同学都惊呼了起来，这个版本跟他们之前听到的说完截然相反！
而好死不死，刚好在早读课发生蒋莉娜坦白事件的同时，杨皙又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
不过杨皙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楚楚的态度陡然转变，让她心里升起不安的感觉。
“去医院？”乔言商放下烟，不解问：“去医院干什么？”
女生们对打耳光这种事最不能容忍，她们看蒋莉娜的眼神立即盛满了厌恶。
蒋莉娜脸上冒起了冷汗。
她完全不需要向杨皙道歉，因为这件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他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次日清晨，程宇泽早早就来了学校，发现陆川居然比他还要早，他一个人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若她不知真相，只想息事宁人便罢了，可是她明明已经知道陆川找到了证人，如果真的要道歉，那也应该是杨皙向楚楚道歉才对。
不远处的太阳底下, 乔言商跟班主任打完了电话, 远远地冲楚楚招了招手。
程宇泽掩饰似的拿出单词本开始念英语，幸而陆川也不再多问什么，这件事就此作罢。
“强烈要求杨皙给楚楚道歉！”
“后来杨皙打开水龙头，我们几个把乔同学按在水龙头下面冲冷水。”
之前一直在群里指责她的蒋莉娜等女生，此时本应是最闹腾的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就连同学们她们，都不发一言。
因为惯性的缘故楚楚的身子往前面跌了跌, 又被安全带给拉了回来。
他现在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很感伤，他是多么地喜欢这个小女儿，喜欢她又心疼她，不能给她一个应有的名分，甚至不能陪伴她的成长，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愧疚，这一声爸爸，叫得他心都化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
“之前不是死不承认吗？还诬陷皙皙来着，这下打脸了吧！”
这辈子，不得安生。
“我们班有些个同学，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成天就知道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欺负其他同学！”
“杨皙。”
楚楚面无表情地将这些小纸条收好。
她终于明白，当初楚楚来医院向她道歉的用意，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会真相大白，所以最后，在这里摆了她一道。如果一开始没有发生楚楚向她道歉的事情，恐怕班上同学也不会如此义愤填膺地为楚楚出头，同时把她骂得狗血喷头。
早读课刚下课，班主任就冷着脸进了教室，将书本望桌上重重一掷。
课桌左上角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楚楚回头，陆川冲她笑了一眼，做了个“趁热喝”的嘴形。
乔言商眼圈都有些红，嘴唇颤了颤，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哎”了一声。
“太可怕了！”
楚楚知道，陆川找过她们。
“emmmm，我也看到了。”
杨皙极不自然地从楚楚手中接过了康乃馨，将它放在病床柜边，与同学们送的那一束并排躺着，就连包装纸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打耳光！”
……
蒋莉娜说的时候，因为情绪的激动和恐惧，已经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事后我们害怕学校的处分，所以才集体说了谎，本来以为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可是……可是……”
下课之后，高三二班的气氛有点微妙，没有了平日里的吵吵嚷嚷，同学们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轻言细语。
这句话着实是把蒋莉娜给吓得魂飞魄散。
楚楚几乎是在通话后的第一时间，赶往医院探望杨皙的行为，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梁芊：“看清楚，楚楚只为推了杨皙道歉，你们不要过度解读行不！”
“那个道歉，完全是被你们给逼出来的好吗？当初就是你们一天到晚在群里面瞎逼逼，说这说那，装得各个都是卫道士似的！”
陆川退出微信，问程宇泽：“你有没有给乔乔说我们已经找到证人的事？”
那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楚楚一开始就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可是现在，居然会主动向她道歉！
班级群里，偶尔有一两个女生还想搞点事情，说楚楚是白莲花装可怜，但是已经很少有人再去附和她们。
“你之前跟我道歉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这会儿又要装可怜了是吧？是不是又要去跟陆川告状，嗯？说我欺负你，我不是好人！”
“自作自受！”
乔言商开车，楚楚坐在副驾驶座，转身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嘴角却仍旧牵扯着勉强的笑容，对她说道：“没关系，那天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之间有误会，其实应该早点解释清楚的。”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