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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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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其实对此有所怨怼,但她朴素的观念里,大领导都登门致歉了,说明还是重视了问题,不必再揪着不放。

    他想着,她敢过来,他就带她上楼去。

    “像这样……”她的动作被安全带缚住了,便先将其解开,紧跟着朝他探过身去,脸一下凑近到了他的面前,相距也不过几公分,她解说着,“跟你一边说话,一边趁你分心没注意的时候……”她右手手指缓缓地伸过去,够他的裤子口袋。

    “退一万步,假如我小时候真喜欢过曲心慈。你说的这打算,是拿我的执念诱惑我。要是让我在你们和她之间做决定,她还能有胜算么?”说着话,柳逾白抬眼,目光落在被曲心慈逗得哈哈大小的梁司月身上。“我肯定是要站在她那边的。”再平静不过的语气。

    果真是外婆过来,笑眯眯的神情,说道:“这还好赶上了,想问问柳总,吃东西可有什么忌口的?”

    曲心诚一听便知是为姓潘的准备的,也就不多问了,举目一望,不远处妹妹曲心慈正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跟梁司月比划些什么,便笑了笑说:“我之前不知道今天你要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来见你之前,其实有个打算,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她吓得烫着了似的,赶紧收回脚。

    梁司月就被难住了,甚至叹了口气。

    柳逾白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怎样都要歪派几句,“那梁小姐何时带我去见你的家人?”

    梁司月单手抽出安全带,试了一下,长度不够,扣不上。

    梁司月喜欢高楼林立的夜景,况且有柳逾白在身旁,怎样也不会觉得失去耐心,宁愿时间流逝得更慢一些。

    第一时间想退开去,可他凝视着她,骤然幽深的目光,又让她犹豫了一下。

    他朝她伸出手,不由分说道:“过来,我抱你一下。”

    片刻,水烧开了,外婆起身去厨房沏茶。

    她对柳逾白的喜欢,从来不是冲着他的身份去的。柳逾白能理解这一点,他们却不见得理解。他们害怕她在这样不平等的身份里受到伤害,自然更不会明白,假如,和柳逾白在一起注定会受一些伤,那也是她愿意的、已经做好准备的。

    也怪他自己没多考虑,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就跟过来了,大晚上的拜访个鬼,既非饭点也未提前打过招呼,简直不正式到了极点。

    对他说,谢谢他愿意第一天就带她来见重要的家人。

    外婆几分局促地同柳逾白打了声招呼,等他进了门,又说直接进来,不用换鞋的。

    “……”

    柳逾白面无表情,只手掌朝方向盘一砸,“嘀”回去。

    “当然不是。”

    梁司月一霎屏住呼吸,他这话,已经不算是暗示了。

    曲心诚问他:“我听闻郑家出海的项目,你预备跟投?这么冒险的做派,不像你的作风。”

    梁司月点头,“还得做一个平时作业……你这段时间,都会留在崇城么?”

    梁司月迅速地退回去。

    自过了拐角以后,梁司月便赶前一步,替柳逾白按了向上的电梯按钮。

    梁司月先没理他,一边跟曲心慈挥手,一边敲定着下回去逛街的时间,直到被他一路拖着上了车。

    里头传来“回来了”的声音,她应了一声,赶紧说:“外婆,柳总过来打声招呼。”

    柳逾白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愿意听听“为什么”。

    早知道,刚才应当直接跟他上楼去的。

    梁司月笑得快要躲到柳逾白背后去,原来他的“毒舌”不单单只针对她, 这让她心里平衡多了。

    梁司月跟到了门口,见柳逾白换好了鞋就要走,冲动便说:“外婆,我送柳总到电梯那儿去。”

    柳逾白反问:“你觉得合适吗?”

    “不给拿吗?”

    他笑了一声,“这样叫偷?这是明目张胆的拿。”

    她手指还没碰上呢,柳逾白一把将其攥住,“……曲心慈教你的?”

    柳逾白洗耳恭听状。

    但要让她对柳逾白说先瞒着家里,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松了手,要再抽一次的时候,柳逾白瞟她一眼,探过身来帮她扣上了。

    “……才没有,送你是待客之道。”

    柳逾白顿了顿,伸手按了一下开门键,刚要阖上的门又一下弹开。

    曲心诚头一回见柳逾白这样向着一个女人,也算是开了眼,便开玩笑说:“伴郎位给我留一席。”

    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扫过来,问她,这叹气是什么意思?

    一面,嘴上还是不绕人:“不好好养着伤,倒还有闲心逛街。”

    梁司月还真被问着了。

    门一开,柳逾白走进去,最后忍不住又逗她一句:“不送到门口?你这个待客之道还不够周到。”

    柳逾白蹬了皮鞋换上,笑说:“前一阵梁司月在剧组,我也经常出差,没腾出合适机会登门拜访。今天也称不上是正式,就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正要低头,后方一辆车子拐了过来,因他们的车堵住了路,片刻不肯等似的,“嘀”了两声喇叭。

    柳逾白扬了扬眉,“你打算怎么偷。”

    他俩聊完,朝前面两人走过去。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柳逾白盯着她,真的无从判断,她是不是故意,因为她目光实在无辜极了;可要是有意,好像她又没这个胆,毕竟昨晚上还嚷着“不好意思”呢。

    但显然是她多虑,柳逾白这样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越是对待外人越是礼貌客气,只要他愿意,便不会有话题落地的时候。

    柳逾白抓住梁司月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就这么乐不思蜀?”

    他说:“没什么忌口的,您看着办,我客随主便。”

    梁司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想过一阵再告诉他们。”

    柳逾白瞅她,似笑非笑,“你要是舍不得,就跟我到楼上去。”

    曲心诚惊得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柳逾白笑着打断他:“我俩什么关系,合作就合作,还得拉着曲心慈做个‘和亲公主’,不必了吧?曲总,恕我说句不好听的,知道你为什么至今单身?”

    外婆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将放在沙发上的,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拿起来藏进自己卧室里,出来又不由自主地摆了摆茶几上的小东西,使它们更规整些。

    曲心诚知道他是在嘲笑他对男女感情方面一窍不懂,也就笑了笑。

    “才没有。”她笑吟吟地反驳。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换得他警告的一眼。

    柳逾白就没客气什么。

    梁司月自感,父亲和外婆,都是小人物。一直以来,活着便是诚惶诚恐,他们只图一生安稳,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亲带故地换什么‘阶级跃升’。

    柳逾白想着,这可是你自找的,伸过去,搭在了她手臂上。

    柳逾白挑挑眉。

    还没分清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呢,柳逾白又说,“我不在乎多开一份助理的工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对小眼的。

    她这潜台词一点击破,柳逾白有心逗她,“说不准。要不我出差你跟着我去?”

    “领导”这个说法让柳逾白乐了一声。

    柳逾白说既是他签的人,照顾是应该的,这回让梁司月出去拍戏受了伤,原是公司失职。

    外婆就更局促了,一面笑请他进来,一面往厨房去,烧水沏茶。

    梁司月一度十分担心柳逾白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早做好了随时“轰走”他的准备。

    曲心诚老老实实的一个商人,从来不搞什么花花肠子,妹妹这话让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喝她:“又口没遮拦!”

    果真柳逾白对这个回答没什么疑议,虽然他多少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也懒得细想,不跟她一般见识。

    笑一笑说:“做演员嘛,难免的。小月既然喜欢,我们还是随她。”

    两个男人每每起头的生意经,总要被曲心慈打断,说工作上的事别搁私人饭局上说, 容易消化不良!

    这些话,真让她说出口来,也是牙酸肉麻,难免尴尬,实则,梁司月最担心是,倘若父亲和外婆一时不理解不接受,柳逾白会不会觉得他们不识抬举。

    外婆将他送到门口,同时客气邀请,明天要是有空,过来吃顿晚饭,柳逾白也客气地应下了,如果不加班,一定过来。

    柳逾白还没出声呢,厨房里外婆又吩咐起来:“小月,你拿点儿水果过来洗一下。”

    梁司月却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棉拖,放在柳逾白的脚边。

    回去路上,车流时畅时堵。

    柳逾白笑了,瞥了一眼,小姑娘仿佛臊得很,低垂了目光,脸都红了。

    柳逾白瞅她,“你俩的直线思维,还能想得出什么阴谋?”

    多半只有柳逾白“地下”别人的份,哪还轮得到别人来“地下”他。

    一会儿,果盘摆上了,热水也暂时烧上了。

    梁司月不接他的话,手举起来挥一挥,“拜拜,晚安。”

    “……”曲心慈目瞪口呆。

    这一层住房的格局,是出了大门,走一段走廊,再拐一个弯才是电梯间。

    她想到之前看的一部中途差点睡着的电影:一个叫阿丽塔的半机械少女,爱一个人的方式,是将自己的机械心脏掏出来送给对方,心脏是她身体的能量来源,倘若失去,她将直接死亡。

    这顿饭结束,散席之后,曲心诚才得空与柳逾白单独聊两句,自然是曲心慈讨厌的那些生意经。

    于是,她想到一个很稳妥的回答:“他们一直觉得我年纪还太小了,最好现在先专注于事业……我想,至少也等到第一部 电影上映,让他们看到我的成绩。”

    柳逾白立马摆出嫌弃脸, “你还没地位?”

    柳逾白笑了,小姑娘也学会借力打力了。

    曲心慈哈哈大笑, 又开玩笑说:“柳逾白这个人是真烦,如果他给你气受,你不用惯他, 直接来找我。我们曲家又不比他柳家差,有在柯蒂斯音乐学院念书的侄子介绍给你,可要认识一下?或者若你青睐年纪大些的,我哥还是单身汉……”

    柳逾白笑说:“我这编网等人下套呢,你可别不小心栽进去。”

    “我原准备找你聊一笔合作,布局都规划好了,倘能成功,将潘兰兰的摊子一锅端了也未必不可能。我原想着,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找男人的眼光跟瞎了一样。你不是从小喜欢她,高中还有过一段,再续前缘未尝……”

    梁司月还沉浸在和曲心慈聊天的快乐之中,笑说:“我给你揭发一个阴谋,你要不要听?”

    柳逾白说:“你这陈年老谣该更新了,曲心慈高中那会儿跟班里的数学老师搞师生恋,拿我当幌子呢。”

    梁司月噗嗤笑了一下,柳逾白懒得理,回头再收拾她。

    “怎么样?”

    柳逾白立即低头看向梁司月,“你敢跑吗?”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威胁。

    “你缺帮你回邮件的么?缺我就考虑一下。”

    这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一些小物件也不乏生活气息,柳逾白在沙发上坐下,略微扫了一眼室内,目光就又追随梁司月而去——她跟进了厨房去帮忙,却被外婆喝出来:陪客人呀,怎么能把领导一个人晾客厅里。

    梁司月“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梁司月笑不可遏, 忙说:“恐怕要辜负你的重托,我在柳总面前也是没地位的。”

    热茶端来,柳逾白待它凉了些,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也就告辞了。

    没聊两句话,电梯就上来了。

    到了家门口,她从背在身上的小包里掏出来钥匙,开了门。

    “哎。”外婆笑着,挽住了梁司月的手,“那就不打扰柳总你休息了。”

    两人走进电梯,梁司月依次按下自己的楼层和柳逾白的楼层。

    柳逾白垂眼看她,微不可觉地笑了笑,便随她走出了电梯。

    梁司月歪头看柳逾白一眼,“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参观一下。”

    曲心慈从小在柳逾白这里只有吃瘪的份儿,想扳回一城, 半点胜算也无, 于是对梁司月说:“梁妹妹,这仇就交给你来替我报了。”

    上一回,外婆其实对他颇有戒心,但这回聊下来,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即能看出,她已经对他改观许多。

    车开进小区,停入地下车库。

    梁司月穿着室内拖鞋就出去了,反正走廊是瓷砖地面,每日有保洁拖扫,并不脏。

    免不了的一套待客之道,要让老人闲着,她反倒会觉得不安。

    “也是……”

    梁司月犹豫了一下,一步刚迈进去,转角处传来脚步声。

    一会儿,她就到了,门开的瞬间,她抬头去看他一眼。然而他神情如常,仿佛没有丝毫要邀请她去楼上坐一下的意思,于是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道:“……要去我家喝杯茶么?”

    地下车库,顶上几盏白光,光线算不得明亮,经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再一过滤,车厢里便更昏暗。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无端焦灼起来。

    梁司月在前头带路,脚步轻快极了。

    外婆没说什么。

    她很贪心,既想要守卫爱情,也想要保护家人。

    外婆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还是局促,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感谢柳总对外孙女儿的照顾。

    ——可是她又怕。

    梁司月耸耸肩,向着曲心慈, 一脸的“我就说吧”。

    便说:“都随你,反正你有一箩筐的道理。”

    曲心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哈哈笑着说了一句“sorry”,一看柳逾白,冷若寒霜的一张脸,她便笑得更开心,“口头假设两句你就急了,还不对人好一点,到时候梁妹妹跑了你可有得哭。”

    梁司月完全明白,外婆哪里是来问问题的,根本是来巡查。

    柳逾白倒很是平常的神情,问她:“这一阵都要上课?”

    眼里有明显不舍的情绪。

    “我算看出来,你不过是嫌我离婚后要花娘家的钱。想养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尖沙咀,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或者再不济, 我出道做个明星, 还怕不能够养活自己?”

    那一幕许多人都几分尴尬得笑了,可能因为前后铺垫不足,导致剧情到这儿十分突兀。她也觉得尴尬,但又有一种心惊肉跳,因为那种近乎于愚蠢的天真,现如今已经太少见了,多半不会被任何人理解。

    曲心慈这个从小无法无天的脾气,可知曲心诚这个做哥哥的, 家里地位比较低下, 果真现在也是无奈道:“不谈生意, 我去哪儿赚钱供你一周两次出国shopping?”

    “你不如有技术含量一点,想一想,怎么能真的叫我分心。”

    梁司月和曲心慈“破冰”以后, 这顿饭的气氛称得上是和谐。

    恐怕觉得她这一送未免送得太久,怕有猫腻呢。

    一旁柳逾白闻言抬头打量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我看不能。”

    一般人家,女儿能找到这样一个身家显赫的女婿,烧高香都来不及,但梁司月清楚父亲和外婆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对她和柳逾白的接触,本就有些严防死守的意思。

    梁司月就走出来了,小声问他,吃不吃零食水果,需不需要她拿一些出来装装样子。

    梁司月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地跳上来,实在不想承认,她确实不舍得今天就这样结束。

    梁司月笑看着他,“她叫我把你的卡偷出来,下一回我们逛街就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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