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么不够？一双眼睛多漂亮，会说话一样。”
他原本没什么与其交流的欲望，但她这态度微微惹恼了他，叫他还非得说点什么不可了。
客厅里很安静，梁司月小声问：“太太他们不在吗？”
前面柳逾白淡淡地插了句：“吃不惯你们这集体盒饭。”递个眼神，叫李垚给梁司月。
她作恭谨状，眼神却说了真话：干嘛针对我？是不是有毛病？
“熟人”礼貌打了声招呼，“你好……”
李垚吃完饭，有些犯困，问能不能在车上休息一下。
但这种人情往来免不了，她也想尽力为父亲分忧。
她跟外婆确认了一遍邮寄地址，下单了按摩椅。
“梁小姐你好。”李垚看着手里的两盒饭，有点为难，“梁小姐吃过饭没？”
“给郑妈送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果篮。
梁司月顿下动作，瞥他一眼，很是为难的眼神，仿佛在问，那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抽多少？”
柳逾白说：“现在现场人多，你别去添乱了。”
最终，梁司月和池乔轮番交涉，未果，只能接受到手缩水一半的工资。
他俩那点恩怨不是已经翻篇了吗，怎么还咬着不放，这人都没一点肚量的吗？
梁司月说：“谢谢李先生，我已经吃过了。”
反正总归不是善意的。
周六早上，梁司月又看了一遍手机钱包里的余额。
“展商只跟中介公司签了合同，中介再跟模特单独订立合同。展商把钱结算给了中介公司，后面中介怎么跟模特分配，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而且如果去找展商闹，还可能会上黑名单，他们业内消息一同步，以后我们可能都接不到类似的工作了。”
莫莉拉开门拿出盒饭，正要走，柳逾白又叫住，“会场上看见梁司月了吗？”
来应门的是王妈，很有些惊讶，梁司月说明来意，王妈找出双干净拖鞋给她。
柳逾白一时笑了。
接了果篮，拉她去餐桌那儿坐下。
“一半。”池乔气得要命，埋头飞快打字，跟人交涉。
梁司月笑着摇摇头，“感觉那不是真的他。”
他完全一副浸了霜的表情。
“你又不喜欢他。”
柳逾白对气味很敏感，平常是个车载香薰都不用的人，现下两股气味交融，宛如生化武器，熏得他头昏脑涨。
柳逾白说：“还有一盒盒饭，你给司机拿去。”
梁司月问：“能找展商交涉吗？”
“……还是有点喜欢的。”
没一会儿，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穿了件黑色的防风夹克，一头乱毛，个头高瘦，两颊削瘦，皮肤呈现极不健康的苍白，有点像是久未晒过太阳的。
说着，郑妈向着客厅里唤了一声，“逾白，晚上吃饭带小梁姑娘一个行吗？”
“四月……小姑娘名字还挺好记的。”
一会儿，助理莫莉过来汇报情况。
李垚知道这位爷脾气古怪又没耐心，也就不追问了，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几个闹事的粉丝，我叫人都记录下来了，以后办粉丝内部活动，肯定能卡就卡。”
“道什么谢？”
“发给我吧。”梁司月忙说。
郑妈摇头笑说：“不在家里吃。逾白……大公子请客。”
兼职挣两千，加上平时节省下来的零花钱，再预支一点下一周的生活费，基本是够的，后面一周节省点用就好了。
柳逾白“嗯”了一声。
这下，柳逾白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了，尤其狭小车厢里飘散一股浓郁的花香调香水味，甜美得过了头。
因是周六，梁司月学校里不上课，而潘兰兰和柳泽又出去玩去了，郑妈就留梁司月吃晚饭。
李垚拎上脚边的袋子，正要下车，前方拿起手机发消息的柳逾白又说了句：“后座那盒点心。”
柳逾白：“一个熟人。”
两天兼职总算结束，梁司月也毫无悬念感冒加重。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统一订的盒饭，主菜是红烧土豆牛腩，味道不错，就是味儿大。
“司。”柳逾白语气平淡地纠正，“公司的司。”
若非万不得已，梁司月实在不想再去柳家。
柳逾白同样惊讶，“你来做什么？”
梁司月没问既然签了合同，能不能打官司。
梁司月心道，是哦，请这个人做事，那都是要讲条件的，“……那算了吧，不麻烦柳先生。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周先生，我亲自跟他说。”
当然她只说：“我跟朋友约了在周先生的展台会面。”
“……柳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回头再说。”柳逾白打断他。
“垃圾先提出去扔了。”柳逾白嫌弃得很。
“周先生发布会已经开始了，您是在车上等他，还是找个休息室？”
“那啥……”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男人看向梁司月：“这是……”
说完，阖上车门转身就走了。
“……”柳逾白无语，“递给我。”
既然这么问，答案当然不作二想。梁司月说一句“打扰了”，紧跟便准备下车。
池乔微信上把照片传过去，删了自己手机里的，“你喜欢他可以关注他的粉丝后援会，他们经常会发精修过的美图，比这个强。”
李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刚才那个几个ela的粉丝……”
“谁知道。”
“太太和三公子去外地了。”王妈叫她自己去后院找郑妈。
但没想到，等了两天，等来一个令人气愤的消息，那缺德中介说要抽成。
柳逾白没说什么，错身回屋去了。
梁司月提着果篮，穿过后厨，在通往后院的门，与一人迎面撞上。
和周洵碰过面的事，梁司月没有告诉池乔。一则池乔不一定信，二则，她觉得周洵应当不会喜欢这种仿佛炫耀的行为，三则……她私心的不想与人分享。
李垚饭扒得飞快，差一点噎住，没到五分钟就吃完了这顿战斗饭，打算给两人让位。
“她跟她朋友回展台工作去了。”
本来只要能足额地拿到钱，这辛苦也算没白费。
但外头风大天冷，不适宜开窗。
池乔啧一声，“魔怔了。”
没有人会为了这样一点小钱去打费时费力的官司的，人家有专业的法务，她们两个单枪匹马的，根本耗不起。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中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池乔给她出示隔老远拍的几张照片，变焦以后模糊得不能看了，“还是删了吧……”
梁司月忙往里面让了让。
梁司月此时接到池乔的电话，问她人在哪儿。
柳逾白：“……”
柳逾白不置可否。
他手里提着两盒盒饭，径直地走过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梁国志出门前，嘱托梁司月一件事。
“你签的新艺人？”李垚又有新思路。
后院里晒太阳的郑妈听见动静过来了，很是高兴，“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小姑娘今天古装风格的妆发，妆很浓，化妆技术也一般，反倒让她挺有辨识度的五官泯然众人。
池乔告诉她，周洵的展台根本挤不进去，他的战斗粉围成了铜墙铁壁，没那个一起冲锋的鸡血劲，是不可能干得过她们的。
李垚好奇：“二公子帮啥忙了？”
男人笑说：“你好你好，我柳总朋友，我叫李垚，三个土那个垚。”
这笑梁司月看不懂，感觉像在嘲讽她“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我提意见”，又好像单纯认为她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李垚收拾好饭盒，拧开水瓶喝水时，还在琢磨，方才这“熟人”是何方神圣，能上柳逾白的车？据他所知，柳总一堆怪癖，头一号就是洁癖，没进入他那朋友圈子里的人，别说蹭他车了，近他身都不大可能。
他皱眉，打开了空气外循环。
她便趁势下车，走之前，拜托柳逾白跟周洵道声谢。
“就这等吧。”柳逾白往后看一眼，示意她，后座上李垚还在午休呢。
两人好几个月没见了，不管那时候是敌是友，总归今天梁司月是为贺寿来的。
梁司月皱紧眉，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她急忙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竟然是柳逾白。
“她够格吗？”
柳逾白也不回头，只问：“知道这是谁的车？”在他的车上，还敢这样给他甩脸子。
片刻，传来柳逾白清淡的声音：“随便。”
“……”梁司月自认为算是脾气好的，一年也生不了几回气，今年的配额，恐怕都将用在柳逾白身上。
柳逾白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郑妈问梁司月学习、生活怎么样，学校里习惯不习惯，后者一一都回答了。
梁司月磨蹭到下午才出门。
李垚愣了下，看了看柳逾白，又看了看一旁的梁司月，完全误会了柳逾白不叫他继续往下说的原因。
“我是外人，这样不太好。”
梁司月一瞬间排斥回避的神情，都被柳逾白看在眼里。
“刚在会场里遇到一点麻烦，周先生叫人帮我解了围……”
李垚拿起来，“我吃不下了啊……”
李垚昨晚上几乎整宿没睡，早起早饭也没吃，饿得不行，也不跟两人谦让了，剩余一盒往旁边一放，他们谁想吃谁自己拿吧。
她以前接触过一些小中介，虽然介绍的工作一般，但钱都是给足的，即便要抽成，也会提前沟通好，不会像这样结款的时候突然狠宰一刀。
“到哪去？”
“我叫梁司月。”
“就是欺负我们没后台。”
“今天郑妈过生，你抽时间，买个果篮给她送过去吧。”梁国志掏出用旧的钱夹，拿出两张纸币递给她，“别省，挑好的。我陪柳导去开会，今晚上估计回来得晚，你回家以后门锁好，自己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