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聊的一天
匆匆洗漱完毕,画了个淡妆,印薇薇没有多看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就出了门。走到街上,她突然变得不紧不慢了,甚至显得有点悠闲。就像一个无所事事,只是溜达到街上打发时间的人。
街上没有多少人,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早高峰刚过去,赶着上学、上班的人群已经在街道上消散,还走在街上的都是不赶时间的人。
印薇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早晨九点钟的太阳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端坐在办公室。今天的太阳光格外的刺眼,让她有点睁不开眼睛,为什么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就这么刺眼了呢?这强烈的光芒让印薇薇感觉到了极度的不满。
转念一想,今天是难得的一天。星期四,不是休息日,自己却可以不上班,在街上闲逛。不对,怎么是闲逛呢,今天自己不是为了哥哥的婚礼,特意请假帮忙的吗
前几天,就提前和人事主管说了,今天自己哥哥结婚,要请假,人事主管冷冷的说,“最近大家都比较忙,下午你可以提前一点下班,我也不会说什么,没有必要一大早就去吧。”好像下午提前下班已经给了印薇薇天大的恩惠。
印薇薇也不是善茬,她用掉进冰窟的声音冷冷的说,“我哥哥没有别的亲戚,我必须一大早就去帮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印薇薇就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她教会自己的在社会上的生存之道。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是吗?“人事主管听了,一脸惊奇又鄙夷的说,”那你就去吧,这也没有办法,帮忙的亲戚都没有,工资就只能扣了,你知道的,我倒是不想扣你工资,可我说了不算,大家都盯着人事部呢。“
印薇薇头都没有抬,边走边说,”按制度办吧。“印薇薇知道人事主管不知道在后面怎么说自己呢,不过,她也无所谓了。
大学毕业后,短短2年,已经换了4份工作,都是她自己主动辞职的,她不明白,自己这种不为名,不为利,只想好好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的女孩,这么正的三观,怎么在社会上就生存的这么困难?
不管在哪个单位,她都好像独自盛开的野百合,高傲,孤独,假清高是别人对她的评价。更可气的是,有一次在厕所里她还不小心听到女同事说她一定是抑郁症,心理变态。她听后,没有伤心难过,反而更加清高,孤傲了。只不过,她后来真的找了本心理学的书籍认真看了,”焦虑型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躁狂症“,”强迫症“”幽闭恐惧症“她怎么觉得这些词用在自己身上都挺合适的,这就是别人说的心理变态吧。那这样说,问题是自己的了,也不能怪别人了。
尽管确诊了这么多心理疾病,她从来没有想过到医院去看看心理医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厌恶医院。她的医生好像只有哥哥,和哥哥在一起她就会大病全愈。这也是一种病吗?她听说过恋母,恋父,这个世界上有像她这样恋哥的吗?
出门打了一辆车,司机看上去是个50多岁的大叔,盯着印薇薇看了一会,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自己有那么怪吗?印薇薇弄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在人群中显山露水,或者说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大部分老师对她的评价都是”印薇薇啊,不错不错,这个女孩性格虽然有点内向,但做事极其认真,成绩相当不错。“没有哪个老师觉得她是一个问题学生。
但同学却没有老师那般对她持乐观态度,他们对她的评价是孤僻,难与相处。哼,这是她的问题吗?印薇薇在心里狠狠地想。她不傻,她知道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也知道自己应该努力和别人一样,时刻装出一副迎合的模样,换来一堆可有可无的朋友。
虽然学习对印薇薇不是难题,和别人相处却永远是印薇薇的软肋。她早就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很难和老师、同学打成一片。
她一直想不通人和人为什么非要待在一起呢?为什么非要说一些虚情假意的客套的话呢?为什么好学生的学生评价上,总是写,该同学乐于助人,团结同学呢?不团结同学,不帮助同学就不是好学生了吗?
上次有个同学要借她的书,她不想借,她直接说”不借“,搞得那个同学很生气。她弄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呢?有的同学嘴上说”等我看完借给你“不就一直没有看完,一直没有下文了吧,本质不就是不想借吗?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她经常看到每周一从家里回到学校,有的同学见面会热情地打招呼,嚷着”我好想你呀“,但换成她这些话就是说不出来,她觉得虚伪。课间,同学们有说有笑,聊着那些青春期的小说,说着班主任的坏话,她却一点兴趣也没有,觉得他们非常无聊。所以,在同学眼中,她就是地地道道的外星人。总是喜欢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用第三人的眼光,冷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教语文的向老师说她善于观察,目光敏锐。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在家里,她和妈妈、爸爸也不知道怎么相处。爸爸是个没有话的人,不是话不多,是没有话。妈妈是个和单位上的同事可以打成一片,回家就板着脸的人。在印薇薇看来,妈妈就是个有着机器一般缜密思维的ren,这绝不是她欣赏的女人的类型。
想到了妈妈,她不情不愿的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妈”,她尽可能小声的说,“你今天去吗?”边说边看着司机的表情,她不想别人听见她打电话的内容。“喂,你说什么?”电话里传来的吼叫声吓了她一跳,这电话听筒质量真好,都不用免提,整个车厢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看到司机大叔猛然抬起头,饶有兴致的从后视镜打量着她,她赶快说了句“听不清,我这里有点事,一会打给你”,就挂了电话。然后,赶紧把电话听筒音量调到几乎最小。真后悔,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
下了车,到了柏川花园小区,电话响了,铃声一阵比一阵急促的追了过来。她犹豫了半秒,接起了电话,&34;妈&34;字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听筒里的字一个一个排列着蹦了出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鱼贯进入了她的小耳洞,涨得她想钻到个无人的地方。“我不去,你也不准去。”啪,她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表态和回答,对方,她的机器思维母亲就挂断了电话。
是的,对方只是在命令她,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不需要她回答,她只要听到就行。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印薇薇觉得,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自己母亲的杰作,所以,她只要不开心,就会想,这不是我的错,是别人,那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走入电梯,按下了6楼的电梯键,再走出电梯,挪到620室门口,按响门铃,她像个提线木偶,毫无思想的做完这些。
620是哥哥租下的房子,2室1厅,60多平,每个月租金2500元。哥哥大学毕业后,因为学的是机械制造,妈妈托人找关系让他进了一家造船厂。因为是国企,在厂里也只是助理工程师,工资待遇不算高,但好在这家国企发展得不错,在本地人眼里,也算一家好企业了,加上现在很多行业经济不济,一直安分待在厂里得哥哥已经是工程师了,和同龄人相比,工资待遇也不算低了。
哥哥工作了六年,到准备结婚时,居然连本企业的职工福利房都买不起。不是哥哥乱花钱,因为,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几百元生活费,都被妈妈拿走了。妈妈说,哥哥不会理财,自己帮哥哥管钱。等他结婚时再给他。
本来,哥哥结婚,希望妈妈资助自己买套房子。但是,哥哥的新娘是路薇薇,所以妈妈坚决不同意他结婚。
从小从来没有过自己主见的哥哥这次倒是自己做了一回主,说不管妈妈同不同意,这个婚是非结不可。所以,几乎没有积蓄的他,从单身宿舍搬出,用再也不用交回家的工资,租了这套房子。好处就是从几人合住的宿舍,到2室1厅,也算是改善生活条件了。
印薇薇一直奇怪的是,路薇薇怎么会同意和哥哥结婚呢?哥哥除了年轻,长得还算可以,其他真是没有什么符合择偶女青年的条件的。真想不通路薇薇怎么会改变主意的。想当年,印薇薇把哥哥介绍给路薇薇时,哥哥倒是挺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但她一眼就看出,哥哥不是路薇薇的菜,当然,她本来就知道故事的结局,也没有多少失望,真不知道这两人后面怎么居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进了门,印薇薇惊奇的发现,哥哥比自己还淡定,大喜的日子,家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屋子里除了窗户上贴了几个零星的喜字外,没有一点喜气。
哥哥问道,&34;吃了早点了吗?“印薇薇懒懒的说,”吃了“她知道如果说没有吃,哥哥又要给她准备早点了。其实,今天确实也不用急, 结婚的新娘新郎就只不过是准备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酒店小聚一顿,宣布下他们结婚了而已。或者说宣不宣布都可以。
兄妹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讲话。时间老人好像睡着了一般,时间过得特别慢。终于熬到了上午十一点半,他们俩决定出发。哥哥自己开着车,印薇薇坐在旁边,开往的方向时路薇薇在更远的郊区租住的小屋。十二点,接上路薇薇,三人一起向酒店进发。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都不像破坏了这车里的宁静。
这真是滑稽啊,印薇薇心想,新郎亲自开车接新娘,不过,除了她,估计也没有人会这样想。哥哥印强强虽然穿了身新置办的西装,鞋子也是新的,头发也是早上刚洗过的,不过,看上去和街上上班的工薪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连表情都和路人一样。路薇薇本来很漂亮,平时也挺爱打扮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反而变得低调了。穿了一身说是大红又红得有点暗的套装,头发倒是也弄了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也没有一点喜悦。
这是因为没有得到双方家人的祝福吗?印薇薇觉得,如果是真爱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她是不会注意别人的看法的。冷血鱼,她突然想到了以前同学给自己的绰号,是不是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那哥哥和路薇薇今天这样,就是正常的人了,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吧。但是她也在乎一个人的看法,那个人就是她的亲哥哥,印强强。
哥哥的车技很好,配合着他稳重的性格,车子平稳的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坪上。三个人依次下了车。印薇薇拉上印强强,又仿佛触电般缩回了手,挽起了路薇薇的胳膊,缓缓走入了酒店,她好像回家,腿像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今天哥哥结婚了,她却不开心,好像谁抢走了她最爱的人,妹妹爱哥哥,有错吗?
进了包间,包间里客人都来了,所谓的客人,其实也就二个女孩,都是路薇薇的大学同学,她们应该都是路薇薇喊来凑数的。包间里角落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印薇薇正纳闷,这是路薇薇的叔叔吗怎么之前没有听她说过,路薇薇和那个男人目光接触时,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是马上又镇定下来,说到,“黄老师,您来了?”那个叫黄老师的人,痴痴的看着路薇薇,缓缓的说“你师娘今天要加班,就委托我来了。”“这是我们音乐学院的黄老师,教钢琴的。”路薇薇向大家介绍道。大家都坐了下来,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都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这顿“婚宴”,然后就知趣的散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印薇薇回到家,爬到床上,好累啊,她终于找到了枕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下午三点,平时还在上班呢,耽误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这么累呢?自己是老了吗?那个牵着哥哥手的小女孩老了吗?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她看到哥哥拿着行李,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家门,像小时候看到的在外地工作的爸爸那样,离开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