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更能消几番风雨
李世民贴住升平的额头郑重承诺:“说罢,朕愿意许阿鸾所有。”
长孙无忌一番话使得李世民神色略有些动容。
只见长孙无忌硬挺着脊梁直勾勾看着皇上道:“皇后娘娘识大体本无罪,为什么让她由一介妃子处置?臣冲撞皇上,又为什么轮到后宫来惩戒?皇上若是真的让元妃来处置我兄妹二人,不如直接结果我们兄妹的性命!”
今日只是长孙兄妹挑衅圣威不足为据,但如果姑息养患必然会有更多的人以为升平性命犹如草芥随时可以取之替之,他为庇佑她,不惜任何手段拔出所有隐患。
李世民凌厉的目光扫在长孙无忌惊惶失措的脸庞,沉声低问:“怎么,长孙尚书是在教朕怎么做皇帝吗?”
李世民若无其事的回答:“朕确实想废后。”
魏征嘴角依旧噙笑:“也就是说,皇上明知皇后娘娘无过也必须废后?”
升平提起一口气勉强道:“其实皇上你何尝不比我们还要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只是皇上关心则乱,一心想为升平许个后位,顾不得那些虚言罢了。”
长孙无忌心思如此阴沉,远非表面所显现的那般率直,今日李世民这个九五之尊仍留足于此尚且敢言语挑衅,若是他日李世民龙驭归天,子嗣落入长孙无忌手中,必是被挟持做一个傀儡皇帝。
“汉代吕后为博太子刘盈活命赐死戚姬赵王如意,不久后汉惠帝身染怪疾离世。拓跋氏闵室正妻曾缢死妾室不久后自身难产,将拓跋长子嫡孙憋死腹中。此例可证,毒杀他人性命必报于自身,皇上乃是天子,皇天庇佑自然不会蒙受劫难,可元妃娘娘身体羸弱,怎能抵抗天罚地惩?焉知下个腹中子嗣会安然渡劫?”魏征将升平为唯一挽救长孙氏性命的杀手锏,赌的就是李世民关心则乱。
李世民颌首:“你一番苦心,朕也明了。是朕将她置于烈火之上,怪不得他人过于忌恨。”
执掌江山的李世民怎能容这样的重臣日后操纵朝堂?
“臣私以为,皇上若是为元妃娘娘赐死长孙皇后娘娘,重责长孙尚书是再正当不过。今日赐死皇后娘娘一事不过是皇上微动意念,却能藉此震摄前朝后宫,以至宫闱众人从此无不忌惮元妃娘娘,更无人不知她喜欢仗皇上宠爱逼死皇后,以自身缘由谗害忠臣,从此以后无人敢与她作对,黎民百姓更是日夜祈祷忠义朝臣千万不要中了元妃娘娘的阴毒计谋以求自保。如此一来,内起皇宫,外至天下,谁人敢再欺辱元妃娘娘?怎能不算好事一桩呢?”魏征捋了捋下颌胡须,笑道。
魏征回首望望长孙无垢又瞧瞧眼前的长孙无忌,叹息道:“长孙尚书这一招兵行险棋果然做的妙,我魏征险些也着了你的道儿。只是魏征在这里还要奉劝长孙尚书一句,此时此刻,你与皇后娘娘皆无力与元妃娘娘抗争,今日……怕又是她有心救了你们。”
升平惨笑,越笑越急,李世民惊觉升平异样死死抱紧她战栗的身子,两人就这样直挺挺坐在前夜仍残留幸福的床榻上,接受眼前刚刚失去骨肉的悲痛。
他回首再望一眼长孙无垢颈项上的白绫,不禁有些泄气长叹:“早知今日咱们兄妹是这样的下场悔不当初……”
李世民低头坐在榻边将升平搂入怀中,浑身不住微微颤抖:“朕愧对你们母子。如果不是朕无意中将你置于尴尬之境,你又何须日夜思虑过度致使坠胎?是朕错了。”
李世民冷笑,扬起嘴角睥睨魏征一眼:“魏征,你以为你说的反讽朕听不出来?”
升平轻轻摇头,对李世民的眷顾有些抗拒:“阴冷之所只需点燃炭火取暖即可,若为人忌恨又怎有良策能够逃脱?此处风景甚好,臣妾住定了。”她不再说了,双眼坚定的望着他。
听见升平醒来,李世民心中急迫,恨不能自己的车辇快些奔至漪波殿将她搂入怀中。车驾至殿门口不曾停稳,李世民人已跳下去,他步履匆匆绕过匍匐在地的宫人内侍直奔升平床榻。
魏征顿时僵住,再看看李世民脸色发沉沉默不语。他脸色发青,当下屈膝跪倒:“皇上,望请息怒。”
“皇上!”此时同欢忽然从殿外急急奔来,未等开口看见眼前景象,心中不禁感叹元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她立即扑通跪倒在李世民面前禀告:“皇上,元妃娘娘现在已经苏醒,遣奴婢请皇上过去探望。”
升平将哽咽含在自己喉间,鼻子发酸:“臣妾知道孩子没有时便想,幸而臣妾还有皇上……”
魏征微笑昂起头,眼中闪过狡黠光芒:“若是以正纲纪,皇上杀了皇后更是再妙不过。”
长孙无忌被讥笑心中不觉恨恨,脸皮胀紫,只得硬着头皮将身边侍卫所携带长剑缓慢从剑鞘里拔出横在自己的颈项上。
李世民起初念及长孙氏劳苦功高不忍责罚长孙无忌,魏征适时为长孙氏分辩便借机放过他们兄妹两人,岂料长孙无忌再步步相逼,句句话直刺要害。在他口口声声忠君效国的虚张声势下掩盖的是万般谋算。此计妙于,若能激怒李世民因元妃小产将南征北战功臣的严惩,届时必然引发朝堂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僚们愤然,发泄目标更是直指元妃,轻则由李世民虢掉元妃封号,重则逼李世民轻取元妃性命。
守卫在李世民身边的众内侍听令涌上,一把将长孙无忌由长凳上掀下。俯身在地的长孙无忌非但不领旨谢恩,反而朝众内侍重重哼了一声,带着半身模糊血肉向前跪爬了几步,俯身在殿门外:“皇上,臣等不到元妃娘娘处置了,要杀要剐悉听皇上吩咐就是。”
李世民眼底深切愧疚安抚升平悲恸的心,虽心中尚有伤感也只能将泪水吞入腹内。升平不知自己何时身体里已经孕育生命,又不知何时那生命如短暂灯火般熄灭无痕。也许,这便是所谓的轮回报应,报应她以亡国女身份入主新朝后宫,报应她轻易将自己的信任许以敌人。所以父皇母后在天之灵连半分杨氏血脉也不肯分予她得到。
李世民思量许久才低声道:“既然阿鸾坚持,朕也一同住在漪波殿,与你取暖。”
魏征察觉李世民即将动怒正欲上前为长孙无忌辩解,只见李世民此刻突然抬起手道:“既然长孙尚书兄妹情深,就陪长孙氏一同受刑吧,杖刑侍候!”
杖刑所用竹仗,需实心中细韧竹,双边磨圆持在掌心用力抽打,每一下必然抽得皮开肉绽,随即打入肌骨。被杖刑处不仅肉开,筋骨也疼痛至极,有人更是为之起名皮肉双绽。施刑的内侍善于掌握力度,轻责重罚内心分得清楚,轻责以杖心击打,虽重力却易治愈养好,重罚则以杖尖抽打,如此一来疼痛加剧,连周边皮肉也变成青紫,再难恢复。
良久之后李世民冷笑一声,随即淡淡开口:“朕为的是纲常,与元妃无关。”
“魏征,你如此帮长孙尚书,他未必领情。”李世民深蹙眉头,对魏征的辩解似笑非笑。虽然皇上在笑,但魏征明白若自己此时说错一句,他必然翻脸无情。
皇上下了一道近乎轰动朝堂的圣旨,愿与升平同住漪波殿。日后除上朝外不会离开漪波殿半步,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元妃休养。如此一来,元妃在后宫风行更胜,明明坠掉皇嗣,却得了皇上无限恩宠,也算是失以子得以幸了。
魏征笑意淡淡,弓腰上前施礼:“皇上,其实,臣想救的是元妃娘娘。”
长孙无忌当此节要时刻再不能说任何反驳言语,眼睁睁见李世民已经匆匆离去,剑锋仍犹豫着该否该横过结果自己。
魏征觉李世民情绪已有松动又加以暗力:“若是皇上仍觉得余怒未消,可先将皇后娘娘捆缚暂压立政殿,待元妃娘娘清醒再做定夺。”
李世民怒极反笑,“好,那朕随长孙尚书的心意,来人,送长孙尚书就此上路吧。”
万不能在此时被长孙无忌轻易激怒,否则,果真中计,元妃娘娘性命就不保了。
魏征始终以为长孙无忌不过是性子粗犷,为人不拘小节的武将。携自己前来闯宫不过是因为救妹心切。不料长孙无忌竟然善用周边众人有能之士为自己铺就登天道路,险一些,魏征他自己也成了长孙无忌达成心愿的垫脚石。
直入立政殿,长孙无忌正看见妹妹正被皇上贴身的两名内侍勒紧颈上白绫,顿时惊得周身冷汗,他见状不禁咆哮道:“皇上手下留人!皇后娘娘乃是母仪天下一国之母,岂能皇上说缢死便缢死的?”
长孙无忌一愣,料不得皇上居然突然同意他自裁。旋即他瞥了一眼长孙无垢,但见长孙无垢也在看他,兄妹二人对视各自心中惊讶,长孙无忌明白自己已经惹怒皇帝,一旦李世民翻脸便真惹火上身。他涨红脸戛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长孙尚书只是气愤难平,并非真心真意求死……”魏征迟疑道。
魏征紧锁眉头停顿片刻,当即起身拊掌啪啪两声道:“好,皇上,果然是为了借机弄巧。只是不知皇上是否有想过为元妃娘娘积福纳德为未来子嗣求个长生百岁?”
长孙无忌的私心在此一刻已昭然若揭。
李世民闻言思索,与魏征对视半晌方才缓慢转过身去,一字一句缓缓道:“若非朕知你魏征的为人,朕几乎以为是你与长孙兄妹为党专与朕为难了。”
李世民低头看长孙无垢守在一旁痴痴呆呆的模样,又瞥了瞥长孙无忌徐肉模糊的脊背沉色斥责:“且将你们俩收押,至于能否得生端看元妃处置。”
他以手掌挡住她的嘴唇颤声回答:“朕相信,下一个皇嗣定是健康平安的。”
长孙无忌接到守谨遣人宫外密报时正当午夜,午夜宫禁,闲杂人不可随便内里行走。
长孙无忌忿忿垂首服刑,身后侍卫反而不敢上手。在皇后宫斩杀皇后兄长,此举万分不寻常。众人面面相觑,犹豫是否该在皇上面前出刀割断长孙无忌的喉咙血溅立政殿,也犹豫若不动手是否会惹怒圣意,以致大祸临头。
“魏征,你难道还看不出长孙尚书现在是在逼朕出手吗?朕今日如果不杀他,他必定会持宠而骄,他日庙堂之上凡有功之臣再难以君为纲了。”李世民笑了出来,以笑意将他求情驳回,手起示意:“行刑!”
魏征入殿后并不同时双膝跪地,他只是无声观测李世民的神色,看罢皇上与长孙无忌对话神色魏征心中已有对策,只是悄然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并不言语。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不肯就此罢休,又见不得妹子摇摇欲坠的受到白绫勒窒,他连连跪爬几步想伸手扯开长孙无垢颈项上捆绑的白绫。
今日皇上命令重罚,内侍们施刑自是分外卖命,他们用尽臂膀的所有力气直抽得长孙无忌双股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见他还有力气口出恶言,更是加重手劲狠狠揍下。
李世民原本缓和的面色再次冷肃,不怒反笑看着他,“长孙无忌,你又想做什么?”
魏征显然也已察觉事件原委真相,不由得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长孙无忌本是个铁打的汉子,见到自家妹子被勒得呼吸困难眼泪含在眼圈直转。只是关键时刻他怎敢与九五之尊嘴硬,听得李世民责问不得不直挺挺屈膝下跪,“皇上,皇后娘娘她管辖六宫三年有余,期间不曾有过半点闪失,恳请皇上看在臣和皇后娘娘的老父骸骨仍遗留在西征途中的份上,饶了皇后娘娘吧,臣给皇上叩首谢恩了!”
“是,臣宁愿自裁。”长孙无忌的回答掷地有声,由散乱长发里抬起赤红双眼:“臣愿意挥剑自裁,也好过受此大辱。”
只是长孙无忌担忧妹子性命更是连通禀也顾不得,强逼魏征随自己硬闯立政殿,宫门守卫见他来势匆匆自然上前阻拦,不料阻拦未果反被他击伤数人。
魏征待李世民走远木然起身,见长孙无忌手持长剑仍在犹豫,便上前握住他手中剑柄,低冷声音:“算了,皇上已经离去,长孙尚书也不必在人前演戏了。”
“什么意思?”李世民冷冷看他:“魏征,你想咒朕的皇嗣吗?”
李世民拦住长孙无忌的话尾:“长孙尚书,这是你自己一心求死,朕允诺而已,与朕又有何干?”既然想要以死胁迫,也要有以死胁迫不成的准备。李世民笑着看长孙无忌脸色反复变换不定。
李世民颌首,直直盯着升平:“那魏征倒是与阿鸾说的相似。”
魏征回首瞧一眼长孙无忌心中暗声厌烦,回头继续向皇上说道:“元妃娘娘不幸小产,皇上以此正后宫纲纪并无过错,但杀皇后娘娘扶正元妃,此举在世人百姓看,可是乱了社稷纲常,正所谓正妻庶室终究有别。皇上此举犹如将元妃娘娘置于油锅煎炸,恐再难保全肌肤颜面。”
升平闭上双眼摇头:“为何废她,如何废得了她?长孙无垢素行比臣妾更适宜后宫,而朝堂外又有兄长臣属一干众人的支持,便是她因赐食将臣妾误致流产可以关至北宫也不至废后。皇上此举定会惹他人非议。”
疆场厮杀刀剑总是无眼,但凡能活命登至金銮殿的人无不是身负重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尤其是长孙无忌,临阵向来是舍命当先,以一当百,从不吝啬以身抵挡敌军刀箭的他数次为李世民攻下要塞,更数次救过李世民的性命,他与李世民既是君臣亦是兄弟,此刻若要再坚持惩戒长孙无忌,李世民无法面对一心拥立自己的昔日臣属。
李世民小心翼翼握住升平纤细的手指贴在自己面颊,缄默无声,眼中分不清是恼怒朝堂多事还是憎恨长孙氏逼升平太甚。
长孙无垢幽幽叹口气,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渐渐远离,只觉得无奈:“本宫倒宁愿就此死了,也好过日日如此悬着性命。”
长孙无忌被李世的民言语逼至无法回旋余地,眼见皇上不肯就范,而自己设下的圈套正落在自己颈项勒住呼吸,长孙无忌立即焦急的救助魏征,怎料魏征得知自己被陷害再不愿看他,随后长孙无忌又目光扫过李世民,李世民已一改不久前的阴沉面容善意含笑:“怎么,长孙尚书又不想自裁了?”
升平轻柔一笑:“臣妾今时今日才知道,人生在世需为子孙积福纳德,臣妾尚且期盼不久后能为皇上再添一位子嗣。”
李世民伫立一旁冷冷看着长孙无忌大不韪的动作,神色已濒临暴怒。
长孙无忌听见魏征满嘴疯言疯语不禁怒了,此刻虽然身后内侍已经开始杖刑,竹棍敲击臀部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他犹如不痛不痒般狂吼:“魏征,你个旧朝乱子,休要胡沁!否则我长孙无忌做了阴间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内侍按住长孙无忌身体俯在刑凳上,披发散乱的长孙无忌此时口中仍不住高呼乱叫:“皇上,且放过皇后娘娘吧!臣为皇上出生入死十余年,身上哪道伤疤不是为大唐拼来的,皇上就算不念及长孙家先祖追随太上皇的诸多辛苦,也想想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不消片刻长凳在殿外已经备好,长孙无忌被两边内侍脱了长袍,退了冠冕,拔去金簪,推推搡搡推至殿门外,长孙无垢见状带着颈上白绫青白了脸色抱住李世民双腿,不住苦苦哭求:“皇上,臣妾愿意就此服死,臣妾愿意就此服死,求皇上饶了臣妾兄长和族人,求皇上,求皇上!”
“也不必所有。只是臣妾以后就住在漪波殿了。长孙无垢身处立政殿狭小偏窄,而臣妾居住的昭阳宫宽敞明亮,实在太过显眼,在朝堂上也是百官心中的诟病,皇上将长孙无垢移宫吧,昭阳宫随她去住。”
李世民不觉声音略带低哑,小心翼翼向前一步“不怕,阿鸾还有朕。”
李世民紧紧抿唇,他心中也明白魏征意思,压抑自己心中怒火。半晌方才露出笑容,语声却冰冷透骨:“长孙尚书,你若是真想自裁,就自己动手吧。”既然想借帝王手实现心中欲念,就要在皇权面前输得起。
升平渐渐停下笑,整个人僵在李世民怀里,许久许久,才轻轻推开他的臂膀:“放过长孙无垢吧,她至始至终只是个再悲哀不过的女人。”
他以手指按住她惨白嘴唇,他怜惜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间:“此事因朕而起,朕愿为咱们的孩子祈福。只是漪波殿冬日阴冷,阿鸾身体虚弱不宜长住。”
血腥气息犹浓的漪波殿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位服侍的宫人和嬷嬷先行退去,已经换过干净衣裙的升平艰难睁开双眼望着匆匆赶至的李世民,良久,才惨然一笑:“孩子没了。”
李世民心中自是迫切想见到升平,听得她已醒来立即掀袍离开,在殿门处他骤然驻足回首,冰冷的目光直逼长孙无忌手上动作:“长孙尚书,朕去昭阳宫探病,至于长孙尚书自裁与否,与朕无干。”
魏征闻言倒吸口冷气,立低身即窥探李世民神情,只见李世民紧皱眉头沉思片刻,一字一句沉声:“你想违抗圣命?”
李世民思及长孙无忌在立政殿逞强的一幕面色阴寒:“长孙无忌此次居然胆敢挟令逼朕差点废了你。”
“魏征,你又想说什么?”李世民肃严脸色,冷冷的问。
长孙无垢原本攥紧李世民衣襟的十指慢慢放下,整个身子瘫在李世民龙履旁再无力挣扎起身,脸色异常惨白。长孙无忌被重力杖责几十下血流长凳,散发披额、怒睁双目定定瞧着李世民。
升平淡淡笑了,对此并不以为然:“若是臣妾还有一位兄长在世,怕也是会如他一般为妹子殚心竭虑,罢了,臣妾今日本是生辰,眼下只想求皇上许臣妾一样恩荣。”
李世民眉心蹙紧:“这次她虽然脱得了干系,但朕本来是想借此废后的。”
长孙无垢脖颈上的白绫还在缠绕,但两旁众位内侍双手已经放松,整个人愣愣坐在地面,不敢相信李世民对自己竟然这般。
魏征闻言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叩首,口诵道:“若能听出来臣在反讽皇上,说明皇上乃是明君。”
说罢长孙无忌以额触地怦怦撞击,不消片刻,金砖地面上已沾上一摊乌色血迹,黏稠不堪。
升平迎上李世民焦灼的目光:“思虑过度是臣妾天生本性如此,并非环境所致,也正因如此,怕是下一个也未必能保全得住……”
李世民不禁有些沉吟,魏征趁机向前一步恭谨垂首轻问:“皇上,今日赐死皇后,重责忠臣,臣想敢问皇上,究竟是为了元妃娘娘还是为了以正宫中规矩呢?”
李世民怎不知道这是魏征的缓兵之计:“若是朕说,朕不想查明呢。”
“臣方才与太医院探听过,皇后娘娘赐食元妃娘娘的枣饼里并无发现红花麝香堕胎常药。”魏征不躲不闪,抬头迎上李世民质问目光,坦然询问,“既然如此,皇上是否能等查明元妃娘娘小产缘由再赐死皇后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