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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力怠人伤城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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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俯身,在升平耳畔悄声道:“不过才二百里路,朕答应阿鸾,一定尽早归来。”

    胜败已定了,不是吗?

    杨广端起内侍新换茶盏,见他哀求模样不住蹩眉,随手挥道:“仗毙!”

    杨广怔了一下,搁了画笔,望着水道图轻笑:“既然你说有胜算,就打吧。”

    幼时杨广那次出征,升平深知北疆遥不可及,纵然心中惦念也无力可施,今日他再次征战,目标直指京郊二百里处,知他决意亲征,她的心怕也果真随着去了战场。

    永好不觉将目光投向升平,升平脸色惨白,冷冷点头:“好,本宫立即起身。”

    杨广笑,“好,准奏!”

    升平僵住,脸色大变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匍匐在他脚下的朝臣不敢出声,大殿内静如失音。

    纵然知道杨广所作所为是在刻意安抚,升平还是偷偷放下心来,也许,事情还远远不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那封密报只是独孤家草木皆兵而已。

    不料迎面看见一排朝臣悉数跪在大兴殿内叩首,杨广正在紫金蟠龙宝座上怒气大发,“不过是几十个宵小作乱你们竟然无人能防,这就是你们跟朕号称的数百万精兵?”

    宋老生被杨广的怒气吓到言语不清,他拼命叩首:“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升平惊讶抬起头,目光与杨广对视,他嘴边的笑意加深几分:“没关系,只不过十天而已,不长的。”

    杨素知趣,随即告退起身:“臣告退。”

    毕竟他们还有将来,还有那多么没有做完的事要做,……

    杨广抬起头,原本温暖的神色骤然阴狠:“杀!”

    朝臣中战战兢兢爬出一人,杨广肃严神色,喝声质问:“你昨夜在何处?”

    杨广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广哥哥了。

    升平讶异,怔怔片刻,霎那间心中已全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回头看杨广。

    “皇上,臣妹……”升平情急之下跪倒在地,口齿也乱了起来。万分难过都抵不过方才的一句质问,如今便是再辩解什么也无法弥补她给予他的伤痛。他已决定出征,却被她临阵鄙夷……怎能不心痛难当?

    质问的升平脸苍白异常,衬托身上大红色的皇后朝服殷红诡艳,犹如浸透血泪般醒目骇人。

    何去何从,会如何改变?

    杨广的目光坚定如铁,展望众人:“大隋万年,天下尽归,众爱卿等朕归来!”

    忽然殿门外内侍跪倒奏禀:“皇上,镇国公主求见!”

    杨广朝升平伸出手,她即便是有再大的忐忑也必须强忍下来。

    杨广弯腰搀扶起升平,一双温暖的手包裹她的,探往自己下颌,唇边漾着淡淡笑意:“来,好好系,千万不要没等出宫,带子便开了。”

    不知为何,杨广明明近在眼前,升平却触摸不到他的气息,语音依旧是安抚她时候的温润低沉,却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般幽幽不可及。

    “皇上!”门外有内侍再次出声,杨广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一手轻轻拍着怀中升平的后背,一手不漏痕迹的示意殿门外的内侍噤声。

    杨广拉起升平的手似若无意的感叹:“只可惜,朕只让阿鸾做了十天的皇后。若是还有来生,朕许你百年如何?”

    缄默中,满朝文武无不将忧心忡忡藏于眼底心中。效忠誓言喊出容易,坚信难,谁知此次宫外厮杀风起还有没有机会晴空万里。

    升平缓缓坐在宝座上,用纤细的手指感受杨广留下的余温。

    大兴殿前长长台阶,杨广登上艰难,迈下容易。

    杨广含笑,视线缓缓在下方巡视,身后朝臣无不深深俯下身躯不敢多看升平,更别说有人胆敢出上一声半句。

    升平扯动嘴角:“嗯,皇上一定早去早回。”

    昭阳宫外,冬日里见到难得一遇的暖阳,可升平却感觉不到内心一丝暖意。

    身后朝臣闻言皆变色,他们中有人知晓,有人懵懂,却是一样的惊讶表情。唯独宝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才淡淡笑道:“哦,阿鸾都知道了?”

    “边疆来奏战报,李世民已经携兵闯过咸阳<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李世民随李渊自太原(今太原西南)南下。途中李渊一度动摇,欲还师更图后举。世民坚决主张继续进军,提出先入咸阳,号令天下的方略。"></span>,咸阳守将王庚当场战死,副将林旭恒连夜开城门投降,李市民将王庚家眷二十余口屠戮殆尽,城中百姓弃械投靠李家数以万计,并将劝阻保长砍下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叛贼曰……”

    刚刚被心痛蒙混了神智,唯一想的只有杨广眷恋权势在一点一点舍弃江山,可此时升平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怎样的蠢事。

    “是皇后娘娘,从今以后不要让朕再听见镇国公主四个字。”杨广沉声,殿门外立即有聪慧内侍已经开口宣召:“皇上召皇后娘娘入见!”

    杨广回身,扬手示意,朝臣顿时噤声叩首。他容色凝重坚毅,声音低亢:“今大隋边境被犯,有谣言谎报逆贼连破数道隘口关卡,可笑,李氏逆贼不过是螳臂当车力微难成。京畿四面屯兵,坚若铁壁,岂容宵小作乱!今朕亲征,扬隋荣威,必将逆贼治服于脚下!”

    此时升平心中万分悲戚,可她必须站起身为杨广挽回最后颜面。

    话语间已有人霍然站起:“昏君,你昏庸无道欺父霸妹,人人得而诛之,我屈突通即便再有错也是先帝旧臣,却被昏君你无辜杖刑,你以何德服人?我屈突通并非里通李逆贼之辈,但求以死报孝先帝,强过在昏君面前受辱!”说罢愤然向龙柱碰去,刹那间鲜血喷溅,此人已软绵绵瘫倒一边。

    是夜,大兴城都城惊变,不知从何处出现些许乱民,带土制羽箭沾上火油,点燃后将其射往承天门,进军守卫连夜调动东郊军营的大军镇压,暴动民众冲扰不成,继而四散奔逃,随后隐蔽民家不见。

    升平眼中的泪水悄然涌起,杨广抬手为她悄然擦拭,那张给予升平希望的画卷就这样翩然落在锦色长毯上,无声无息的扣了过来。

    杨广盖住升平的手:“那就等朕回来再笑吧。”

    升平抿紧嘴唇,目光紧紧盯在杨广的脸上,再从容不过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已有她,仍是冷笑:“还有屈突通。”

    朝堂四方兵营守将闻言立即奋而跃起:“末将愿随皇上前往平叛,以死效国!”

    杨广,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我们就此放弃天下,你也要安然随阿鸾离开。

    “升平……”身后突然响起杨广的声音,升平一惊回头再看,杨广的眼中已经微微透出不舍,他嘴角微动,半晌没有出声。最终只是化作嘱咐一句:“夜深露重,记得多加件衣服。”

    “皇上未迎敌军,先伤内臣,这何尝是应变之策,当日李逆贼叛乱时,皇上曾以代父出征之名尚且重击敌首,为何今日先乱了自家阵脚莽撞无谋?”升平心中压抑太多不惑,她不解为何杨广突然变成今日这种昏聩模样。

    升平静静望着杨广的动作,狠狠扯着自己的修空。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暗哑:“皇上还要多久才肯告诉臣妹,逆贼大兵如今已经渡过渭水,距离京郊不足二百里了?”

    “臣妹来大兴殿正是为此事,臣妹觉得册封臣妹为皇后一事大为不妥,也不宜移宫。”升平赶来的路上一刻不曾停歇,焦灼难安的她顾不得仪态,此刻近乎是质问的语气。

    升平第一次看见杨广身上围绕凌厉迫人的光芒,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帝王气势下。他屹立在蟠龙宝座前,给她留下最后的影像犹如即将出征的英雄,凛然不屈。

    谁能想到,杨广与她谈情时专情脉脉,坐拥天下时又是如此阴狠暴戾。夺人性命在他眼里已如家常便饭,而这一面恰恰是升平不曾觉察过的。

    升平抬起头凝视杨广,想要乞求一句关于战局的真相:“大隋真的要亡了吗?”

    升平不顾永好阻拦,披上外袍去见杨广,凤辇在大兴殿外停下,人蹬蹬跑上玉阶,行动过于匆忙,人不住的剧烈喘息。

    升平定定心,含住眼泪点头,一下一下为他紧紧系好带子。

    杨广伸手为升平抚平耳边碎发,在无人看见的一瞬将泪珠收在掌心。他笑:“这眼泪朕收下了,改日还你。”

    升平:“臣妹知道不该阻拦,但请皇上恕罪,臣妹实在笑不出来。”

    几名带刀侍卫冲上来拖住宋老生双臂拖拉出去,嘶声力竭的宋老生口口声声都是求朝臣救他,大殿跪满百人却无一敢营救于他。

    如今他已再不用顾忌台下朝臣,可以肆无忌惮的让升平坐在自己身边,坦然接受万民供养。

    “李世民说什么?”杨广头也不抬,俯身专心绘制出宫水路图,淡淡问道。

    内城无数百姓哭声震天,国不亡,近乎无以为偿。

    朝臣眼中,金銮殿上,万民表率的皇帝为国家安危亲自出征,母仪天下的皇后为黎民百姓送君千里,杨广和升平两人彼此凝视,目光不肯错开半分。

    禁军守卫见状只能挨家挨户搜查,奈何未能查到主谋。杨广大怒,下令一旦搜出可疑人物不问缘由当即仗毙,检举可疑者重赏。

    杨广欣然环住升平的腰间,在她耳边低低道:“还有十日,十日后,阿鸾就可以离开这座囚宫了。”

    杨广原本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许多,轻言宽慰升平几句:“好好睡,明日阿鸾与朕还要一起上朝,阿鸾是第一次坐在凤榻,朕万分期待。”

    在杨广准备出征前,她方才所说的话分明在打击他的士气,动摇朝堂所有臣子的信心。

    升平还记得,上次离别时她也不曾送,那时父皇亲手赐予杨广银枪金甲帅旗,杨广的背后有独孤家军马做陪衬,走得好不意气风发。

    升平拽紧自己胸口的风氅,仰望萧索天际悬挂的那抹诡异光辉。

    群臣不觉将头压得更低,齐齐不忍再看宋老生所在方向。一阵阵惨叫在升平听来分外刺耳,不过也没挺多久这位隋朝守护大兴城的大将便再无声息。

    这是杨广从小到大第一次叫升平的封号,也是杨广留给升平的最后一句关切话语。

    他终究成了帝王,却不日城破。

    宋老生<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宋老生:隋末名将,虎牙郎。与宋老生镇守大兴城。"></span>诚惶诚恐的以头叩地,“皇上,臣,臣在巡……”

    杨素因携杨广登基有功身兼二职,一是出谋划策的左丞相,一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司马,他手握天下兵权,此时重入禁宫怕是京城凶多吉少,升平蹩眉思索,脚步也越发沉重起来。

    不过杨广对升平严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端着手中的图,面含得意笑容:“那事不急,来,阿鸾先过来看看朕新修的水道图。”

    此次,他再出发,灰蒙蒙的城门再不见昔日辉煌,大红色的宫城门内也没了坐镇的独孤皇后。

    杨广始终含笑不肯回答。

    可杨广能清楚的看见,升平颤抖的手指正抓住金绦缠丝带不肯放开。他低头看她,静静的,升平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自己手中的金色丝绦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动,眼泪便落在众朝臣的眼中。

    “难道皇上不是吗?”升平原本并不想催促杨广亲征迎敌,她不过想点明杨广临阵斩臣是兵家大忌,如今被杨广逼问得不得不回答,说出来的话反而像威逼杨广必须亲自迎敌以求谋变。

    杨广低头,紧紧抱住升平。左右内侍见状识相的低头退去,只剩下他们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伫立不动。

    升平闻言回头,与杨广相视,杨广一闪而过的目光复杂莫名使得她心中□,已是明白。

    升平从心底发凉,犹如千层寒冰将她冻住动弹不得。祸事当头,内伐平民,杨广到底说怎么了?这等同于自断手足,自剜双目啊!

    “如今叛贼大军从北疆长驱直入,直达京都大兴城,叛贼沿路并未遇激烈抵抗,皇上可知为何人心失去如此之多……”

    杨广笑着由宫人为自己穿上盔甲披好风氅,喝止为他系大氅披风的宫人,笑对升平:“不如阿鸾帮朕系?”

    杨广知道升平会来,所以才会在丞相杨素面前摆出无所谓的模样,但升平太了解杨广,他觉不会这般简单放手,恐怕此时的他已然报定必死之心了。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数名宫人鱼贯而入,手端托盘的宫人分列两排跪倒在地。托盘之上明晃晃摆放着杨广出征时所需装扮。金色铠甲,明黄色战靴,还有长毛出锋的白色风氅。

    不敢去送,因为她怕极了那种生死离别。

    他明知四面楚歌却仍要给她个未来可以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升平才察觉此时大隋已经陷入怎样的囹圄境地。

    一时间京城内外乱作一团,其中大有私生恩怨者,无不上书密言以图报仇,一时间牵连民众众多,导致禁军守卫竟然不足人去行施杖刑,只能发现疑犯便就地砍杀。

    升平回到昭阳宫不出一刻,大兴殿内侍来请,见升平喜盈盈道:“皇后娘娘,皇上邀你上朝……”

    没有你,便是天高水阔也是孤寂,没有你,便是自由无束也是窒重。

    图画中,连绵不绝的山川中偌大皇宫只是天地间的零星一隅,狭长的水道迢迢千里仿佛能通往天际,升平一时说不出话来,满腹的疑问都憋在胸口无法就此提出。

    升平得知此事时天已大亮,她顾不得梳妆浣洗,飞奔乘凤辇赶往宫中最高楼处眺望,此时离乱民冲撞宫门已过两个时辰,犹见烟雾缭绕下残败的月华门在晨曦中巍巍伫立,而整个大兴城空气中弥漫血腥气味。

    杨广低头笑笑:“阿鸾怎知朕要出征,如此匆匆赶来是要为朕送别的吗?”

    陡然,内里一只羊脂玉镇纸飞出正砸在内侍眼睛上,内侍疼痛难忍,捂住眼睛不住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其余众人皆纷纷下跪求饶。

    “阿鸾的意思是,朕是懦夫。临阵缩在宫门里不敢迎敌是吗?”杨广扬眉,淡淡问。

    升平站在殿门外,陌生的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杨广。

    升平不忍再看那屈突通的尸体拂袖离去。永好缄默跟随在后,不曾惊扰内里朝堂。升平的踉跄脚步只有自己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万死就不必了,一死足矣!”杨广挥袖,语气平淡得仿若只是让宋老生告退回家。

    “天下是大隋的,你是我的。”杨广说:“大隋管得了天下,你管得了我。”

    我们已无路可退。

    “可是,眼下内城的异动该如此处置……”杨素捋了捋下颌花白胡须说道。

    升平凝眉:“京中一切可安好?”

    被指责的杨广表情依旧,但放在身边宝座的手已经悄然收去,他如同孩童炫耀的笑容也渐渐从嘴角褪去,眼底隐隐见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怆然。

    大隋天下即将亡了,他却想将她送出宫。

    灯影拖长两人身影,在空旷的地面上越发显得落寞和苍凉。

    红日遥坠。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出征。三年前,他离京出征,京都大变,皇位上的人坐了又换,换了又坐,没有一刻安稳。三年后,他再次离京出征,皇位又会如何变更?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太过猛烈,甚至他还没有定下继任之人便匆匆迎战。

    升平木然收回视线,长长叹息,“臣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臣在巡视新买的妾室别处?”杨广嘲讽的问,挥手将九龙盖碗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击个粉碎。

    宫门外,数十万精兵强将已齐聚,铠甲耀眼,银光遮天蔽日,杨广重新领兵出征,光晕笼罩他的背影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渐渐消失在升平眼前。

    升平手心还拽着杨广的衣角依依不肯舍去。

    杨广轻笑:“此次朕跟阿鸾保证,是真的,十日后一定出宫。”

    内侍了然皇上意图悄悄告退,倒是升平抬头看了内侍身后的人一眼,极快,但已看个清楚。左丞相杨素正面色焦虑的站在门外拱手垂目,见皇上与升平相拥殿上,不禁迅速向一边躲闪。

    杨素倒退一步不禁拱手:“臣有事相报奏皇上。”

    丞相杨素浑身一僵,颇有些为难:“可,那毕竟是先皇后的亲眷,也是皇上的亲舅父……”

    “曰占领咸阳从此号令天下,此时天下大乱乃民心所向,大隋此次必亡。”说罢杨素丞相匍匐在地:“皇上,如今我大隋仍有干将二十余人,兵马过百万,李逆贼胆敢来贸然西渡黄河,于霍邑<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霍邑:今霍州。"></span>决战未必没有胜算。”

    不等杨广允诺,眼前华衣拂动升平已经奉旨入殿,杨素与升平打个照面,不知该如何称呼,面色尴尬只能躬身施礼:“皇,皇后娘娘……”

    至少还要有你陪我。

    仿佛在滴出血般哭泣。

    升平人有些哽咽,喉咙里艰涩干哑难以言语。她虽眼中含泪却不想给他看见半分,只能强忍着不肯表露。

    杨广不理会杨素表现,坦然从皇位上含笑走下:“阿鸾,对新宫还适应吗?”

    杨素见状低头退下,临到殿门时,深深叹息摇头。

    升平从殿门缓慢步入,所有的光芒都被留在身后,她目光所见只有杨广若无其事的笑容闪烁在高高宝座上,心中不觉一阵阵难过。升平驻足在宝座前深深施礼,好似无意的询问:“皇上,今晨臣妹隐隐闻到浓烟味道,不知……”

    杨素神色有些慌张,随后又坦然一笑:“有皇上督军自然安好。”

    升平勉强扯起嘴角告辞,迈出大殿门口与杨素对视一眼,杨素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缄默低垂的眼目不露出丝毫感情。升平:“左丞相怎么又出而复返?”

    升平的手指被杨广轻轻拉起,用宽大的手掌按住升平的,勾住小指,“看,朕愿意与阿鸾许诺。”

    杨广冷笑:“李渊派入几个奸细藏在大兴城你们都翻不着,怎么能带兵打仗?”他冷哼一声,凌厉目光扫视群臣冷笑:“怎么,你们无言以对了吗?”他冷冷侧目:“宋老生。”

    “哦,阿鸾说的是那个,不过是昨夜有守卫疏于职守,导致月华门走了水,不足为惧。”杨广眉目不动语声平静,将手拍拍自己身边空留的宝座位置,“阿鸾,过来坐。”

    杨广还在笑,升平却轻易可以窥出他眼底的刻意隐瞒,大殿内无人再开口,越发显得战事已迫在眉睫,她根本不能再坐视不管。

    眼泪加重,终还是不争气的晶莹坠落。

    升平叹息,闭眼靠在杨广的肩头:“皇上总是在骗阿鸾,一次,一次,从未说过真话,叫阿鸾如何信你?”

    “此刻再说其他已经没用了,不管如何,朕出征念头的已有,阿鸾拦是拦不住的,何妨笑着送君一别?”杨广的气息轻拂在升平耳畔,声音低沉温润,根本不似先前对臣子般的严厉。

    水意渐渐氤氲了双眼,升平狠狠咬紧嘴唇:“可是天下……”

    升平无奈的缓缓走在杨广的身边,他笑笑,指着手中画卷给她看:“阿鸾你看,最后一条通往皇宫的水道已经修好。”

    升平对杨素微微施礼,“左丞相好。”

    他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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