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甚至很多年后,她可以很平静的给别人讲自己曾经的九年,一个让人泪下的笨女人的奋斗故事。
梁悦从厨房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她冲他一笑说:“解决了,我保证那天会更精彩。”
“你这是胡搅蛮缠!”郑鸣则两边应对已经手忙脚乱。
他嗯了一声,接着和那两个人商议接下来的步骤,而梁悦则轻飘飘站起,顺着楼梯往上吃力的迈步。
“你认为他们能查到吗?”郑鸣则冷笑。
他笑的高深莫测,她回笑气定神闲。会心一笑的结果自然是把心又贴近了,可也让梁悦冷了几分身体温度,她不甘心,还想在临行前再试探一次,忍住心底的忐忑,她问:“如果我现在让你取消中天之行你会吗?”
清晨醒来,她坐在窗前想了很久很久,静静的待在那里回忆了九年时光,从最初羞涩的与钟磊相见,到后来艰难生活,到和郑曦则的奢华婚礼,还有最后这一次落荒而逃。
可是,台子下面一个观众都没有。
终于她离开了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虽然过程很漫长很漫长,但它是个新的开始。
其实,漏洞就在,他根本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去思考这次行动是否可行。他已经决定的事,怎么会功亏一篑?根本就忽略了她问话的真正目的。
郑鸣则放声大笑,拉过李念慈说:“老婆还是要什么都不管的好,有些东西知道多了,自己脑袋顶上就是悬着一把剑,谁都别想安稳的睡觉。”
那么兴奋的时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着实让人有点憋闷,所以她宁愿在梦里寻找几个倾听她心声的人,哪怕毫无关系,也要跟她们说一说,她很高兴,她对眼前的状况也很满意,真的。
记不得了,所有的一切都忘记吧。她终于窝成一团沉沉睡去。
李念慈大步走到梁悦面前,对他们俩说:“不用担心你们的事,别人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你们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到底有没有感情,即使当初不是因为爱情结婚的,也比我们这样曾经拿爱当骗人的工具强。那些证据如果需要,我会通知我弟弟把事情拦下来,咱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
看来,郑鸣则此次是铁了心,死攥住到手的权利怎么都不肯放。他这是第二度担任中天董事长,上次就是被梁悦和郑曦则搞鬼弄下台,再度上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次败在他们俩手里。
每个围上去的人面容都是那般诚恳,好像曾经通过罢免郑曦则决议的不是他们,而是一帮十恶不赦不明事理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忠诚不二的,连话都说得分外动听,好像需求他犹如天边的太阳,一秒也不能缺少。
郑曦坚持说:“你一定回家。”
“好,曦则,你果然手段精进了,下次我一定会注意到。”郑鸣则脸上也是笑。
所有的东西她还会记得,但是不会再虐待自己。
郑鸣则尴尬笑笑说:“我可永远当你是我的弟弟。”说完使眼色让司仪过来主持,他含笑走到台下和郑曦则握手。
刚刚进来的人站在旁边,此时才说话:“郑总,证监会来人了,说是要进驻中天清查挪用资金和虚假披露消息。”
他才是真正属于中天集团的王者,他不用管人和事的调配,只需要认定自己的目标,付诸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行动。
竖起耳朵偷听这边进程的梁悦突然对李孝慈说:“嫂子,上次的案子那个女人又闹了。”
李孝慈白了他一眼:“弟妹说有事找我聊聊,我有空正好过来看看,怎么,我丢你的人了?”
旁边是哇哇大哭的孩子,这边是满脸花了妆容的苦主,梁悦拉郑曦则的袖子示意退后,让他和自己一起看好戏。
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伸手搂过梁悦,“所以,娶个属于自己的法律顾问是最放心的。我的就是她的,她无处背叛。”
在与李念慈互相安慰握手后,她笑笑离开。作为大家族的妻子就必须习惯在光环笼罩时保持安静默然。没有存在感的女人永远是丈夫身后微笑幕板,最贤良的典范。
对不起,郑曦则。我不会失去自己,我虽然爱你,但我不会留下。
她,摩挲了几下,最后也把它放在床边。
打量他的梁悦突然会心笑了:“郑曦则,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答应的这么快,现在你好像少了很多锐气和傲慢。”
她等他接下来的话。
那些日日夜夜经历过的日子,血泪和喜乐相随,所求的,不过就是平安幸福,不管将来她走到哪里,她都会想念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还有这里的一切一切。
眼看着李念慈的面色越来越差,梁悦垂下眼帘假装和自己无关,郑鸣则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保安把这娘俩带出去。
“郑总,中天目前情况很严重,必须有人站出来。”义愤填膺的人也是踩过他的人。
那笑容很灿烂,雨后初晴般炫人眼目。
他终究没有回来。在人人欢庆的夜晚,他为了事业放弃了一切。
她低头,开始踌躇词语,第一张,写给郑曦则。
不出五分钟,那边儿回了电话,她捂着话筒神神秘秘的躲到厨房里,引得郑曦则几个人都停下来,好奇的张望。
凯悦酒店正举行中天集团股东大会,下午一点是郑鸣则总结年度报告,宴会大厅此时灯火辉煌,虽然才是下午,但与会者个个衣冠楚楚,娉婷婀娜。寂静肃穆的大会场座无虚席,连主席台也是满当当的人。
“大哥是不准备辞职了是吗?”郑曦则难得的好脾气。
所以,她要为他留一盏灯,在他走入家门的一刻,悄然亮起。
李念慈冷笑,“逢场作戏连儿子都生了,你要是有点别的想法,我早横尸街头了,对不对?”
梁悦醒来时,周围很安静。熟悉的家,熟悉的摆设,和她对话一夜的人早已不知踪影。她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更能想象那个被她喊成钟磊的郑曦则会是怎样的无奈和尴尬。
“不是,我是怕我们赢了,我将会一无所有。”梁悦直视他的审视,终于把心底的话说出口,不管他会怎么猜测,她都必须告诉他这个事实,她其实……
梁悦写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翻过第三页又写:
流泪的她偏偏头,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忽地轻笑,泪水滴在便签上,圆圆的一滴水痕洇下去。
说完,她率先转身,和郑曦则一起走下楼梯,出门上车,一路上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连窗外的风景也变得缄默不语。
震惊之余梁悦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的计划全部都在李孝慈掌握之中。
她试图努力微笑,为了即将到来的崭新日子,为了自己过去无悔的抉择。
孩子抱着他的大腿叫爸爸,他抬腿晃了几下,没晃掉,孩子坐地上哇哇大哭。
梁悦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温文的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至此,李念慈更是把牙齿咬地咯咯直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丑恶嘴脸几欲发呕。
即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确保一辈子忠诚不变,哪怕是夫妻。例子眼前就是,郑鸣则和李念慈,一对怨偶当年也是甜蜜依恋的,如今翻脸时,算计一步一步露在外面。谁能说,这不伤人?
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谁又会给谁留下一条活路?
郑鸣则气急败坏,“那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也相信?”
昏昏沉沉,她记起那晚酒醉时,不清醒那刻曾想问他,是否真的当她是他的妻子。未果。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闭上双眼,心中酸楚。
郑曦则在清晨时也曾犹豫过。
郑曦则用极其潇洒的动作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趴在郑鸣则耳边说:“大哥,只要你现在说辞职,我会替你留下面子。”
他突然回头盯着梁悦,这一举动也让梁悦回视他。
“谁敢不给李家面子,谁也别想好过。”她那时撂下的话并非吹牛,足以震慑仍有色胆余威的郑鸣则。
只要是对手,就必须你死我活,谁都不会顾及情面。更别说,这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都能反身勒死自己,更让每个人都必须决堤反击才能保住性命。
候机大厅拥挤的人群中,处处是离别,无数架轰鸣的飞机从此处飞往地球的另一端,多年前,有人曾在这里离她而去,送行的她在他转身后嚎啕大哭。如今她也站在这里,却没有人送别,更别说离去时不舍的眼泪。
那种困兽一般谁都不肯信任的眼神,让她陡然心寒。
这次不仅仅是郑鸣则挪用公司资金问题。郑鸣则从去年开始迈错步子,把挪用的钱款都投入房地产和股市,结果连续下跌的资本市场让他血本无归,于是他调用境外私募资金并答应为其洗黑钱,现在已经涉及刑事诉讼。
写到这里,她眯着眼抬起头,迎着阳光慢慢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流淌。
也许只是一句客套,一句寒暄,却成为在后来的岁月里支撑郑曦则走下去的坚定,他想放过郑鸣则,可是知道他买通自己身边的人时,突然一种绝望从心中升起。
两双手牢牢握在一起,笑容满面下各自怀着各自的意思。梁悦手就挂在郑曦则胳膊上,郑鸣则嘴角一挑,寒暄道:“听说弟妹最近身体不好,好像前不久还病倒了?我一直想找个工夫去看看,只是中天的事物太繁忙,抽不出来时间,你最近好点了吧?”
说到底,他还是顾念郑家的评价和血缘。
她在这一刹那,停掉了所有的思考。直到他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泪中有些水气,“你最近有点奇怪,是不是怕我们失败了,一无所有?”
终于,她需要开始面对接下来的故事。
这番话正击中李念慈的痛处,恶狠狠瞪着郑鸣则惨白脸色笑问:“郑鸣则,你当着我面再说一遍,说完我肯定成全你。”
郑曦则轻轻亲吻她光洁的额头说:“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但是郑鸣则并不会这么想,他顾念更多的是自己面子。郑曦则此番逼宫让他老脸已经挂念不住,眼看着梁悦和李孝慈竟然表现出异常亲热,更是火不打一处来。面红耳赤的他正要发作,郑曦则摇摇头说:“如果反对,你要知道接下来的后果。”
梁悦拉着她的手往一旁拽,笑着说:“大嫂,别一见面就和大哥打架,要打也要注意影响,嫂子和大哥真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了,明天头版头条都得是咱们郑家的新闻。”
不理会郑曦则的调侃,梁悦起身上楼,说“我去准备看戏的衣服,这次一定很精彩。”
辞职以后,郑鸣则依然会被任命中天的总经理,在郑曦则领导下继续为郑家事业添砖加瓦。只要不影响到股东利益,无论是鸣则还是曦则,谁上台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拥护爱戴。整个集团一些牵动和声望只能影响到外界的一级市场和股价,而相比之下,郑曦则要比郑鸣则正统的多,带动市场的机会也更大。
原来离别的人,和送别的人,感情还是不一样。
可是,她没有。
重新拿起来读了一遍,感觉还不错,很有小言情调。满意的梁悦翻过这张,在第二张写下:
可是,她也不会忘记,他说过,他对心爱|女|人会说那个字,她一直都没有得到。
梁悦惊了一下,旋即说:“我还有一个打击他的办法,只不过我不会现在告诉你,也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九年,人生中不过短短一瞬。终于她离开了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虽然过程很漫长很漫长,但它是个新的开始。
“郑总,我们欢迎您回来任职。”示意友好和示意反感一样容易。
“是不是此次还有什么纰漏?”他拧眉想了又想,似乎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
窗外的阳光很充足,伴随着微微发凉的晨雾,照耀在她的脸上。
人海中央,她孤单伫立,茫然无措的看着滚动的屏幕提示。
终于,在空姐递给她饮料时,她可以含笑说:“给我换杯凉的好吗,谢谢。”
“不要跟我说你再次收买了董事会小董事。”郑鸣则冷笑。
郑曦则笑而不答,转眼看向左右两边的老朋友:“你们说,我有没有收买你们?”
“他肯定没有大哥会心疼,你看大嫂多幸福阿!我们谁不羡慕?”梁悦言不由衷,皮笑肉不笑。
那天他们去买衣裳,他要送她重返中天的礼服。梁悦起初不肯,最后拧不过就默许他选的款式。她挑选了两个颜色,一件是诡艳的红色,一件是稳重的黑色,犹豫不定下,两件都买了下来。
当然,也想了方若雅的故事,顾盼盼的婚姻,还有齐姐和馨馨的笑靥,于娉婷的耿直老公。九年过去了,每个人都有改变,岁月带走过了艰难困苦,沉淀下来的都是幸福和快乐。
这是一场人人参演的好戏,梁悦的打扮也符合戏中角色的扮演要求,贤淑恭谨。一袭黑色v领长礼服,佩上他送她的全套钻饰,端庄高贵。他的服装早由专人从光毓苑送来,当她漫步走下楼梯时,一身黑色西装领带的郑曦则正靠在楼梯扶手上,用目光迎她。
嘴里苦涩的梁悦,抱杯酸奶喝,却看见自己白色tt还在院子里,难道他还没来得及把车开走?突然升起一丝希望的她,赶紧把酸奶扔掉,想跑出去跟他解释自己昨天喝多了。
郑曦则从容不迫的笑笑:“有那种事情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试图努力微笑,为了即将到来的崭新日子,为了自己过去无悔的抉择。
回身又倒了一杯红酒的郑曦则悠闲的如同是庆功酒会谈天一样,说:“怎么会查不到?如果你的法律顾问和财务总监都已经背叛了,就能查到蛛丝马迹。”
“郑总,车已经准备好了。”司机进来时,正看见楼梯上暧昧的一幕,郑曦则靠在梁悦的脸颊上,似乎刚刚准备缠绵就被自己打断,司机憨厚,立即把身子背过去,小声说:“董秘书催了几次,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梁悦回头朝主席台上微微点头,然后笑着坐在正对主席台的侧位。郑鸣则脸色不悦,拿过话筒打个圆场:“我们今天特地邀请中天集团前任董事长过来分享中天集团的成就,当然,他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突然,董秘书低头,慢慢走到他的身后,恭敬回答:“郑总和梁小姐本来就是契约关系,当年串通董事会的主要证据现在都在我手上,我已经转交上级机关了。”
“郑总,你能透露一下下一步准备有什么打算吗?”虚心讨教也许为了更好的反击。
梁悦自然感动,并为自己安排下的闹剧有些愧疚,刚想道歉,李念慈拍拍她的肩膀悄声说:“梁悦,谢谢你,没有你安排这幕我还找不到借口离婚,谢谢。”
说起李郑两家联姻,也是三十年前的佳话。李念慈是七十年代第一批留学生归国,顶着重重压力和郑鸣则自由恋爱结婚。双方父母绝对对方身家和自己也算匹配,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李念慈婚后就发现郑鸣则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稳重诚实。婚后多数时间也是招三弄四,李念慈曾准备离婚。可是事业未来的发展和双方声誉的阻碍都让她无法如愿以偿。不管不顾并不代表她会纵容他的一切行为,例如那个住在明天第一城的母子就让她曾当着郑家上上下下亲戚的面破口大骂一个小时之久,梁悦和郑曦则都是当时的座上听客。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没错吧,我记得当年也是你教我的。”郑曦则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对他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所以在一片询问声中,她悄然撤退。
怎么能指望他来理解她的担忧不是为了诸多身外财物呢?
他在百合花那边说,“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广播里一遍遍用中英文催促每个不舍的离开的人,很多人更是在登机口那里抱头痛哭,伤心离别。人生总要离别的,只是每次离别都有新的内容,所以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适应。
更是,郑曦则完美的妻子。
当九年的时光和眼前影响相覆盖,她必须迎面而上。她要用最坚定的意志来完成接下来的风雨,时刻陪在他的身边,完成自己的任务。
机场终于到了,梁悦从出租车上搬下行李箱,向内走去。
终于,在空姐递给她饮料时,她可以含笑说:“给我换杯凉的好吗,谢谢。”
面部抽动的郑鸣则冷冷一笑:“后果?还有什么后果?”
梁悦笑笑:“不会,我说那件事很小,甚至连公告和报纸都不会上。”
她答应过来,只不过是给自己安排一个最完美的退场仪式。
毕竟同样是经营手段,郑曦则07年划地产行业转变成民生行业太正确了,吃够了亏的股东们当然都愿意和他合作,确保在如今经济低迷的情况下还能稳妥生存。
生怕,自己没了离开的勇气。
还有戒指。她从手袋里摸出来,小心翼翼的摆放在郑曦则习惯睡觉的那边。银光闪闪,有些伤感。
老奸巨猾的他突然说:“怎么?你和弟妹勾结董事会成员的事情解决了?”
梁悦淡淡的微笑,不时摆摆手和一些老朋友打着招呼,郑曦则那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在很多有心人耳朵里听个清清楚楚,他们都瞄着郑曦则手上的文件,揣测着其中的内容究竟为何。
郑鸣则觉得她话里有话,再回过头去看郑曦则,早已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吸烟,手上那份文件也已没了踪影。
郑曦则左右寒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非常儒雅。
梁悦并不认真回答,就这样和他隔窗僵持着,郑曦则见她不肯应允怒气又起,蹙眉不语。梁悦无奈,犹豫一下:“那你会回家吗?”
郑曦则回到这里时,会生气吗?她故作轻松的想象他愤怒的样子,笑地眼泪一簇簇落下。
梁悦点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她拖着行李箱在客厅的电话上按了几下,那边接通后说:“中国国际航空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翻身,辗转,手都没有离开过。也许,他会回来,会和她说那句渴望了很久的话。
这样的场合,不用招摇,不用惊艳。只需要两个人配合,最默契的配合足以击败任何人,任何事。他伸出手,对她笑笑:“我猜你会穿黑色。”
“我没有必要辞职,我所有的决策都对得起股东和员工。”他决定坚持到底。
几张纸,她费劲的压在床边台灯下。随手按按暄软的枕头,不舍的拍拍床单的褶皱,走到窗子旁边把窗帘都绑规矩了,又无比留恋摩挲着上面的嫩色花朵。
一番寒暄,让梁悦再次见识郑曦则此次必胜的决心,一个掌握郑鸣则经济动向的内部法律顾问,一个是负责郑鸣则财务的总监。
谁是王者,已经一目了然。
“这是女人的事情,和你们男人无关。”梁悦笑的很诡异。
“好。”至此,梁悦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找个宽大的床睡下来,一觉睡到天亮。
没等郑曦则回答,梁悦让开口司机开车,车离去时,她甚至不敢回身去看背后的人。
“郑鸣则,你就是王八蛋,想跟我分手,先赔我青春损失费。我儿子都给你生了,白养这么大了吗?你凭什么不给钱,你还躲着我?上次你找人把我起诉状给挡了,这次我跟你没完。”
不完美的梦,终究要留有一点遗憾。就像梁悦这九年的经历,总有那么点说不明道不清的缺憾。她有无数个愿望,都已经一一实现,她还有一句没有问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最后一层台阶,她才抬起头,朝门口努力微笑,把眼泪憋回去。
亮晶晶的。
所有的东西她还会记得,但是不会再虐待自己。
郑曦则在他说话时,把身子转过去,笑着说:“郑董事长,我不敢当。我来光毓苑拿东西而已,听说中天一些老朋友都在这儿,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在他眼中,这些东西才是大家应该担忧的。
沙发上,他们说着机密的策划,郑曦则认真沉着的倾听,时而还会提出一些值得商榷的细节,目光坚定不移。
于是,他和她之间只能分离。
正在此时,证监会已经派人进驻会场,身后还有稽查队的几个随行人员。郑曦则对她说:“终于等到这天了。”
模糊的声音和嬉笑着的对话,过了好久才停止。
“我会。”他保证。
此举等于挑衅郑鸣则的智商,更是对他问题的嘲笑。得到众人否定答案后,他转过身对郑鸣则说:“大哥,这些人你还不清楚?当时你买通他们用了多少钱,我翻一倍就可以再买回来,你问他们有用吗?”
这就是那个不圆满的遗憾吧?她不想为难自己,更不想为难别人,所以她还是把这个问题留在心底。
终不见底的所在什么情绪都没有,依依不舍,欣喜若狂,茫然无措,惊恐担忧都没有。在这样的眼神下,她无力说出其他,所以只能把脸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说:“我很累,我回家睡觉,你回来时记得带钥匙。”
长吁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把东西都背在身上,她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慢慢一步一步数着楼梯台阶,咬着嘴唇。
几名总办人员前面开路,会场因她的出现突生一阵紧张,李孝慈的排场向来如此。
无力阻挡,她根本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改变性子后,郑曦则多了几分亲和,所以很多后排的股东们也都站起来觎他此刻的表情,偷听他的对话。
梁悦脸色因郑曦则的话有些晦暗,但仍笑着对他。
一会儿,她拿下来手机,翻找了一番通讯录,很快找到那个熟悉的姓名,冷睨了窗外,思考几分钟,用笔写写点点下,一条短信就从她手里发了出去。
梁悦此番抓住郑鸣则对李家畏惧的弱点,做为武器,靠闲聊话语中带出来,目的就是让郑鸣则思量好自己的退路。
“我们拭目以待。”郑曦则在楼下对她说,随即楼上的房门咣当关上。
她的手,一直抓着床边台灯的拉链。
郑鸣则突然笑了起来:“我说曦则阿,你还是小了几岁,这些东西都是我多年前玩剩下的,你还当成宝贝。你可以买通我的人,你认为我就无法买通你的人吗?”
滋味复杂的梁悦没有回答,和李念慈亲眼看着郑鸣则随他们一同离开,董秘书,还有那几个中天集团由郑鸣则控制的法律顾问也随在后面。
梁悦点点头,闭上眼睛蓄锐,嘴角上扬。这场仗,一定会很精彩。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飞蛾投火的心事,不敢离近,又想贴附。她一直记得,记得他在三楼下接她的动作,那宽广的怀抱臂弯是温暖安全的保证。
“你就准备靠这个翻一番吗?”会场大门被服务人员打开,郑曦则和梁悦携手从容迈入,会场上的股东们纷纷回头,疑惑的眼神都随着他们的脚步而移动。
“那这就是曦则的不对了,怎么能不心疼弟妹呢?”郑鸣则说话的音调分明就是嘲讽。梁悦假装听不出来依旧笑着。
咬着笔尖再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于是她把胳膊伸过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胸膛。
他满脑子想地都是自己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到郑家时,刚过三十的郑鸣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你会成功的,小伙子。”
梁悦深呼吸一口气,才镇定自己情绪说:“我要一张飞往纽约的飞机票。”
眼看就要到中天了,梁悦手机又响,她接起电话低低答了一声,随即挂上电话,眉眼全部舒展开。郑曦则转过身来,问她:“怎么,都安排好了?”
“这次,我不会认输。”郑鸣则一脸认真,郑重的说。
哪怕将来没有机会见面了,也只能算是有缘无份。
谁说她不幸福呢?她有爱她的钟磊,有优秀的丈夫郑曦则,有一群嬉笑怒骂的朋友,还有一篇永远无法磨灭的回忆。
他顿了一下,但很干脆的回答:“好。”
郑曦则以为她在撒娇,抚摸她的发髻说“我发誓我一定回来和你庆功。”
梁悦因此尴尬好一阵子,在四处找了一番没见到人影后,她只能淡淡安慰自己,走了也好,这样她也不用太愧疚了。
面对这样的梁悦,他反而一扫前几日的恐惧和担忧,斗志倍加才是真正的梁悦,也是最让他感觉到舒服的女人。
郑曦则回头对郑鸣则说:“大哥,他在问你呢。”
他是一个让女人多么没有安全感的男人阿,梁悦苦笑。
“也好,有几个大股东对中天下一步的发展问题要商讨,我已经答应他们留下来了,你先自己回家,晚上我再回去。”他的声音又恢复到两人从前的办公语气。
很快,轮到她登机,办完手续后,快速踏上飞机,轰隆隆的声音下,飞机倾斜爬升。
玻璃幕墙外阳光黯淡下去,似乎要有一场秋雨来临,她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用力按下关机后,把sim卡取出,硬撑起软绵绵的双腿走到垃圾桶旁,把它丢进黑暗。她以为在那一刻,她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是天生属于这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策都是为这里而生。没有人能把中天从他手里拿走,同样也没有谁能把中天从他身上剥离。
房子阿,她曾经的怨念。如今到手后,又再次放弃。
终于走了,再也不必回头。她不会知道自己究竟何时会回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没有人在地面上注视她的离去,所以她不用害怕还有人在等她。
梁悦回头,原来是中天的股东都围了上来。
他在车的另一头说:“什么时候想回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郑曦则不会迷失方向,她肯定。
没出一分钟,人已经是风风火火冲进来,chanel香水的味道随之扑鼻而来,不等大家反应明白,来人已经是狠狠抽了郑鸣则几个耳光。
郑曦则因她的笑容放松了连日来紧张情绪,态度缓和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锦上添花。”
“没有。我什么都不想说。”郑曦则眼睛没有离开,却又换了一副模样。
被人爱恋很累,痴缠别人也很累。那种深深快速下落的感觉让人心突突发慌,生怕自己被最黑的那个深谷吞噬,永远消散了自己。
她勉强笑一下,嗔怪:“别,还没结束就先不要言之过早。”
正说着,郑鸣则的太太李孝慈就到了。
梁悦和他面上一向说的过去,笑呵呵说:“病是好了,只是有些东西还需要亲自过问,养不了病。”
打开衣柜,找出一个旅行口袋,挑了几件最不起眼的衣服和长裙。自从嫁给郑曦则,她从来没有穿过长裤,那种中性的打扮不适合出现在郑家,所以满衣柜搜索下来也只有一条长长的牛仔裙,她把衣服和裙子卷起来放到旅行包里,又拿出房照。上面有郑曦则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有因为偶遇钟磊心情烦乱的自己潦草签名。
郑曦则坐在那里仍在思考什么,突然,他问:“你笑什么?”
她默默走到凯悦广场,坐在中天车上,发了一会儿愣。司机见她没有说去哪里,也只能保持沉默等待命令。直到他看见郑曦则从酒店里走出来,他才小声回头提醒梁悦说:“梁律,董事长来了。”
郑鸣则还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今年,中天业绩争取再翻一番,总利润至少提高百分之五十……”
他失神看着她嘴角戏谑的笑容,虽然酒醉后的脸色仍是苍白的,长长的发丝掩盖下是黝黑的眼眸,那种淘气的笑容在梁悦脸上更是少之又少,他狼狈转开视线才能接下去说话:“随便你,不过最好不要闹的太大。”
隔着锃亮的车窗玻璃,她的脸正对着他的,仔仔细细打量。四年多过去了,她才真正留心,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直的他有一双深沉的眼睛。
“那这次呢?”郑曦则不依不饶,笑容冷到人的骨子里。
疲累的梁悦望着玻璃窗外的他,笑容淡淡。他穿黑色西装一向英挺,个子恰到其份展示了黑色成熟稳重的魅力。他走下台阶,对窗内的梁悦说:“回家吗?”
毕竟,维护对手就等于自杀。
“女人在商场上往往是最难缠的,她们如果恨一个人不仅会颠覆对手的生意,更会把对方整到无路可退,而且纠结上一套民众利益和仁义道德理论来美化自己的做法,你是吗?”
她笑着说:“好,但愿我们用不上你的诺言。”
郑鸣则一看她,眉毛先是一拧,随后舒展开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郑鸣则顿时恍然大悟,“郑曦则,你自己检举中天?”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郑鸣则听到。
此人最可怕之处就是,软硬不吃极容易被煽动,而且火气上来了就不肯罢休,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梁悦到家洗澡后,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安然入睡。无牵无挂的她像是终于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得到了优秀的嘉奖,满足的她甚至还会在梦里睡笑了嘴角,她想对很多人说,“你看,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中天了。你看,我的能力多棒。”
所以,她不再敢说那个字,因为,顾虑太多。
“好。一言为定,一定不要认输,不然,好戏就看不见了。”郑曦则说。
那笑容很灿烂,雨后初晴般炫人眼目。
一盘全赢的作战,目标是那些剑横在脖子上仍不知的贪婪人,他们以为坐在了最高位置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自己也被钱财权势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正因为如此,梁悦必须离开。她要的那份感情是同肩并立,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普通爱人,郑曦则永远都不会放下身上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也必须是高高在上。
梁悦那句话到底哽在了喉咙里,他把她揽进怀里,声音很平和。“梁悦,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就算将来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再来。”
撒泼打滚的人正是郑鸣则惹不起的旧案,虽然郑家关系通天但仍需顾及大家脸面,无奈这个女人一步步贪心不足,自从被梁悦劝回老家后消停了一段时间,这次再次出山自然也和梁悦逃不了关系。
梁悦看见郑曦则脸色阴沉,一双目光直视郑鸣则得意的面容,不知在思索什么。突然电话再次响起,她从手袋里掏出电话接听,嗯嗯几声就挂断。
但是,她也肯定,他在这样的时刻心中才会分外自在,游刃有余。
所以她抿起唇,轻轻的笑了。撕下几页便签,拿过黑色的签字笔,拔掉笔帽,在方方正正的便签上写下留给每个人的话。
可惜,有人不领情。
郑曦则到了主席台下方,一些郑家元老级董事争先站起和他握手交谈,一时间会场乱了起来,台下的声浪扑到主席台上,郑鸣则脸色突变。
谁料,车停门开,他和身后两个人一同来到院子,梁悦惊讶,只能应声开门。
甚至很多年后,她可以很平静的给别人讲自己曾经的九年,一个让人泪下的笨女人的奋斗故事。
嘈杂的候机大厅人群终于渐渐稀少,熙熙攘攘过后有些寂寥,梁悦鼻子一直堵着,泪眼就含在眼圈,她不允许自己哭泣。
毕竟都关系到接下来的风向,知道了,也方便见风使舵。
梁悦很少插话,为几个人倒了果汁后静静守在一边,把郑曦则所有的表情和动作留在眼底,记在心头。
苦主之所以叫做苦主,必须唱念做打都要做到,于是满脸泪痕四处用嘶哑的声音叙说自己如何如何年幼被蒙蔽上当,又说他曾经许下诺言将来一定要和夜叉老婆离婚,和她在一起双宿双栖。
莫非……不等他想明白,门外已经有人匆匆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