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哎，眼瞎了，这么大人没看见？”
“吃成这个体格子敢还说话，一个人顶两个座位，哪来的13脸。”
“你说谁呢！”
“哎？我钱包呢？谁看见我钱包了？”
“借过…借过…”
“哎呦，这是什么味？谁拉裤兜子了？”
……
小小一截绿皮火车，承载八十年代的独特记忆。
阮晨曦以为自己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上辈子二十多岁发家，她不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也是没有亏待过自己，重活一回，出入也都是高烨轿车接送，让他娇养的人都矜贵不少。
坐上绿皮火车还不到一个小时，日头刚刚升到半空，她已是面色发白，整个人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不舒服？”
高烨买的软座，前后两排座位整整齐齐挤满六个打人，还有个大姐怀里抱着个半大孩子。
阮晨曦坐在靠窗的位置，高烨坐在她旁边，挨着他的是一位民工打扮的中年大叔，自从上车之后就紧张兮兮的，不是低头观望座位底下鼓囊囊的蛇皮口袋。
“还好。”
偏头微微颔首，阮晨曦唇角牵起，不过看在高烨眼里，总觉她笑的勉强，有种兀自强撑的乖巧。
“我已经有点后悔带你出来，才刚开始，这还没出省。”
“还有，你在我跟前不用强撑着……”
说话间，已经拉开同样鼓囊囊的背包，掏出一把折扇。
阮晨曦听话的接过，没挨着高烨的手稍稍用力摇着山水折扇，清凉的风同时送到两人面颊。
微风徐徐，异味、闷热、嘈杂仿佛真的离自己远了一些，阮晨曦渐渐有了些血色。
不过一刻钟，手腕便微微泛酸，高烨长臂一伸接过她手边的折扇，不轻不重轻摇起来。
他小臂的力气是阮晨曦不能比的，风力要大很多，阮晨曦额角几缕青丝肆意悠扬，不知不觉竟枕着高烨肩头睡了过去。
高烨手腕力度收了些，丝丝缕缕清凉驱走灼热暑气，让阮晨曦睡得更舒服些。
“妈妈，我也要扇风！我也要！我也要！”
小孩目光自高烨拿出扇子那前，就紧紧黏在上面，随着车内温度一点点攀升，他能忍这么久也算颇为不易。
“你咋不要天上的月亮，想要人家就能给你？”
虽是在对孩子说话，但那女人目光一刻不离高烨，仿似在说：老娘就这样看着，不信你能自己扇的下去。
不过她的盘算显然要落空，高烨根本没鸟她的打算，眼皮都没抬一下，摇动折扇的频率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妈妈…我热，我也要扇子，我要扇子！”
孩子四五岁的样子，头大身子小，额头、后脑青筋清晰可见，样子打眼一瞧就让人感觉他营养不良。
没有得偿所愿，他声调立马拔高开始哭闹。
“哭哭哭哭、泪珠子能换钱你哭死好了，少教的东西，眼皮下浅……”
她根本没有一点耐心哄孩子，反倒借题肆意发泄心中不满，高亢骂声引的前后乘客纷纷侧目，相邻车厢也有人好奇的探着脖子瞭望。
“大姨，大热天哭坏就不好了，你还是哄哄他……”
阮晨曦对面十七八岁小姑娘实在不堪折磨，只不过劝慰的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大手一挥，孩子炮弹一样砸进她怀里。
“啊！！”
“你疯了！妈的，装疯卖傻找错人了！”
小姑娘旁边坐的应该是她对象，妇人混不吝的行为惹恼高高瘦瘦小伙子，他直接拎起孩子的脚，打开车窗作势就要扔出窗外。
“天爷！”
那女人毛了，也顾不着哭嚎，蹿起来赶忙抢过孩子护在胸前，眼睛瞪得溜圆，模样像是要吃人，和那高瘦男子对峙，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孩子像是吓傻，目光迟钝，呆愣愣一句话不说。
那男子也不是惯着她的性格，根本不顾拉着他使命劝说的女朋友，和那妇人骂作一团。
阮晨曦自然不可能继续睡下去，清醒过来的她只是看了一眼对面快要打起来的三大一小，偏头朝高烨眨眨眼。
“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高烨：“三个小时。”
阮晨曦：“……”
“要不咱吃午饭？天气热放不住，估计放不到中午。”
高烨放下折扇，活动着泛酸的手腕，阮晨曦伸个不明显的小懒腰，拉开包开始翻找起来。
先是拿出一个成人大臂粗细的深蓝色保温杯，还有三个铁制的半大饭盒。
高烨拧开保温杯，几缕凉气凝成白雾飘在瓶口，牛乳豆沙冰里面的冰块还没完全化开，高烨倒出两碗，迅速拧紧瓶盖。
打开饭盒，煎的腊肠、肉包、还有手撕鸡——都是些凉吃不影响口味的菜。
“少喝，路上着凉可不好受。”
绿皮火车上厕所可是要排队的，而且那些没坐票的人晚上会选择睡在厕所里，所以火车上厕所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嗯。”
喝一口，冰冰凉凉的口感顺着食道滑进腹腔，阮晨曦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对面争吵愈演愈烈，列车员不得不出面才消停下来，不过双方依旧气鼓鼓的，别着脑袋谁也不看谁。
耳根终于清净，阮晨曦这才揭开饭盒盖子，说实话，她刚是真怕这群人的唾沫星子溅到饭盒里来着。
高烨明显也看出她的小心思，浅浅勾着唇角，拿出筷子，擦干净递到阮晨曦面前。
对面三人，包括身边的民工大叔，喉结全都不自觉滚动，舌下津液疯狂分泌，毕竟没有谁能在闷热至极的天气里拒绝冰饮的诱惑。
“叔，来一杯。”
东西是好，就是放不住，估计放不到正午冰就化要化完，两个人也是不敢贪凉全都一股脑灌进肚子里，毕竟有前车之鉴——
唐轩后半夜根本没合眼，光顾着跑厕所，天刚擦亮，就去医院吊水。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留着慢慢喝……”
大叔典型农村人打扮——黄胶鞋、蛇皮袋、洗到发黄的头巾，面对高烨的好意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拒绝。
“不妨事，左右也存不住。”
见高烨坚持，他也不再推脱，黑黢黢的沧桑面上露出一抹羞赫的笑，连声朝两人道谢。
“后生，你这是啥杯子，怎的倒出来还冒凉气儿，还能吃着冰碴儿。”
“咕咚”
先前朝着要扇子那小孩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到半个车厢都能听到。
大叔可以说是问出了很多人心头的疑问：究竟是什么杯子，倒出来的水居然还能冒冷气。
是以很多人都支棱起耳朵，想要听听这是什么新奇物件。
“就是保温杯。”
唐轩从他三哥那里划拉来的好东西，市面上不常见。
那大叔“昂”了一声，也就不在吭声。
阮晨曦和高烨沉默着吃完了他们在火车上的第一顿饭。
当然，中间发生了无数小插曲。
比如那个小孩现在不吵着要扇子，开始吵嚷着要吃冒凉气的冰粥。
那妇人张嘴想要阴阳，高烨冷着脸气势十足扫她一眼，那人立马偃旗息鼓，教训儿子莫要吵闹。
“烨哥你休息会儿。”
阮晨曦收好饭盒，打开折扇，一下一下摇着，两个人都能吹到凉风。
高烨倒是没有推辞，靠着座背阖上了眼。
车上乱，扒手尤其多，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只有他白天休息好了，晚上才有精力照看行李和阮晨曦。
或许用漂亮形容一个男生并不太贴切，可阮晨曦就是觉得高烨漂亮到过分。
睫毛长而弯，皮肤好到女人都会嫉妒，也不见他做什么防护，夏天过了大半，一点儿没有晒黑……
渐渐的，高烨许是睡熟了，脑袋随着列车哐当哐当颤抖轻点，阮晨曦调整好坐姿，缓缓扶着他的肩膀，高烨的头渐渐和她靠在一块…
略带灼热的气流喷洒于耳侧，阮晨曦那一块皮肤肉眼可见染上一层浅粉，半边身子不自觉颤栗…
她甚至能闻到高烨身上浅淡的柠檬香气，在气味浑浊的车厢里简直是救了她一条命。
许是这个姿势要省力、舒服些，阮晨曦明显感觉高烨细微的呼吸声变得悠长。
一直到半下午，高烨已经醒了过来，可他仍然闭着眼睛和阮晨曦头抵着头‘假寐’。
“丫头，你累不累，要不要叫醒这后生，看你半边身子都麻了。”
阮晨曦揉揉酸涩的手腕，换个手继续摇着折扇，确实如大叔所说，她左半半边身子从肩膀到屁｜股已经没有知觉，可她还是朝着大叔善意的笑笑，摆摆手示意不用。
高烨心头一动，恰到好处清醒过来。
“嘶…”
“麻了？”
阮晨曦点头。
下一瞬，高烨修长温热手掌便拉过她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背，时轻时重按摩起来。
“感觉怎么样。”
阮晨曦如实小声答到：“好多了。”
“呵呵呵……”大叔一直默默观察身边人美心善的两个年轻人，将两人互相的关心都瞧在眼里，没忍住赞了一声：
“后生，你们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在他的认知里，能这样亲密无间的，尤其是还是在外面，只能是夫妻……
高烨按摩的手猛然顿住：“……”
阮晨曦轻咳一声，面上滚烫，专心看向窗外倒退的青山，装作没有听到，不过通红、晶莹的小耳朵还是暴露了……
高烨回过神来，按摩动作不停，不知是不是在敷衍大叔，还是在对阮晨曦说：
“嗯，有她是我的福气。”
阮晨曦心脏“噗通、噗通”跳的飞快，恨不得立马钻到车轮底下。
“要不要去个卫生间。”
高烨轻声问她。
阮晨曦别着脖子看向窗外，想说不用，可从小半天都没动过地方，她确实……
半晌才点点头，高烨则一直耐心的等着她回应。
“叔，麻烦你帮我们看下行李。”
大叔满脸堆笑，连称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