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
翌日，云揽月依旧早早的来到班上。
想起昨天的事，从书包最内侧的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又拿出昨天打车剩下的八十元，刚好凑够一百，准备下午上课前去还给柏声闻。
把钱卷成一团塞进了校服裤子的兜里。
昨晚，云清河做的兼职又加班了，她写完作业已经十一点半了，都还没回来。
她跟云清河提过一次自己出去打个零工，从来都对她轻声细语的父亲第一次发了脾气，训斥了一通。但是她实在不忍心，背着父亲偷偷出去兼职，没几天就被发现了，得到的并不是训斥，二十多年没沾酒的父亲，那晚喝了整整一瓶四十二度的白酒，第二天就进了医院，等他醒来，说什么也不接受治疗，硬要回去工作，云揽月没办法了，跪在地上求他，只要治好病，她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出去打工了，这才把人安抚下来。
闭上眼睛全是白天在医院里听到医生说的那些话，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边看书边等着云清河回来。
导致今天一上午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最后一节课上完，就被田正和叫去了办公室。
田正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云揽月:“没有。”
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昨晚云清河还给他打了通电话，田正和大概猜到了。
“揽月啊，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你父母对你的期望知道吗，你都颓废的话，谁来做你父亲的支柱？”田正和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
是啊，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能践踏父亲的努力，不能辜负母亲的期盼。
“我知道了田老师。”云揽月敛起思绪，精神了几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孰轻孰重自己心里要有个数，快去吃午饭吧。”田正和。
“老师再见。”云揽月。
从办公室出来，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去的餐厅。
半个小时后，回教室的时候顺便去一班门口看了一眼。
柏声闻在，但是在午休。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抬头瞅了眼墙上挂的钟表，快到上课时间了。
此时，刚好有个男生要进去，被云揽月叫住。
“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柏声闻。”
男生脸上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回过头去看了看柏声闻，打了个ok的手势就进去了。
男生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说着什么，柏声闻朝门口这边看过来，随后起身走过来。
人都到跟前了，云揽月像被定住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一双狭长好看的眸子因为睡意还未消散带着些迷离。
见她不说话，柏声闻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这才回过神来。
有些尴尬的双手递上那一百块钱，“谢谢你昨天借我钱，我来还你钱。”
云揽月不看他，柏声闻没什么表情的从她手里接过来，随手揣进兜里，顺便找她的学生证。
右边兜里没有，又找左边的兜，还是没有。
突然想起来，今早出门换了套校服，学生证在另一条裤子里，思考了两秒，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的学生证落我家了，”随手又掏出那把钱递给云揽月，“要不你先拿回去，我把学生证拿来你在给我。”
云揽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没接钱，“不用了，我明天来拿就行。”
柏声闻还没醒盹，没精力跟她掰扯，转身走人回了座位。
云揽月也回去了。
晚自习的时候，外面的天雷打的又响又闪，云揽月一直在刷题，没注意，喝口水的功夫，被一道雷声吓了一跳。
紧接着，田正和来班上找她，把人叫去了化学实验室。
来的时候，符琮嘉也在，还有另一个参赛人员。
田正和:“人多到齐了，我们来说一下比赛的注意事项，我再最后带你们过一遍几个实验的步骤。”
都是参过赛的人，简单说一下流程提个醒。
后面的探讨实验难点之类的，云揽月都做的游刃有余，田正和看着也放心，状态回来了。
符琮嘉上课都没听的这么认真过，他化学好是因为觉得好玩，比如不同液体和另一种不同液体相融可能会有千变万化。
这会，直接被她带着仿佛打开了化学界的大门，另一个同学那怔怔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和符琮嘉同感。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楼外已经下起了暴雨。
回了教室，临近下课了，云揽月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伞，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像要把这座城淹了。
楼顶的广播响起了下课铃，其他人急急忙忙的收拾着东西，往教室外冲，跟晚一步就不让他们放学似的。
云揽月打算再多等一会，秋雨气势大，但一般不会下太久，想等雨停了再走。
班上走的差不多了，除了云揽月，还有两个是本班的，另一个她不认识。
闲等着也是闲着，但是她这会真的不想学习了，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放空了会。
那三个女生的讨论嬉笑声渐渐盖过外面的雨声。
“最讨厌下雨天了，早不下晚不下，我刚买了新包，它就下。”a
“这不是那个香xx的冬季新款吗，速度够快的啊，已经到手了。”b
“我想要，就必须有好吧。”a
别班的那个女生踮着脚往外面瞅，又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在云揽月身上定格的一秒，转回头跟其他两个本班的女生眼神交流。
两人点头示意，女生才把藏在书包外兜的手机拿出来。
播了通电话，没几声就响了:“喂，妈妈，你什么到教室，你女儿快冻死了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回道:“好吧，那你快点呦。”
挂了电话，又问两个女生，“你们家司机什么时候到？”
“快了，刚说还有五分钟。”三人陆续被接走。
雨势渐小，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淋就淋吧，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学校里的超市不是没有买伞的，只是她买不起而已。
从教室一直跑到公交站牌，还是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她全身已经被淋透了，干脆不跑了，整个人站在雨水里冷的发着抖，视线一撇，看到了刚才离开的那对母女。
听不清说什么，但是她刚才提到的包现在正躺在地上的水坑里，看那个样子是在跟她妈妈怄气。
女人一手撑着伞，伞身大部分遮在女孩身上，另一只手拉着她去车里，女孩就是不动。
云揽月就站在那里看，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塌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最后远处的两个人上了车，留下的只有汽车尾气，她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
是自嘲，更多的无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别人一个几万块的包想要就能得到，她却连一把最便宜的伞都买不起，下雨了，她有妈妈接，生气了，有妈妈哄，而她呢，什么都没有。
其它的都可以不要，只要母亲健康就行，就这唯一的愿望老天都不舍得答应她。
塌了的何止是睫毛，是她整个人。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那双清澈却裹挟着魅惑的瞳孔灵动的颤着，“就做一次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