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两天上面有领导下来考察，陈年每晚都加班到八九点，忙得昏天暗地，直到考察结束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把她稳稳接住，抱着转了几圈，工作人员趴在树上，往他们周遭洒落花瓣……
立、鹏、飞？
终于来新人了！
“那……我走了，再见。”
婚礼前的准备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到订酒店，小到喜糖喜饼的种类和捧花样式，每个关卡都有叶明远容昭和智囊团成员们的把关。
以后对外有应酬什么的，就不用副主任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了，这小伙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这样，”副主任接着说，“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也算是为小立接风。”
陈年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早就来到实验室，等忙完手上的事，她恍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谢谢。”
本来电子请帖什么的都很方便，也省事，可三位长辈坚持婚礼应该要有仪式感，双方亲朋好友的请帖前些天已经写好送出去了，剩下程遇风和陈年朋友同事的这部分，得由他们自己写。
婚纱照的成片一周后就出来了, 由于制作还需要一定时间, 摄影师先把电子档发给了陈年。
陈年一张张地翻看下去，看到隔着面纱亲吻的那张照片时,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这角度捕捉得也太好了吧！
她盘膝坐在沙发上 , 面前摆着一部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们在森林公园里拍的合照，光影效果处理得很棒, 简直无可挑剔。
“再见。”
请帖设计得独出心裁，大红底色，正中间是一朵镂空的心形云，左右两侧分别是新郎新娘的缩小版照片，两人把云托在手心。
“这么晚才走？”
立鹏飞接过来：“我会准时出席的。”
陈年也笑了：“好久不见。”
请帖四周也滚着金边，看着精致又高贵，一打开就会有一部纸飞机飞出来，同时还伴随着悦耳的乐声。
“你们好，”男人笑得谦逊有礼，“我是立鹏飞，很荣幸以后能和大家共事。”
大家都是专搞研究那块的，平时相处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暗潮汹涌，饭桌上的氛围很是轻松自在。
琳姐说：“原来是校友，缘分啊缘分。”
似乎在无意间，她改变了他很多，不仅在观念上，更多的是在生活习惯上。
经秋入冬，转眼间就进入了十二月。
然而，立鹏飞深知，这种感情和喜欢无关，她给予他的，是并肩作战的勇气，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尤其是他们当时心无旁骛, 沉醉其中的表情, 虽然被定格成画面，但现在看起来, 还是能感受到满溢出屏幕的甜蜜。
程遇风游走的心神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拉了回来，他抬头看去，屏幕上播放着一则小视频。
陈年觉得挺有趣的，翻翻合合，玩得不亦乐乎。
程遇风又重新写了一份。
“好的，妈妈。”陈年回了条语音，“晚安。”
嗯，甚至连休息日也学会赖床了。
“要不，我送你吧？”
大概是她的话刺伤他的自尊心了吧？
陈年顺势靠在他肩上：“怎么样？”
副主任难得放松，几杯酒下肚后，满脸就泛起了红光，反倒是被众人起哄着灌了不少酒的接风宴主角立鹏飞，眸色清明，不见半分醉态。
她从包里拿出请帖递过去，希望他不会觉得初来乍到就收到新同事老同学的红色炸弹有些“不友好”。
程遇风已经把电脑关掉，回卧室去了，陈年收拾好东西也走进去，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她眼睛转了转，从衣帽间里拿出睡衣，轻手轻脚地朝浴室走去。
“是啊。”陈年说，“天黑得太快了。”
“不用。”陈年清浅一笑，“我家那位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程遇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闻到他指间还有淡淡墨香，好闻极了。
立鹏飞是她大学时的同学，毕业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原来他是去读了哈佛的研究生，现在还和她进了同一个研究所。
陈年细心地发现，他把她抱起来时，她胸口隐隐有走光的趋势，好在他反应很快地侧身换了个角度遮盖过去了。
立鹏飞心想，其实不只是校友，而是同班同学，只是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她拿着杯子去倒了杯热水，刚喝两口，就看到副主任领了个男人进来：“这是我们实验室新来的同事，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大家认识一下。”
又加了一条：“爸爸您也晚安。”
以前从未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和她住一起后，十点出头就被她拖上床，虽然最后折腾下来还是得十二点后才真正合眼。
“嗯嗯。”她应着，看到桌上还有一叠未写的请帖，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响吻，“程先生你辛苦了。”
“写好了。”
走着进去，后面是被抱着出来的，这笔生意做得还不算亏。
陈年礼尚往来：“新郎也很帅啊。”
立鹏飞看向陈年，笑意依旧，目光却亮了几分：“老同学，好久不见。”
陈年不由得想起了大学毕业晚会那晚，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一个人躲在角落喝闷酒，红白无忌，全仰头往嘴里灌。
身穿白纱的陈年戴着花环在林间小跑，茫然地兜转寻觅，终于在小路尽头看到了程遇风，她提着裙摆飞奔过去，一把扑进他怀中。
唔，这个视频得珍藏起来才行。
“欸写错了，不是‘利’而是‘立’。”
另一边，婚期定下来了，就在元旦当天。
“不辛苦。”
“听说你元旦要办婚礼了，恭喜。”
陈年只是笑了笑。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们。”
依然还是森林公园。
“嗯？”
“困了？先去洗澡。”
陈年也拍了拍手，微微瞪大眼睛，咦，这个男人好眼熟。
程遇风把请帖推过来。
如果不是她，他恐怕仍深陷无力的不甘不平中，至今还浑浑噩噩地度日，不知道未来该往何处去。
陈年拿着包往外走，在门口刚好遇上办事回来的立鹏飞，她脚步一顿，和他打了声招呼。
手机里也有来自程遇风的好几条未读消息。
程遇风中肯地评价：“新娘很好看。”
果然，夫妻生活的和谐有助于睡眠，陈年一夜无梦睡到天亮，吃过早餐后斗志满满地去研究所。经过和同事们的一番努力，感光器的研究有进展了，她恨不得把一分钟掰开两半来花。
在其他人眼睁睁甚至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堕落的时候，只有她愿意伸手，把他从泥泞中扶了起来。
他继续走这条路，也是因为她。
反正有辛苦费的。
陈年点点头，掩口打了个呵欠。
既然副主任都发话了，这事就算拍板定案了。
立鹏飞这么说，陈年才想起来，这一整天他要去办各项手续，一直看不到人影，她都忘了把请帖给他。
陈年给程遇风打了个电话，让他不用等自己回去吃饭。
程遇风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她盯着电脑出神, 他把一杯百香果柠檬茶放到桌上，在她旁边坐下，也凑过去看。
“程先生，你再帮我写一份吧。嗯，名字是立鹏飞。”
在无数艰难的时刻，总有一道声音这样对他说，让他羞愧难当，又让他醍醐灌顶。
“陈年？”
实验室资历最老的琳姐带头鼓起了掌：“欢迎欢迎！”
他不就是……
偏偏他看起来毫无愧疚之心，她看不下去，就说了他一句，具体说的是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后来直到毕业，两人好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对那时前途迷茫的立鹏飞来说，有一种酒是越喝越清醒的。
是你自己。
琳姐靠过来说：“你这位老同学，酒量真是好啊。”
程遇风正在客厅写请帖。
陈年回到家。
程遇风不只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类似的话，其实吧，他以前都不怎么关注自己的长相，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 可她这么喜欢，他心下也觉得挺受用的。
终于被女儿记起来的叶明远：“……晚安。”
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陈年还记得，立鹏飞曾因排名倒数的缘故自暴自弃过，迟到、上课走神，有次甚至弄错实验数据拖了小组的进度。
晚上八点多，饭局在醉醺醺的副主任的长篇大论中结束，大家各自散了。
祝你幸福，陈年。
叶明远好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只好默默地欣赏相册里的照片。
陈年挑了部分照片发到家庭群，容昭如获至宝般一张张保存下来，母女俩你来我往，语音发了好几百条。
立鹏飞拿着请帖站在原地，看着门外相携走远的背影，他垂落视线，轻声笑了出来。
程遇风挑眉，陈年解释道：“实验室新来的同事，也是我以前的大学同学。”
聊着聊着，容昭发觉时间不早了：“先到这里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她不禁感慨道：“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小啊，曾经我以为他不会在物理研究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