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霓虹雨
苏舟看着撑伞来到他家大门前的余确不明所以。
眼前场景换得突然，只记得他将胡淮思圈在怀里，眼前一阵眩晕过后，胡淮思就不见了踪影，而自己则一身干爽地坐在屋内，好像与胡淮思一起淋的那场大雨只是一场萧索的梦，可不停拍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又告诉他，一切又不是梦。
他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不止一个人，有管家的声音，混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里 ，乱七八糟的一团传进来，惹人心烦。
怎么回事？
他来到门外，站在檐下透过雨帘看着眼前的闹剧，竟渐渐与上一世的某个场景重叠。
余确撑着一把伞站在铁门外苦苦哀求他的原谅，吴管家一脸为难地撑伞站在门边看着他询问是否给他开门。
余确为什么无缘无故跑来乞求他原谅？
这一世自己顾此顾彼、如履薄冰，自认并未与任何人链结出不该有的羁绊，……胡淮思除外，怎么眼前一切却像上一世的场景重现这件事本没有任何理由和契机能够发生。
他伸手接了几滴从屋檐滴落的水滴，垂眸仔细看了几眼，仿佛想看出这是不是上一世那场雨。
“开门吧，吴管家。”
他倒想看看余确能干出什么来。
“是。”
——
“舟舟，我错了。”
余确进了门就把手中的伞丢去了一边，曲了膝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雨里，激起不小的水花，身上的红色西装迅速被雨水侵染成暗红色，头发也被打湿乖顺地贴在头上额前，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过来。
可是如果仔细看去，就能看到那眼睛里毫无真情实感，一切情绪都浮于表面，像一只被操纵着的木偶，跟随操作者的指令展现出被既定的喜怒哀乐。
“余少爷你来做什么？”
“别这么叫我，舟舟。”
几乎是瞬间，余确说出了这句与上一世别无二致的话，就像一个被设置好了程序的角色，一被触发开关就会说出那句固定的回答。
就连声音沙哑的程度都一模一样。
“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吗？”
苏舟看着眼前的余确，心中为他感到可怜，要是余确知道自己被这鬼东西操纵着来这里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诉衷肠求原谅，应该会气得脸都绿了吧？
为什么这件事还是会发生？难道上面那操纵者实在容不下这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发展，恼羞成怒，连逻辑条理都不顾，强行把故事掰回了原轨道上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干了什么，苏舟更加疑惑了，莫非是自己把胡淮思摁到怀里让它生气了胡淮思才是它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在意的人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胡淮思会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胡淮思可以让轨道发生偏离，为什么这里的事件会突然与上一世相同……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胡淮思。
各种各样的情绪向他涌来，激动、欣喜、自嘲、疯狂……把他的心脏捏着提起又重重抛下，他像一只蓄满气的皮球被猛然开了口，跌撞着扶住潮湿的墙面，大口呼哧呼哧喘着气。
瓷白的手指按在刷着斑黄漆的墙面上，用力得青筋突显着，隐没在袖管里又从脖颈处蔓延出来，颈上脸上都是一片隐忍的红，一双眼睛里红血丝蔓延，隐隐有疯狂之色，看着非常吓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般，天地间静默得除了雨声就只有他的笑声回荡。
他气息不稳地大笑了两声，癫狂又可怜，仿佛在控诉这世间不公，这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果然，他一开始就没有看错，胡淮思就是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的突破口，只有胡淮思才能让他逃离这既定的悲惨命运。
苏舟这反常的举动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场的人都仿佛心照不宣地无视了这个被强行安排与他们同台的人，像是演技拙劣的演员，只是机械的占着自己的位置，念着自己的台词。
“别生气了，原谅我好吗，舟舟”
苏舟笑够了，也想够了，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清明，看着还被操控着跪在院中的余确也可怜上了，撑了把伞踱着步子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人面前，大发慈悲般将伞倾了倾，挡住了大半要淋在余确身上的雨。
“起来吧，余少，咱们都是可怜人，哪儿来什么原谅不原谅呢？”
余确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伞被撞到大幅度倾斜了一下，伞面上积存的雨大多浇到了苏舟身上，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没等他动作，后面发生的事更是让他遍身恶寒。
余确抱住了他，在他耳边激动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
两人的躯体相贴着，苏舟的衣服也被他洇湿，有热度的体温透过粘腻潮湿的相贴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不容忽视，上一世那些不堪的记忆又蔓草难除般席卷而来，仿佛像这场看不到尽头的雨一般，要将他溺毙其中。
不远处的闹市灯光将淅沥的雨染上各种颜色，在这场霓虹雨里面，伞里上演着一场荒诞的恩怨。
苏舟的身躯止不住颤抖着，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中对余确那一点点同病相怜也被铺天厌恶代替，想清了其中所有，他也不再怕与这些上辈子折磨他的人发生什么联系，一直贴在脸上的假面在这场雨里被彻底揭开撕碎，在连绵雨中被泡发消散。
他将人推开了些，全力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上，激起的水花溅到了凌厉的脸侧，被一只纤长骨感的手指悉数抹去。
“滚吧，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咔嚓。”
胡淮思刚拍下两个人在雨里伞下紧紧相拥的温馨场面提交去了总部，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苏舟飞起一脚把人踹飞了。
他现在的表情比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余确还要懵。
这是……在干嘛？
苏舟打人这么狠的吗？胡淮思还以为他娇娇弱弱的，很弱鸡呢。还有余确，他没事吧，又是淋雨又是被踹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先怀疑人生还是先心疼余确。
眼看那边余确扑腾着从地上爬起来像定了程序只知道往前冲的小怪又要抱上苏舟，胡淮思在苏舟再次抬脚要踹上人胸口的一瞬间赶紧跑过去想阻止。
“苏舟！脚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