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生死
胡家的车子停在了正门外，一位妇人泪眼朦胧地下了车，身边一个身形清瘦高挑的少年小心扶着。
苏赫远远见着了又是一阵头疼，怎么一天天的，人全往苏家跑，但还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出门迎接。
“胡阿姨，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位是？”
胡夫人拿着手帕哀戚地抹了抹眼泪，说话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放心不下小思啊，我来看看他，顺便把他带回家，”话落又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是温珣，是我们家的客人。”
苏赫礼貌地对那姓温的少年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带着人进了宅子。
“医生说，小思他的身体需要好好养养，怕是受不了走动。”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小思就像……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胡夫人眼泪汪汪地又要感谢，旁边突兀地传来一道声音。
“我觉得不行，苏家两位少爷都要上班，平时怕是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照顾淮思哥，胡阿姨，还是把淮思哥带回家比较好。”
“对对，也是，还是把人带回去吧。”
胡夫人耳根子软，谁说的有道理就听谁的，这会儿听了温珣的话，觉得有道理，立马又向苏赫开口要人。
苏赫抬眼看向那个陌生少年，从进门开始，这少年就一直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他，此刻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没由来的敌意，苏赫心中思量，自认自己在此之前确实是没见过他的。
即使心中不愿，可又说不出什么来继续留人，正好又到了门外，苏赫敲了敲门，语气不变:“不如还是问问小思的意见吧。”
——
“哗啦啦——”
在一片水声中，苏舟不知道第几次将身上的泡沫冲去，尽管身上的皮肉已经被他搓得泛红，可他还是感觉不够干净，被人肆意狎玩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那恶心的触感不管搓多少次都祛除不了。
为什么这个事情还是会发生？为什么？他一拳捶打在墙上，水流顺着细长的胳膊流过手臂淌过光滑的墙砖，又淅淅沥沥地流进了下水道。
望着那水流入口旋起的小型漩涡，他想这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或许一直以来就是被人定好了的，就像一个他无论如何也偏离不了的轨道，难道真的无法脱离吗？或许，也可以。
瞬息之间，他的脑中出现呼啸风声中那青年转头看向他时温柔又坚毅的眼神。
这个莫名其妙接近他的青年，这个愿意无条件帮助他的青年，这个在关键时刻毅然决然挺身而出的青年。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像一柄刚直破天的利剑，斩断这既定的轨道，将一直沉浮其中的他拉了出来。
可是，这剑又能存多久呢？
自己只会一次次将人一起拖入险境。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湿发向后拢去，抬起了头，任由花洒喷出的水浇到他的脸上，鼻腔被水流堵住，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可他依然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自己沦陷在这犹如奢望的不受控中，至少，他还有生死不能被强定……
——
“笃，笃。”
睡得迷迷糊糊间，胡淮思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子。
本来只是打算躺一会儿的，没想到居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请进。”
胡淮思靠在床头，惺忪地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
“苏舟你洗完澡了？洗这么长时间啊？”
刚刚洗完澡的苏舟浑身带着湿气，穿着干净松软的睡衣走了进来，没有回答胡淮思的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床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瞧着他，看不出情绪，不说话，也不动作。
……
当身体内最后一丝氧气被消耗殆尽，肺部被迫挤压传来一阵又一阵撕裂与灼烧感，苏舟的脑子里开始走马灯，奇怪的是，一幕幕掠过去的画面里全是这一世的经历，干净的、光明的、有希望的，最后一幕，是那黑夜的荒草地上青年静谧宁静的侧脸。
“咳咳咳！……咳！”
他猛地从水流中挣出，伏着身子撑住浴缸边缘开始疯狂地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随着肺部重新被空气充盈，随着生机一点点地回复，他意识到自己居然也有了舍不得的念想，就这一个念想，足以拉回一个决心脱身的人。
原来在这世界上，爱比恨更让人难以自拔。
……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胡淮思看人久久不回话，只是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担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舟像是刚刚回过神来，眼神聚焦，对他淡淡露出一个笑来。
“没事。”
看人没什么问题，胡淮思也放下了心，重新没骨头地陷在柔软的床头靠枕里，心安理得地霸占着别人的床。
“不如，去我房间里吧，一直睡在大哥的房间里也不方便。”
苏舟状似无意地提起，抬手就要把人从床上扶起来。
胡淮思早有此意，苏赫说当时情况紧急，他晕得突然，宅子里来不及收拾客房，苏舟又要洗澡，只能把他暂时安置在苏赫的房间内。可是苏赫的房间他躺着心里又怪别扭的，又不好开口说换个房，不然苏赫要是以为自己嫌弃他，不就又把人给惹了吗？
还是苏舟善解人意，困了就送来了枕头，主动提出给他换房间。
两人一拍即合，胡淮思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会是苏赫吧？
刚伸出床的脚立刻被收回了被子里，胡淮思又靠回床头，让人进来。
进来的是苏赫没错，可后面却跟着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完了，上次被楚迎岭绑架那次自己还有的编，可依然差点被自己的母亲禁足，这次怎么讲？更何况，那苏舟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能帮着他一起撒谎吗？看来这顿骂是逃不掉了。
挨骂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关乎世界存亡的剧情啊！温珣，你跟着来是干什么！
该死，忘记让人别跟他家里人说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啊——
胡淮思在人进来的那一刻就将被子蒙过头顶倒了下去，他现在只想倒头大睡超然于物外。
温珣要是知道眼前这人是资助他两年的苏舟，肯定又是感激涕零，可关键是，人家苏舟早就停止资助他了。而苏舟有剧情，心里对这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定是恨之入骨，要是知道自己又是冒名资助又是把人护在身边的，会不会迁怒于他啊？
胡淮思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敢想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估计要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