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晨豪的身份
邓晨豪面容已经长开了,能看出他眉眼间和邓为民有几分相似,这倒不奇怪,毕竟邓为民和邓晨豪的亲生父亲是亲兄弟。邓晨豪长得和王金凤是一点也不一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王金凤现在的模样和她年轻时一点都不挨边,现在人们只会注意到她的肥胖。
邓晨豪不上学这两年过得很舒服,他比着他的伙伴要享受很多,因为邓为民非常溺爱他。
邓晨豪认为邓为民的钱来得很容易,他觉得别人的钱也是很容易就得来的,这让他在外面并不合群。在家里他要比邓为民强势,所以就有点看不起他这所谓的父亲,正因为这样他从未开口问过有关他母亲的事,他认为向邓为民问起他母亲的事会让他显得很柔弱,可他在生活中又无处不依靠邓为民。
邓晨豪的朋友都商量着要出去打工,邓晨豪心里是不愿意去的,过分安逸的生活让他不会太为以后的事情考虑,他愿意一直像这样生活下去,他就认为他能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但邓晨豪不愿意让他的伙伴们觉得他与他们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也应和着要同他的伙伴们一起外出打工。
邓晨豪对邓为民说道:“爸,过几天我要去外地打工了。”
邓为民清楚邓晨豪不是在和他商量,他也希望邓晨豪能找点正事做,但他避免不了要担心。“你自己一个去吗?”
“有好几个人一起去,都是我以前的同学。”
“有人一起去好些,你走的时候我多给你些钱,有了钱你可要放紧了,别冒冒失失地拿出来,拿出来就有人会惦记。”
邓晨豪没理会邓为民说的这句话,他说道:“爸,你把户口本拿给我,我要去镇上办张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出去找不到工作。”
邓为民慌慌张张地说道:“咱家的户口本找不到了,要重新去派出所办。”
“你怎么能把户口本弄丢呢?”
邓为民避无可避了,他硬着头皮说道:“晨豪,咱俩一起去趟派出所吧?把户口本和你的身份证一起办了。”
邓晨豪继续抱怨道:“我和朋友说好了要和他们一起去办身份证的,你怎么能把户口本弄丢了呢……”
邓为民带着邓晨豪来到了派出所,一路上邓晨豪都没和他说话,他也没去和邓晨豪说话。邓为民一直在担心,他害怕邓晨豪知道他不是邓晨豪的亲生父亲,他也害怕别人知道。
邓为民和邓晨豪坐到了民警面前,民警问道:“你们来办什么事?”
邓为民见坐在他旁边的邓晨豪不想要回答,他便回答道:“来办户口本,再给小孩办张身份证。”
民警递给邓为民一支笔和一张纸,“把家里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写到这纸上。”
邓为民是不识字的,这事情他只能交于邓晨豪来做,邓晨豪也没有拒绝,他表面顺从地接过了笔和纸,不过他心里是不乐意的。
邓晨豪很清楚自己的生日,因为邓为民每年都会为他过生日,但他对邓为民的生日就不得而知了。
“爸,你是啥时候出生的?”
邓为民对自己是何年何月出生的这种事从没有在意过,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过过一次生日,不过他以前是知道的,但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民警看邓为民迟迟不说话,他说道:“要是不知道就随便写好了。”
邓晨豪果真是随便写了,他把写好的纸交给了面前的民警。
民警问道:“你们家就两口人?”
邓为民轻声回答道:“对”
民警看着纸上写着邓为民和邓晨豪是同一年出生的人,他皱起眉头对邓晨豪说道:“让你随便写你是真随便写,你能和你爸一样大?你可真会闹笑话。”
邓晨豪怒视着邓为民说道:“谁让他自己不说。”
“你爸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爸多大了呀!”
邓晨豪很不耐烦地对民警说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民警训斥邓晨豪道:“你看起来也不小了,怎么说起话显得那么没规矩呢?”
邓晨豪受到民警的训斥就不敢说话了。民警把邓为民的出生年份改了改,他问邓为民道:“是要办加急的?还是不加急的?”
邓为民并不明白加急和不加急有什么区别,邓晨豪抢先回答道:“办加急的,我急着拿到身份证去找工作。”
民警和气地对邓为民说道:“加急的一天就能办好,就是办加急的要收点钱,看你能接受吗?”
邓为民并没有问民警要收多少钱,他偷偷地给了民警五百块钱。民警先很是吃惊,要是邓为民只给他一百块钱,他可能还会想着找给邓为民钱,现在他马上把邓为民给他的钱放进了口袋里,那动作快得就连坐在一旁的邓晨豪都没看到。
民警给邓晨豪拍了张照片,邓为民和邓晨豪等了会,民警就把户口本和邓晨豪的身份证办好了。
邓晨豪接过户口本和身份证后问道:“没有别的事了吧?”
“没别的事,你现在就能走。”
邓为民走出派出所后才敢高兴起来,他要办的事情办成了,沉在他心底的石头终于被捞了上来,他好久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了。
其实那五百块钱是邓为民事先准备好的,他想着把办户口本的事掺着给邓晨豪办身份证的事一起办了,现在如他所愿办成了,他终于能放心对人说邓晨豪是他的儿子了。
这事情邓为民十几年前就想过要办了,要让别人承认邓晨豪是他的儿子,他十几年前也花了钱办这事,而且花了比现在还要多的钱,但却没办得让他放心。
邓为民难免会悔想起他十几年前花一千块钱买羊的事,他要是在十几年前就用了现在的办法,这十几年来他就不用过得那么提心吊胆了。邓为民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若不是他在十几年前花一千块钱买了那只羊,他就不可能靠卖羊赚到这么多钱,说到底他现在的办法是有了钱才敢做出来的。
回家的路上,邓为民和邓晨豪路过了一个卖烧饼的摊子,邓晨豪先没有看到,是因为邓为民骑车时停顿了一下他才看到的。
正是吃饭的点,邓晨豪看到烧饼摊前围了很多人,他也跟着饿了起来。
“爸,你去给我买俩烧饼吃。”
邓为民来的时候就带了五百块钱,他本打算给民警三百块钱的,可到了事上他不知怎么了,竟没按照先前的打算去做。
邓为民还是停下了车,现在邓晨豪真正地成了他的儿子,他更要对邓晨豪好了。
烧饼摊前围了一圈人,邓为民踮起脚往里看,篮子里摆着的烧饼不剩多少了,老板正低着头拿面饼往炉子里贴着生面饼。
邓为民伸着头喊道:“老板,给我拿俩烧饼。”
“再等一会,我把这锅贴上。”
烧饼摊老板还低着头往炉子里贴面饼,他并不在意是谁在和他说话。
邓为民看着蓝子里为数不多的烧饼和周围这一群人,他肯定自己要等到下一炉子烧饼做好才能买到烧饼。邓为民本身不是个心急的人,可此时邓晨豪正站在不远处等着,虽是不动不响,却更逼人。
究其原因是因为邓为民太过高兴了,他是为了邓晨豪高兴,所以邓晨豪要他去做的事他只想着去做,别的就不再多想了。
邓为民自己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两个烧饼,他大声说道:“老板,赊我两个烧饼,我改天来了再把钱给你。”
卖烧饼的这时才抽出空闲抬起头,他从一群人中找出了拿他烧饼的人,皱起眉头厌烦地说道:“你把烧饼放回来,给现钱的我还不够卖呢!哪有让你赊账的先拿去的道理。”
邓为民听了卖烧饼的话又把烧饼放了回去,不过他并未放弃,他哀求道:“你赊我一个吧?我常常来买你的烧饼,你也认得我吧?”
卖烧饼的继续揉面往炉子里贴着生面饼,他边贴边说道:“这一群人我个个都认得,可没见有一个像你这样自己上手拿的,人家有的比你来得早都还等着呢,就你自己着急?”
邓为民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看着邓晨豪还在一旁等着他,他局促地争辩道:“我是看你忙不过来才自己拿的。”
邓为民自己又证实了遍,这让卖烧饼的老板彻底恼火了,他生气地冲邓为民大吼道:“我看你是想趁着我忙不过来拿了我的烧饼不给钱就走,要都像你这样我的生意不用做了,摊子早叫人给我偷走了。”
一圈的人都注视着邓为民,他们平日里都是好人,所以当他们一听到‘偷’这种字眼时个个都目露凶光。邓为民被围在中间不能动弹了,他这时是害怕了,他看向邓晨豪像是要寻求帮助,但是邓晨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反倒是烧饼老板保持着理性说道:“今天破例赊给你一个,又不是多贵的东西,随便你以后给不给我钱,反正坏的是你自己的良心。”
“我一定来把钱给你,我回到家拿了钱就赶过来,我不是要坏良心的人。”
烧饼老板从邓为民放进篮子里的两个烧饼中拿了一个递给了邓为民,邓为民拿到烧饼后又开始高兴了,他为了邓晨豪把不能做成的事情做成了,他觉得邓晨豪也应该很高兴。
当邓为民看着邓晨豪不乐意接过他手里的烧饼时,他心里是极度伤感的。
邓晨豪对站着发愣的邓为民凶狠地说道:“赶紧走呀!”
邓为民骑得很快,他很听从邓晨豪命令他的话,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对邓晨豪的亏欠,奇怪的是他都没去想过他亏欠了邓晨豪什么。
邓晨豪无法压制他内心的气愤了,今天邓为民已经做了两件令他烦心的事了,所以他觉得他对邓为民发火是理所当然的。
“你没钱就直说,干嘛还要去拿人家的烧饼?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你是故意要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你的脸皮可真是厚!”
邓晨豪突来这么一句,邓为民来不及反应,他弱弱地回答道:“不是你想吃的吗?”
“我看你比我想吃,不然你不会不给钱就去拿人家的,你这么做和偷抢有区别吗?全是仗着自己的私心!”
伤心和生气远不是一回事,但邓为民却分不清,他认为自己现在是在伤心,他并不是只在邓晨豪面前把伤心和生气的心情搞混淆,他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这样为难自己。
邓为民到家拿了些钱,随后他就着急要去镇上。
邓为国拦下邓为民问道:“你要干嘛去?”
“我把烧饼钱给人家送过去。”
“丢一次人你还嫌不够?你现在去是急着让他们再笑话你一次?你过几天再去不行吗?”
邓为民委屈巴巴地说道:“你这两天不是要走吗?我趁着去给你买些好吃的。”
“你直接把钱给我,一会我自己去买。”
邓为民回到屋里给邓晨豪拿了两百块钱,他还从未一次性给过邓晨豪这么多钱,他看着邓晨豪伸手就把钱接了过去,这让他有些不放心。
邓为民又要给邓晨豪五毛零钱,他说道:“你去镇上我就不去了,你把烧饼钱去还给人家。”
“知道了。”邓晨豪没接邓为民手里的那五毛钱,他撂下这句话就骑上车走了。
邓为民没做中午饭,他把买的那个烧饼当中午饭吃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吃那家卖的烧饼,他心里一直在担心邓晨豪没把烧饼钱还给人家,可他又不敢去问。